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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沙在何田易弦建起了温室和养殖区之后, 才带着他做好的这批陶器下山回家了。
就像易弦当初说的,为了学更多的东西, 他巴不得多留几天呢。
何田易弦盖的温室,像萨沙原先设想的一样,为了让尽量多的光照进来,只有半截是墙, 用的是他们一起做的夯土砖。
第一次做砖的时候,何田他们就做了几种不同的,有的是全用夯土, 有的在里面加了干草和萨沙这次带来的一些麦秆, 还有的加了干草和羽毛。
几种砖晒干之后, 分别进行了耐火和隔热试验, 对比试验结果之后, 再做砖,他们就在泥浆里加了一定分量的麦秸秆和羽毛。
因为察普兄弟也来帮忙, 所以这个温室虽然是何田家目前所有建筑工程中最大的, 但是很快就建好了。
温室的上半截墙用的是白油布。
这种白油布在春季集市萨沙也见过,是一家山寨厂商做的,大概是急于扩大市场, 每样产品都比原先一直来了十几年那家厂的油布要便宜很多,何田他们买的这种, 是最便宜的那种, 当然了, 也最单薄。
同样大小的油布, 都是折四次,最厚也最贵的那种会比这种高出快一倍。
但是这个油布还是挺结实的。
把两层油布缝在一起,中间缝出五十乘五十厘米的方格,每个方格四边留出大约三指宽的空隙,格子里填上些羽毛,依然透亮。填的羽毛还都挑的是颜色浅的,大多是野雁野鸭肚子上的毛。
方格之间的空隙是给土墙中的木框架留着的,一面墙的油布做好之后,两人抱着油布站在梯子上,把油布的缝隙套在方木框上,一点点拉下来,这面墙就做好了。然后,再在两边钉上平行的三道木格加固。
温室的房顶也是这么做的。
为了方便除雪,温室的房顶也做成了斜坡式的,但是,另有玄机。房顶分成了四片,转动固定在内墙上的绞盘,正对绞盘的这片房顶就会像吊桥的桥板一样被拉起来,当它向上倾斜,覆盖在上面的雪如果没冻得太硬,应该很容易就会刷刷地落在地上。
从温室里面看,这个机关更为清楚,四片房顶的三角形框架上有手指粗的麻绳,还有不知从什么机器上拆下来重新利用的金属轮。
到了这时,萨沙对易弦是彻底服了。这不就是给温室房顶做成了羽毛被吗?萨沙上一次来的时候就问过何田,挂在树下晾晒的那些袋子是干什么的,何田说是羽绒和羽毛,羽绒,是最贴近禽鸟皮肤的那层细软绒毛,填进被子或是衣服里,又轻又暖和,大点的羽毛就用来做其他填充材料。
这会儿,都用上了。
不过,他还是问,“你们屋子外面的露台怎么没安绞盘啊?”
易弦立刻拉下嘴角了,“本来安了,但是轮子不够了,只好又拆下来安在这儿了。”
何田赶快说,“金属轮子安在露台上风吹雨淋的,不太合适,我们再做个竹木的多好。是吧?”说着对易弦甜甜一笑。易弦那张脸啊,变得可真够快的。本来是阴沉奸险脸(萨沙视角),一下就变得和煦多情了(依然是萨沙视角)。
啧。这么会卖弄美色,难怪能骗着何田这么老实又能干的姑娘跟着他败家呢!
温室里面还建了一道矮墙,把空间分隔成一大一小两部分,离屋子更远的,比较小的部分,是何田和易弦为家中的禽畜准备的。萨沙猜测,他们可能会再一点点加些细节,比如用木栏或是竹栏把不同动物分隔开,再做上小门之类的,没准再留出一个区域堆放牧草和饲料。嗯……最好弄成两个,堆在养殖区两边,又能更保暖了……萨沙盘算了一会儿,发现自己又在为人家操心了。
还真用不到他操心,何田和易弦什么小细节都想好了,矮墙盖好后,上方用竹子和草绳做了围栏,确保鸡鸭不会飞到种植区。
除了分隔区域,这道温室中的夯土矮墙白天吸收了阳光,夜晚就会缓慢释放出热量,温室中的植物、禽畜都会更暖和。
至于种植区,也分成了好几份呢,苗圃也没像小温室那样全是方方正正的,方正的长条块全集中在温室两边,靠近浴室窗户的修成了几个半圆形和椭圆形的还有随意弯曲的,苗圃之间的地还又铺了一层切碎的干树皮和小石子,随着苗圃的形状蜿蜒。
在浴室出水口,玄武岩混凝土做的大石头池也放好了,一半埋在地下,一半露出地面,这个池子故意做得粗糙,如果不是萨沙亲眼看着它被做出来,会以为这是个天然石头凿出来的。这池子也跟天然石头差不多一样重了,他和察普哥推着一路骨碌过来,再四个人用草绳、木棍扛起来,费了不少劲才安置好。
池子里面暂时是空的,不过,可以想象,不久之后肯定会种上水生植物,再养几条鱼,池子里的水还可以用来灌溉。
想到这儿,萨沙看看现在还空荡荡的温室,想象一下,以后温室两边方方正正的苗圃里会种上蔬菜,中间那些不规则的苗圃大概会种上各种供观赏的花卉和植物。哦,再搬进来两个水缸,养上荷花,水池里也是……
他不由有点羡慕何田和易弦,“你们俩可真是会过日子。”
说“会过日子”可能已经不太恰当了,应该说,是“会享受生活”。
最令萨沙惊讶的,是何田他们还做了两道夯土墙,放在了他们的新屋子里。
这种利用方法,真是闻所未闻。
何田和易弦的解释是,夯土是高热质量材料,又能调节室内湿度,在房间天花板上安上轨道,建两道活动墙,白天推到房间中间变成一条直线,把房间分割成两部分,阳光通过窗口直晒在上面,晚上把两道墙推成L型,隔出一个更小也更温暖的卧室,土墙再慢慢散发白天吸收的热量,那不就更暖和了吗?
到了夏天,还可以把两道墙都给折叠起来,推到房间两个角落,屋子又通风又凉爽,土墙还在调节湿度,就算下雨了,不烧地暖也不会觉得屋子里潮湿。
萨沙听完,觉得,真有道理啊。而且,土墙最怕的就是水,还怕长草,放在室内,这问题都解决了啊。
于是他就陪着何田易弦一起做起了“活动土墙”。
说是两道活动墙,其实是十二片活动的墙板,每片五六厘米厚,四周包了一圈打磨得十分平滑的杉木木框,木框上安了滑轮,在天花板上装轨道里运转顺滑,所以就算把几片土墙一起推动,也不会觉得沉。
而且,到了何田易弦这儿,萨沙才知道,夯土墙,也能做成美美的。
他们俩试验过之后,在做土墙时还镶进去了两道彩色的小石子作为装饰,每片墙板上的石子线条都不一样,合在一起时,能看到两道彩色的弧线上下翻飞缠绕。
这两道彩线刚好和目光所及的高度水平,线条流利灵动,使灰黑色的土墙墙板的厚重感消失了。这些彩色小石子,全是他们俩捡回来的火山玻璃。
尤其是阳光直射在墙面时,半透明的彩色石子就发射出极为瑰丽的光点,投在地板上,家具上。
除此之外,他们还在墙板底部做了三十四厘米高的树叶拓纹,这墙就更漂亮了。
夯土墙现在折叠在屋子角落,现在放的,是用竹子和花纸做活动墙。
这个更风雅了。每扇竹子花纸墙板和活动土墙的大小是一样的,但是薄了很多,竹子框只有一指的厚度,就刚好能安上轨道轮轴的厚度,墙面由两条细竹篾分成三格,两端的格子三四十厘米高,中间是长长的格子,说是活动墙,看起来更像屏风,手工做的纸是牙白色的,上面压了疏疏离离的竹叶和花瓣,淡雅清新。
易弦说是用来遮阳的,但是萨沙觉得更像是用来装饰的。
阳光照在纸墙上,压花纸上的竹叶花影就投在地上,朦朦胧胧的,非常好看。
萨沙知道自己很可能一时用不上这些技术,但仍然把这些细节都记在了笔记本上。
他知道纸是怎么做出来的,何田还送给他了一本她做的笔记本,可是他还是想看做纸的过程。
不过,很遗憾,何田说今年不再做了。要想学,等明年再来吧。
告辞时,何田把一个小木箱交给他,嘱咐他转交给三三。
木箱里装的是她今年缫成的丝和一封信。
除了这个,何田还让萨沙带给三三和三保一竹罐的藕粉和一罐蜂蜜。
萨沙从前没见过荷花,当然也不知道藕粉是什么,打开罐子,只觉得清香扑鼻,罐子里的粉末细腻,倒不是很白。
他正以为这是姑娘用的什么往脸上扑的粉呢,就听何田说,“吃的方法我都写在信上了。”
听易弦解释之后,萨沙又赖着不想走了,“你们带我去采点莲藕吧!再教教我怎么做藕粉的!等我们家今年收了米,我用两袋大米跟你们换。”山民们说的袋,是大麻袋,一麻袋大米大约是二十五公斤。
易弦想了想,觉得可以交易,就带萨沙去了一个附近的池塘,挖了两筐藕,一筐让他带回去跟三三家分,另一筐带回家,做成藕粉给他看。
采莲藕,做藕粉,又花了一整天时间。
当然还少不了教萨沙莲藕的吃法和种植方法。
做藕粉剩下藕,何田切碎了,和肉馅混合,裹上一层蛋液,蘸了面粉,再裹一层蛋液,蘸了揉碎的面包屑,放在油锅里一炸,香脆得萨沙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新作的这批藕粉来不及晒干,何田只得用他们之前做的藕粉演示。
除了用滚水冲泡,何田还做了些藕粉凉糕。
藕粉凉糕的做法也很简单,在模具里涂上油脂,温水搅和藕粉,再加点溶化了的寒天粉或是明胶,倒进模具,上蒸笼,蒸上二十分钟后取出来,放凉,脱模,就可以切成自己喜欢的形状了。
要是想做得更精致些,那花样可多了。
因为藕粉熟了之后是半透明的,所以可以在加水搅拌时放入玫瑰花瓣,或是果肉丁。
据易弦说,和藕粉最为搭配的是桂花。桂花和冰糖熬成桂花糖,浇在藕粉凉糕上,味道清雅香甜,回味悠长。
不过,因为去年冬季突然提前到来,何田并没能带易弦去看那棵疑似“桂花树”的树,所以至今他们也没有采到桂花,做凉糕时就一直用的是玫瑰花。
玫瑰花的干花瓣颜色仍然妍丽,加在半透明的藕粉凉糕中,除了增加了食物的美丽程度,还含有幽雅的香气。
最后,萨沙带了一竹盒的藕饼和一盒藕粉玫瑰花瓣凉糕,终于满足地离开了。
他顺流而下,经过长有荷叶荷花的河道,停下船,按照易弦教的方法,连着淤泥挖了些莲藕,又捡比较老的莲蓬摘了几个,打算种在家中一片较为贫瘠的水田里。他想了想,又摘了几朵将开未开的荷花,准备拿给三三
萨沙家有四个哥哥,最大的哥哥比他年长十四岁。几个哥哥在老爸的带领下,多年不断开拓,家里的水田有好大的几片,米是不缺的,哥哥们都希望萨沙能多学些手艺,这样,老爸老妈去世后,萨沙才不会跟他们抢家里的田。
察普兄弟当然没敢像萨沙那样死皮赖脸的,还敢主动要吃的,说什么“凉糕也送我一盒吧”,但是他们离开时也美滋滋的。
由于他们这段时间表现良好,易弦和何田决定今年带其中一个人一起去捕鲑鱼。另一个人留在家中,每天来一趟,照顾家中的禽畜蔬菜什么的,捕到的鱼两家平分。
送走了萨沙和察普兄弟,也基本完成了屋子的建设,何田和易弦终于可以短暂地休息一下了。接下来,他们就要去捕鲑鱼了。
这天晚上,两个人吃过晚饭,傻乎乎地一起坐在没放水的浴缸里喝米酒,透过浴室窗户看看还空荡荡什么都没种的温室,异口同声说,“我真喜欢我们的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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