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吟

    
    贺梓川搂着少女一路飞掠而去，速度快得惊人，他们二人接连穿过三间大殿，向整个天冥殿的中心而去。
    “再往前不远，便是冥王殿的传送法阵了，只要通过那道法阵便能到达冥王殿，但是方才我对那白发老翁搜魂，他的记忆对那传送阵颇为忌惮，似乎是有个极厉害的阵法守护在那，一会咱么要多加小心，你记得千万不要乱碰任何东西。”贺梓川不厌其烦地向少女交代着，他们此时落到了一处高台上，台阶之下便是又一个宫殿群。
    贺梓川感觉这里与天冥殿的其他地方不大一样，具体有什么不同却又说不上来，只是出于天生对未知的恐惧，让他不自觉地提高了警惕。
    少女跟在贺梓川身后从高台上拾阶而下，走入一条长长的走廊，她好奇地打量着四周，走廊无顶，宽不过七八丈，两侧立着密密麻麻的守卫雕像，这些雕像披甲持刃，栩栩如生，少女看到他们时，心里总会生出一种他们随时可能活过来的感觉。
    周遭安静得出奇，只有二人的脚步声回荡不止。不知为什么，走在前面的贺梓川忽然停下了脚步，紧紧跟着他的少女反应不及，差点撞在了他的身上。
    “怎么了？”少女绕到贺梓川身侧，疑惑地问到。
    贺梓川皱着眉头，对少女说道：“你一直往前走，在前面那间大殿前等我，若是一炷香的时间过后我还没有过来，你便躲入大殿之中，记住千万不要乱碰大殿里的东西。”
    贺梓川说得决绝，少女心中登时变得七上八下，她紧张兮兮地问道：“是不是有人追上来了？他们很厉害吗？”
    贺梓川点了点头，淡淡道：“是有人追上来了，只有一个人，不碍事的。”
    少女眼珠一转，摇了摇头，说道：“你骗人，如果只有一个人，你怎么可能让我先走？肯定有好多人，你分明是怕保护不了我，对不对？”
    贺梓川沉默了片刻，说道：“我没有骗你，的确只有一个人，但是他很强，你在这里我会分心。”
    少女听闻只有一个人心中稍安，但又听贺梓川说那人很强，不禁更加担心，她怕贺梓川真的为自己分心，便连忙点头道：“好，我现在就过去，你自己小心，打不过就跑，千万不要逞强。”
    贺梓川深深地望了少女一眼，重重地点了点头。少女嘴上笑着，双目中却慢慢溢出泪花，她扭头向宫殿群的方向跑去，一边跑着，一边嚷嚷：“我能照顾自己的，不要担心我。”说完，脚下加快了步伐，仿佛只要慢上一步就可能为贺梓川带来多一分的危险。
    贺梓川脸上闪过一丝痛惜之色，呢喃道：“傻丫头，是我没用，保护不了你啊。”说着，他手腕一抖，握住一把长剑，正是夺自方才那群修士手中的剑。长剑在手，贺梓川整个人气势骤然一变，脸上再无半点喜怒。
    片刻后一道青光贴着地面飞遁而来，比贺梓川搂着少女飞掠时快了数倍。青光进入走廊，远远便看见独自持剑而立的贺梓川，不禁轻“咦？”一声，敛去遁光，现出一位看上去极为年轻的紫袍修士。
    紫袍修士凤眼小鼻，唇红齿白，发髻梳得整整齐齐，看上去颇为清秀俊逸，神采不凡。他手中握着一只手臂粗细的毛笔，笔上熠熠生辉，灵气盎然，显然绝非凡品。紫袍修士见贺梓川闭眼持剑，一副决绝之态，心中惊讶，便开口问道：“你怎么不逃了？只要你躲进前面的阵法之中，本座也未必敢追。”
    其实如果可以选，贺梓川当然也想逃到法阵之中，可就连化境修士都不敢追进去的法阵，他和少女如若贸然进入其中，会是什么结果，他不敢想象。为今之计，他只能竭力与对方周旋，趁机引开对方，如果运气好，能够侥幸摆脱追击，他才能再想办法回到这里与少女相见。
    贺梓川心中如是想着，嘴上却是淡淡道：“踏进那法阵便是把命交给了老天，而我这人已经信不过老天了。”
    紫袍修士一愣，攒道：“我命由我不由天么？果然好志气。既然如此，何不乖乖与我走一趟？说不定还能留条性命。”
    贺梓川冷冷摇头，说道：“与你走一遭便是把命交给你们，相比老天，我更信不过你们！”
    紫袍修士微微点头，问道：“那就是不打不行了？”
    贺梓川嘴角咧出一个弧度，似笑非笑地说道：“那便请赐教！”说着他身形一动，手中长剑一分为二，一柄被他握在手中，另一柄则悄悄隐入虚空之中。
    “好快的速度！”紫袍修士露出一抹意外之色，手中毛笔在空中一划，凌空写出一个慢字，周围空气骤然一紧，似是变成了一片泥沼。急速闪动的贺梓川身形一滞，就像在流沙中起舞，每一个动作都变得十分吃力，速度立刻慢了下来。
    贺梓川白牙紧咬，运起浑身法力，将长剑一抖，剑上立即喷出数丈长的剑芒，他双手握住剑柄，似是舞刀一般，全力劈下，一道青色剑光如同一轮弯月竖斩而出，顷刻间撕破这片泥沼，气势汹汹地朝紫袍修士斩去。
    紫袍修士轻笑一声，大笔在空中饶了个圈，又在半空写下了一个破字，破字方一写完，便渐渐融入虚空，而那直直斩来的剑光便如镜面一般毫无征兆地破碎开来。
    紫袍修士脸上挂着的笑意还未散去，便发现贺梓川已然从原地消失不见，他脸色一变立即向前跃出数丈，而在他方才所立之地，一柄长剑斜刺而出，长剑过后，贺梓川的身形慢慢浮现。眼见一剑无功，贺梓川身形立即化为一道清风，再度消失不见。
    而那紫袍修士脸色铁青，此时才渐渐放下轻视之心，他单手一招，握住那杆毛笔，凌空奋笔疾书，一连写下现、锁、罚三个字。
    随着这三个字慢慢融入虚空，化身清风的贺梓川莫名其妙地现出身形，接着天地元气凝成实质，形成三条青色锁链向他缠绕而去，那锁链似是跗骨之蛆，任贺梓川如何闪躲就是紧咬不放，只要有一根锁链缠上贺梓川，另外两条便立即跟上，将贺梓川结结实实锁在半空。紧接着一道金色天雷从天而降，狠狠劈向贺梓川头顶。
    贺梓川心中一禀，身上腾起一股红色烈焰，那天地元气凝结而成的锁链立即燃烧熔化，趁那锁链稍有松动，贺梓川再度化为一道清风消失不见，就在此时，那道滚滚而来的金色天雷已然轰至，“轰隆隆”一声巨响，将地面炸出一个大坑。十余丈外，贺梓川跌跌撞撞现出身形，口鼻溢出鲜血。若是方才被那天雷击实，他恐怕不死也得重伤。
    眼见一击未能奏效，紫袍修士大感惋惜，当即再度提笔，就要继续挥毫。然而就在此刻，一柄长剑悄无声息地从他背后斩来，紫袍修士大惊之下，下意识扬起手中毛笔去挡，却只觉那长剑仿佛一道幻象，毫无阻滞地穿过了他手中的毛笔，向他的心脏刺去。
    紫袍修士毕竟是货真价实的化境修士，与人争斗的经验极为丰富，电光火石之间，他便感觉不对，立即抽身而退，那长剑擦着他右臂的衣袖迅速划过，在他左腿留下一道浅浅的伤痕。
    紫袍修士还未来得及仔细思索究竟是怎么回事，手握长剑的贺梓川便已杀至他的眼前，逼得他不得不再度飞身后退。贺梓川与那柄长剑一前一后追击而去，似是完全相同的两位用剑高手在与紫袍修士争斗，而且这两位高手的修为距离化境都仅有一线之隔，让本就不太擅长近身战斗的紫袍修士很是头疼。
    在疲于应付之下，紫袍修士终于露出一个破绽，贺梓川横剑一斩，射出一道剑芒，然后御剑而起，封死了对手的退路。紫袍修士以笔当锤，当空一砸，将那道剑芒砸得粉碎，接着错身而过，险之又险地让过贺梓川斜刺来的一剑，可是正当他想要反击之时却有一剑自行飞舞，当空刺来，紫袍修士避无可避，只得再度横笔硬挡，长剑再度如幻影一般，穿过毛笔，削在他的左肩之上，左肩似乎并未出现任何伤痕，而他的右臂却齐肩而断，高高飞起，一股鲜血顿时泼洒而出。紫袍修士一声痛呼，还未来得及抽身而逃，便被随后袭来的贺梓川一剑削下了脑袋。
    “怎会这么容易？”贺梓川望着身首异处的紫袍修士，心中泛起一阵狐疑。果然，在他十余丈外，紫袍修士再度现身，而那具倒毙的尸体却“砰”的一声，化为一张符咒“扑哧扑哧”地自燃起来。
    紫袍修士脸色苍白，似是消耗不小，他那举重若轻的表情早已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满脸怒色。他握着那只毛笔，死死盯着贺梓川，怒极反笑道：“好好好，没想到你竟然身怀如此诡异的剑法，看来先前几个小辈栽在你的手上也不算冤枉。这么多年来，你还是第一个逼得我动用道境的圣境修士。”
    说完紫袍修士大笔一挥，那毛笔便自动跃入空中，来来回回作起画来。不到片刻，一张巨幅画卷便从那笔下逐渐成型，画卷如一朵乌云，遮天蔽日，似乎要将整个世界都笼罩其中。忽然贺梓川只觉眼前一花，便出现在一个有山有水，山清水秀的世界之中，他正惊奇，便听紫袍修士的声音说道：“这便是本座的道境，妙笔山水图，在这里我便是神！”
    话音刚落，天空中忽然凭空多出了一只巨大的毛笔，毛笔在天空中随意勾勒，一只数十丈大小的猛禽便跃然而出，狠狠扑向贺梓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