二人森林

116.鱼头豆腐汤和各色粽子

    
    116
    森林中的夏季,在正午时最高气温可以达到二十六度。尽管夜晚的最低温度仍然不足十度。
    同时, 日照时间越来越长, 太阳在早上五点前就升起, 到了晚上□□点钟依然还有阳光。
    享受着温暖的阳光和超长的日照时间, 各种瓜果蔬菜拼命地生长。
    何田孵化的第一批蚕,也完成了最后一次蜕皮, 开始要上山了。
    蚕上山,说的是蚕宝宝要吐丝结茧了。
    那为什么叫“上山”呢?
    按照何田家那本破损缺页的关于养蚕缫丝的书中所说, 是因为过去蚕农为了便于收集蚕茧,会在蚕虫要结茧时,用竹篾、麦秸、树枝之类材料扎成一个个仿佛倒立的扫把似的东西, 放在它们从小住到大的竹匾里。蚕虫要结茧时,就会爬上这些仿佛天然树枝样子的倒立的小扫把, 看起来,就像是在爬一座草木做成的小山。
    为了便于收集蚕茧, 也方便蚕虫结茧, 蚕农们根据经验会把“山”搭成X型。
    何田也选用了这种方法。
    她找了些最细的竹枝,两束交叉,稳稳地放在蚕宝宝们住了几个月的竹匾里。根据竹匾的大小和蚕宝宝的多少, 每个竹匾放入三到五个。
    要结茧的蚕虫已经不再进食,在竹匾中焦急地游走爬动,遇到竹枝做的“山”后, 立即凭着本能向上攀爬, 在竹枝间寻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 开始吐丝了。
    它们刚开始吐丝时会在枝条之间先拉一个网,看起来像是十分凌乱的蜘蛛网,然后,蚕虫停留在网之间,不断吐丝,很快,它的身形就隐没在一层一层的丝后了,短则几个小时长则一整夜后,再也看不见了,原本凌乱的网上就出现一个长圆形的丝茧。
    何田这批蚕结出的茧大多是雪白的,因为她去年挑选的都是最大最饱满最有光泽的蚕茧,这些蚕茧中羽化出的蚕蛾产出的蚕卵,孵化的蚕虫也像它们的父母一样,结出了饱满漂亮的蚕茧。
    不过,有几颗蚕茧,却是金黄色,粉红色,还有浅绿的。
    何田再仔细翻翻书,想找找关于蚕的遗传的部分,很遗憾,关于怎么筛选蚕种那部分缺失了。
    不过,书中还介绍了蚕农在蚕上山时的各种习俗和禁忌,比如,要拜蚕花娘娘,蚕上山时不能有大的声响,这样蚕茧就不圆不美,等等,不过嘛,书中只是当风俗趣闻介绍,何田当然也就看看就算了。
    但是,她对于端午的到来还是很严肃的。
    今年的第一声蛙鸣比去年早了四天。
    何田郑重地在笔记本上记录下日期,连夜泡发糯米,准备米豆肉菇等材料,第二天做粽子。
    今年的粽子依然是用两种叶子做的,香蒲叶主要用来做甜粽子,蜜豆豆沙馅儿和咸蛋黄豆沙的;带斑点的大竹叶用来包咸肉棕,建房子前抓的那头野猪切好肉之后专门留了几块肥瘦相间的,放在地窖里冰冻起来,这时拿出一块化冻,用黑酱油、红糖、盐、姜末、麻油腌上一晚上,加上几粒泡发的花生和红豇豆,再放上半个香菇,满满地包成一个大粽子;宽度还不足三指的碧绿嫩竹叶用来包糯米红枣粽子,包好之后小小的一枚,单独煮上一锅,煮熟了打开叶子,糯米都染上了青碧色,半透明的粽子中心镶着一颗红枣,清香扑鼻。
    除了这几种粽子,何田还按易弦的要求做了咸蛋黄栗子肉粽,她自己觉得腻,不过易弦倒吃得很香。
    何田自己做了一种纯米豆的粽子,除了糯米,还放了些小米、玉米粒、红小豆和黑眼豆豆。黑眼豆豆是去年秋天集市时跟人家换的。这种豆子乍一看跟黄豆似的,但是豆子的“肚脐”上有一个黑点,看起来像小鸟的眼睛,换豆子的人说这就是黑眼豆豆。黑眼豆豆泡发后不管是煮粥还是和米饭一起蒸熟,都挺好吃的,放在粽子里也好吃。
    易弦本来对不甜也不咸的米豆粽子不感兴趣,但粽叶一剥开,晶莹的糯米间杂各种颜色,居然很好看,就拿起一个蘸了砂糖吃。
    吃了一半,他又换了酱油碟,把剩下的粽子蘸了酱油吃。
    最后,他总结,“要是豆豆先蒸熟,再和蒜蓉、油渣、虾米、香菇碎一起炒一炒,包粽子肯定更好吃。”
    何田只得又按照他的要求这么炮制了一锅咸米豆粽子。
    易弦吃得很满足,“这就是素肉粽子嘛!哈哈。”
    “什么素肉啊,里面放了猪油渣和小虾茸呢。”何田摇头。不过,她品了品这个粽子的味道,确实有独特之处。若论吃食一道,易弦的眼光是相当不错的。
    端午第二天一大早,察普兄弟来了。
    自从察普老爹去世后,两家渐渐恢复了几分从前的和睦邻里关系。
    察普兄弟对何田易弦是再也没有任何想法了,尤其是对易弦,怕得连巴结都不敢。
    人是很奇怪的生物。当他意识到自己从前嫉妒、仇视的同类早就站在自己不可企及的地方时,什么嫉妒、不甘、仇视全都变成了敬畏。
    要说察普兄弟现在对易弦比从前对他们老爹还孝敬,那是绝对没错的。
    按照去年冬天的约定,他们在何田家开始盖房子之后每隔一周要来帮工一天。
    这次刚好赶到端午后,两兄弟还带来了些伴手礼——几束艾蒿,一小捆扎在一起的野蒜球,还有一小筐蕨菜和一把白鼠尾草。
    易弦收了礼物,就带他们去干活了。
    两兄弟跟着易弦到了山涧边上的一块空地,等易弦掀开地上盖着的一块草帘子,都觉得奇怪。这么一块大黑石板是用来干什么的?
    易弦和何田做的混凝土石砖他们是见过的,但是石砖是怎么做出来的,这个就不知道了。
    现在地上躺着的这块大石板,看起来足有三块石砖那么大,长有一米五,也比石砖更宽,不过,倒是薄了不少,最多只有两指厚。
    易弦叫两兄弟一起用草绳把大石板捆起来,再用一根粗木棍抬起,小心地放进山涧里。
    石板还挺沉的。
    易弦要求放石板的地方,提前放了两个结实的木框,刚好可以把石板给撑起来,不给溪流浸没,又有流水缓缓冲过。
    两兄弟放完石板,忍不住问,“这是要干什么啊?”要洗石板的话,打水来洗不就行了?
    易弦递给他俩一人一个口罩,又给他们一人一个皮围裙,“戴上。抛光。”
    两人戴上口罩,把围裙挂在脖子上,还在发愣,易弦提来了两把动力锯。说是锯子,但是锯子转盘上现在安的是砂轮圆盘。
    易弦在山涧边盘腿蹲下,也戴上了口罩,“好好看我怎么做的。”
    他拉动锯子,把快速旋转的砂轮贴在石板上,砂轮顿时把经过石板的水流转出一圈圈水珠,石板上流下灰白色的细小颗粒,立即被水流冲走了。
    察普兄弟这下明白了“抛光”是什么意思。易弦是要借着水流将这块石板给打磨光滑。
    兄弟两人一人握着一把动力锯,一人坐在山涧一边,分别打磨石板两边。
    易弦每隔一会儿会走过来看一看,指点一下。
    这个活儿比起搬砖、盖房子、夯地基要轻松得多,但是不一会儿水花就把衣袖都打湿了。还好现在是夏天。
    打磨了三四十分钟,何田叫他们休息,还热了一盘粽子给他们吃。
    休息完毕,易弦验收了成果,换了目数更细的砂轮,继续打磨。
    到了中午,这块石板跟早上的样子完全不同了!
    从水中抬出来,石板上剩下的几粒水珠立即汇集成小圆珠,黑色的石头像是天然形成的,其中还有许多闪烁晶莹光芒的小颗粒,摸起来比摩挲多年的木质家具还要光滑。
    “这是做什么用的啊?”即使是粗糙的察普哥,也觉得这块石板真是漂亮。
    “做厨房的台面。”易弦微笑着抚摸石板,又半眯着眼睛侧头观察,想找到瑕疵,可是,哈哈哈,就是这么完美,就是这么漂亮!
    午饭时,何田杀了两条养在水缸里的鱼,和豆腐、小葱、姜丝、香菇炖了一大锅汤,一人一碗,配上杂米豆饭。
    察普兄弟是第一次吃到嫩豆腐,起初还以为是鱼肉,用筷子夹起来,豆腐碎了,看起来不像鱼肉,难道是螃蟹,吃起来滑溜溜的,一吸就化了,全是鱼汤中的鲜美味道。
    他们问了何田,才知道这是用黄豆做的。
    做豆腐的方法也不难,只要泡发的豆子加水磨碎,过滤出的浆加醋搅动就行了。
    察普哥心想,真这么简单,那我们回家也试试。
    到了下午,易弦又让他们磨好了一块同样大小的石板。
    有了上午的经验,这次他们只花了两个小时就把石板磨好了。
    易弦和他们把两块石板放在一起,等表面水分干了,盖上草帘子继续阴干。
    接着,他让他们打磨的是个四方石盆。
    说是四方石盆,其实是个小点的长方形石板,距离四边五六厘米的地方开了个长方形石盆,石盆的底部还有个圆洞。
    察普兄弟可看不明白这是个什么东西。
    易弦告诉他们,这是厨房用的水槽,洗碗洗菜的。
    他干脆把石盆旁边那些盖着的草帘子都掀起来,那些全是等待打磨抛光的石头器具,有两个小一点方盆,还有两个圆盆,全都底部有洞,也有没洞的,不过更小一些,除了这些盆,还有四四方方的瓶子,蒜臼一样的深碗,还有一堆奇奇怪怪看不出用途的东西。
    “你们只要打磨这些就行了。”易弦指指那些比较大的器物,掀开最后一张草帘子,“还有这个。”
    两兄弟看到帘子下的东西,差点没叫出来。
    这是什么啊?还就这些就行了?我们宁愿打磨那一堆七零八碎的小东西呀!
    帘子下面盖着的,是个长方形的巨盆。
    说是巨盆,一点也没夸张。
    那个盆子,足有快两米长了,差不多半米深,六七十厘米宽。
    这就是腌一整头猪也够用了!
    “这……这是干嘛的呀?”察普哥问。
    易弦冷冷说,“你只要打磨就行了。”他停一停,又补一句,“又没让你今天干完。”
    察普兄弟不敢再吭声,老老实实抬起厨房用的水槽去了山涧边,易弦调整了一下山涧中两个木框的距离,让他们把水槽放在上面。
    两兄弟打磨好盆子,已经快到晚饭时间了。
    这段时间,易弦在菜园田地里忙来忙去,何田在木工工坊里敲敲打打,她养的那条狗一会儿跑来看看察普兄弟,一会儿跑去鸭舍看看鸡鸭,又跑去林子中找山羊驯鹿,过了一会儿,又趴在池塘边一个石头垒的圆墙上,再跑到易弦身边摇摇尾巴,比谁都忙。
    两兄弟告辞时,何田用草编包给他们装了一袋粽子。粽子有大有小,扎成几串,估计是不同口味的。
    两兄弟道了谢,提着粽子下了山,上船时回头看看,只见山坡上炊烟袅袅升起,不知道何田做了什么晚饭。
    划船回家时,察普弟说,“我们好几年没吃粽子了。”
    “嗯。”察普哥比他大两岁,还记得些何田奶奶的事情,从前,每年端午,何田奶奶都会给他们两兄弟做双草鞋,还有一人一个放了艾蒿的小香包,还会送来一串粽子。
    唉,要是他们家和当初一样,跟何田家和睦相处,守望相助,会是什么样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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