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鱼县的小王郢村外, 原先那座小学的旧址上,今天锣鼓喧天,彩旗飘扬。
崭新的一座小学已经落成了,气派的校门口树立着崭新的旗杆,阳光正好,鲜艳的国旗迎风猎猎飘扬。
里面, 坚固漂亮的新教学楼有整整三层,除了孩子们明亮宽敞的教室外,所有的老师也都搬进了宽敞的办公室,规格和校园设施都不逊于城市的标准。
而整个嘉鱼县, 并不仅仅只有这一座新建立的小学,实际上,有十所高标准的小学今天都在同时正式落成, 就等着暑假后正式迎接附近乡里的孩子们了。
小王郢的这一座被定为代表剪彩地点,据说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捐赠的那几位有钱富豪,曾经在前两年的大洪水里, 在这里参加过救灾呢!
“下面请捐赠方代表、东申市明睿集团的董事长封睿先生和邱明泉先生共同为我们剪彩,大家热烈鼓掌, 感谢这些善心人士对我们乡村教育事业的支持,更感谢他们的慷慨解囊!”
学校一楼的小礼堂里, 孩子们穿上了最好的衣裳, 把小巴掌拍得通红, 屁股虽然牢牢地钉在座位上, 可是一双双童稚的眼睛却都惊喜地四处张望。
——太好看啦,这漂亮的椅子,这硕大的讲台,这明亮的灯光,和电视上看到的那些大城市的一模一样!
台上,一对同样挺拔出色的年轻人看向镜头,在省城赶来的各大媒体记者的闪光灯下,同时挥动剪刀,艳丽的红绸应声而断。
台下,韩立和向城坐在第一排,韩立身边规规矩矩地坐着一个小女孩,依稀有着两年前的模样,眉眼长开了,显出了点小女孩的秀丽端庄来。
“大哥哥,你们真的给我们建小学啦!”小女孩满脸通红,又是敬畏又是激动。
韩立随手拍了拍她的小脑袋:“对啊,台上那位叔叔吃了你的咸菜呢,得还。对了,你们村的咸菜加工厂怎么样了呀?”
小姑娘的父亲,那一年在小学里和他们有过一面之缘的乡干部激动地探过身子,小声地回答:“建起来了,去年年底就开工了。邱总他们派了专家来乡里帮着选址建厂,还帮着联系买生产线,口味什么的都研究了很久,才定下来的!”
他的脸上洋溢着真心的感激,当年那个暴雨洪灾之夜,他也听过这两个外乡的志愿者随口说过什么建小学,只以为是随口的玩笑,可没想到的是,不仅仅这一句玩笑成了现实。
最叫他们感激涕零的,是这些人在去年还专程来了一趟,和他们商量琢磨后,建立了一家规模不小的咸菜加工厂,挑选了乡里能干的一些村民和乡干部入股,产品很快做了出来不说,还帮着他们在大城市的超市里找到了投放的门路,据说就是台上那位邱总自家的产业。
他们村里的乡亲们一开始都不敢出钱入股,是他狠了心说服了自家婆娘拿了笔钱出来,算是做个榜样,没想到,仅仅投产没几个月,销量就起来了,来自超市的订单不断增加,在今年的上半年就已经扩大到了十几家省市,甚至在邱总的建议下,他们这家小小的“洪香”咸菜加工厂的广告,已经做到了报纸和省里电视台上!
村子里的人,都富裕了起来。入股的固然欢天喜地,没赶得及入股的一些家庭也没被落下,纷纷在厂里找到了相当不错的工作,那工资啊,比外出背井离乡打工还高呢。
那位邱总说什么来着?“只捐钱盖房子,那是叫乡亲们安居;可更重要的,是要让大家乐业,假如这个厂子真的办好了,销路打开了,大家伙的农田就可以种植些咸菜产品所需的原材料,应该比单纯种田赚得多一点。”
而他说的这一切,如今都实现了!
……台上,两位好心的年轻人正在轮流简短发言:“该说感谢的不是乡亲们,而是我们。”
那个眉目清秀些的邱先生对着话筒,正温柔地道:“我们所有生活在下游城市的人们,都会永远记得,是你们在滔天洪水面前的无私默默牺牲,才给了我们大后方岁月静好的可能。我们有义务、更出自内心地愿意和大家一起重建家园,幸福生活、快乐工作。”
他发言完毕,台上的领导接着激动地举着话筒:“下面,我们有请今天的特别嘉宾上来讲几句!我们费了很大劲才说服他同意前来,他一再地说,他只是无数军人中最普通的那一个,可是我们想说,我们嘉鱼人,忘不了的,正是无数解放军战士在那一年中的奉献和牺牲,我们所有的乡亲们,都记住呢!”
雷鸣般的掌声热烈地再次响起来,第一排,向城没有穿军装,一身简单的白衬衣和西裤,箭步走上了台。
雪亮的灯光下,他俊美的脸上带着腼腆和局促,台下的小姑娘歪着头,小声地拉了拉爸爸的衣角:“爹,你怎么哭啦?”
那名乡干部慌忙擦了擦眼角:“没,没有。你爹我想起来,那一年有好多兵娃子,和上面这位大兄弟一样在这里拼过命呢。”
有的,就再也没有回去。
……
新修的乡村大道宽敞平整,两边是无边的早稻,正是快被收割的时节,金灿灿的稻子沉甸甸地垂着,麦穗在清风中层层滚动。
封睿开着从韩立那里借来的悍马车,慢悠悠地行驶在崭新的水泥路上,两个人下午闲着没事,就想随便来车来游玩一番,看看他们曾经生死与共的地方。
可是,已经认不出来了。
“我记得那时候看到的都是到处洪水茫茫,四处一个模样。”邱明泉感慨地望着外面。
崭新的农舍,成片的稻田,广袤无垠的田野尚未收割,触目之处一片金黄,处处是一片丰收景象,哪里还有记忆中的灾难景象。
硕大的悍马越开越远,田野中,有些田地还在抛荒中,并没有全都种上农作物,道路也到了尽头,悍马开往了荒芜的旷野中,终于停了下来。
“以后机械化程度提高后,这样的荒地会越来越少的。”邱明泉率先跳下车,享受地呼吸了一口田野间的空气。
清新,微甜,带着属于谷物和农田的芬芳。
身边一只手伸过来,温热而柔软。封睿牵着他,随意地走向了远方,那里,悠远的蓝天白云下,一棵不知道生长了多少年的乡间大树傲然伫立,仿佛在那里肆意地俯视着田野山间,却又安详。
封睿拉着邱明泉,一直走到那树下,两个人在阴凉的树荫下坐了下来。
天气炎热,他们一路走来,脸上都带了点细细的汗,邱明泉的脸颊上更是有微微的晕红,封睿看着,就忽然轻轻在他鼻尖轻吻了一下。
邱明泉挑起眉,被他偷袭着,清澈明亮的眸子中波光潋滟。
他非但没有羞恼,反而嘴角噙笑,鼓起勇气,轻轻回吻了封睿一下。
身体猛然被抱紧,然后按在了身后的古树上。唇被饥渴而粗鲁地封住了,火热的舌头狠狠伸进他的口腔,肆意地索要着,吮吸着。
刚刚他那个主动的轻吻就像是最明显的邀约,也像是□□,瞬间就点燃了封睿的激情。
羞涩地迎接着爱人的热情,邱明泉被动地承受这狂风暴雨般的吻,忽然地,他鼓起了勇气,反手也抱住了封睿,同样热切而温柔地回应过去。
不再躲闪,不再逃开,他柔软的唇彷如花瓣,和对方热切地相接着,似乎在争夺一点点小小的主动权。
四下无人,这里的一切又叫人无法不想起过去的事,眼前的这个人啊,在这片土地上,曾经和他一起经历过生死考验,一起在暴风雨中面对天地威严。
他的心里被酸楚的柔情充满,满涨着像是要溢出来,此情此景,除了亲密而激烈的接吻,还有什么再能稍稍减轻一下满溢的爱意呢?……
“明泉!”封睿的声音忽然嘶哑了,强健的胸膛死死将他抵在了身后的树上,胸前的玉坠仿佛也和主人的体温一样,热得发烫。
“你知道你在引火烧身吗?”他咬牙切齿,“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那一年,我在这里发过誓的。”
“什、什么?……”
“那个小楼即将倒塌的晚上,我和你通着步话机的对话,我就对自己说,总有一天,我要找个没人的野外,狠狠脱光你的衣裳,叫你哭出来。”
封睿的声音嘶哑得不成话,宽大有力的手掌开始去找寻邱明泉的衬衫纽扣:“明泉,给我。就在这,这里没人的。”
“不!……”邱明泉终于惊叫一声,被热吻弄得昏沉沉的脑子清醒了点,这可是真正的光天化日之下!
“没什么不可以的,我们开车开了几里地,都没有一个人。”封睿的动作粗鲁起来,眼睛中泛着微微的红,“刺啦”一声,邱明泉身上的衬衣终于应声裂开
“不不。这真的不行!”邱明泉的脸像是要红得滴出血来,转身就想要逃,可是还没跑出几步,就被身后火烫的大手紧紧攥住了胳膊。
“明泉,真的没人的,信我。”嘴上说着温柔的哄骗,封睿的动作却像是最富执行力的战士,三两下将他放倒在青草萋萋的田间野地上。
衬衫铺着地,厚厚的野草是最柔软的被褥,上方大树的遮蔽下,令人心跳腿软的声音响起来。
细密悠长的吻重新开始了,封睿的声音带着某种不怀好意:“今天既然故地重游,那么一切就应该和过去一样。”
他的耳语温柔得像要滴出水来:“我们来玩角色扮演吧。你什么都不用做,我来扮演不记得前世的那一个。”
什么意思啊……邱明泉大脑糊涂、身体发热,正不明所以,封睿已经在好整以暇地解释了。
“明泉,那个时候,发这种誓的我,还是处男呢。”身上年轻热情的爱人说着叫人羞耻得要昏过去的话,“还没有想起前生的事,我的记忆里又没有经验,你知道吗。那个时候,我满脑子全是你,可是想到的动作,全都一个样。”
“混、混蛋……”邱明泉的声音带着丝丝哭腔,哪里一个样了?明明……
“啊!”他惊喘一声,控诉卡在了嗓子眼。
“既然扮演的那个时候的我,那么今天就一个动作做到底,好不好?”封睿轻轻笑着,动作果然按此忠实执行起来。
“不行,不行……“邱明泉大口地喘着气,快要发了疯,以前为什么会觉得花样百出无法忍受,现在才知道,单一的动作更容易叫人发狂好吗?
“明泉,来,我出道题目给你。”身上持续攻击的人似乎想帮他转移一下注意力,“假设一个打桩机一分钟打桩100—120次,那么连着打桩半小时,最低会打桩几下?”
他顿了一顿:“最高呢?……”
邱明泉耳中听着,浑身烧得火烫,大脑似乎也无法思考,可是这个题目也是在太简单,由不得他大脑不忠实转动少许。
可是,这也太简单了吧?他模模糊糊就知道这里有陷阱,踯躅着咬紧了唇,不敢做答。好半晌,才颤声回应:“对、对了有什么好处?”
“你先回答。”
“不、不是3000次到3600吗?……啊!”
“果然还有空余的思考能力啊,可惜不太严谨,答错了。”封睿的动作更急更密切,“考虑到机械可能故障,打桩机也要避免短时间内高强度摩擦过热,所以需要偶然停下来添加机油润-滑剂的,不是吗?”
混蛋……邱明泉恨恨地想,抿紧了嘴唇,打定主意再也不跳这种陷阱。
“错了要接受惩罚的,明泉。”封睿渐渐狂风骤雨起来,“那就提高每秒次数,按照最高的3600来?干脆凑整4000好了。”
无人的旷野外,只有轻风和虫鸣,只有偶然路过的小鸟停在树冠间,好奇地啾啾叫着,歪着红毛小脑袋看着树下两个重叠在一起的人影。
就好像它经常看到的动物界捕猎一样,胜利的那一方负责撕咬和侵占,而下方的猎物则发出讨饶的呜咽。
不知道过了多久,下方的自然界捕猎事件才终于停止了,口腹之欲得到最大满足的捕猎者发出了餍足的叹息。
喘息慢慢停歇下来,两个人并排躺在树下,紧紧相拥着。
“你说,这棵树长在这没人的地方,见证过多少次洪水淹过来啊?”封睿深情地凝视着身边的人,轻轻一吻,吻上他汗水淋漓的前额,发问。
正值夏日,树冠茂密繁盛,遮蔽着头顶上的炽烈阳光,无边原野空无一人。
邱明泉慢慢稳住了喘息,睁开水色蒙蒙的眼,仰望着那大树,一时间也悠悠出神,这树龄有多长呢?
几十年,还是数百年?
明朝年间那场史上有记载的大洪水,这棵树想必没有见证过,可是建国以来的几场洪水,这棵树想必是看过的吧。
看着滔滔无情洪水漫过身边的田野,看着肥沃的土地变成泽国,可是也看着第二年地上重新长出繁茂的作物,结出金灿灿的粮食,开出灿烂摇曳的野花。
一次次,一年年,周而复始,从没断绝。
世事就是这样一点点地变迁着,从古到今,没有什么两样,和人们之间偶发的、却炙热无比的爱情一样。
“它见证过多少次风雨我不知道,可是我知道……”他抬起头,灿若晨星的眸子深深凝视着头顶上方的爱人,瞳孔中映出封睿那小小的倒影,“它见证过我们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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