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初辰楞了一下,没想到苏白卿突然问起了这个,这是他们俩之间心照不宣的一件事,可是现在苏白卿却率先越界问他,不知这变化究竟是好是坏……
安路亦也在一旁,看着两人间流动的氛围有些奇怪,还以为他二人在闹别扭,忍不住上前打圆场。
“楚公子,山上的寨主在何处?我们带着他去见府衙的师爷,这事儿就算了完了。”
楚初辰头也不回,“他被我捆住了,在后面。”
苏白卿也突然意识到这不是说话的好地方,她方才实在是太莽撞,急忙收敛心神。
归继一路被人压着走到山下,眼中满是愤恨。
好好的事儿,偏偏放跑了个女人,没想到这女人还是怀明郡主!抓来的人也是,不知怎么的出了楚初辰这样的怪胎!平白坏了他的好事,现在寨子已经被毁了,他的命还不知保不保得住。
师爷的脸因为兴奋而泛红,将这帮恶人一网打尽的滋味真是痛快得不得了,又想起方才那位看起来傻乎乎的安大人在面对敌人的时候手起刀落的利落动作,看向安路亦的眼神再没有半分怀疑。
“安大人,所有被抓的人都被救出来了!”
安路亦低沉地“嗯”一声,眼睛却不由自主地飘向苏白卿。
这帮年轻师爷不知晓这件事的后果,他心里可明白地很。他们没经过陛下的同意私动新乡府的军队,虽然事出从急,但这件事怎样才能处理得好,怎样才能不落人把柄,都不是他能想到的,能仰仗的,也就是这位怀明郡主了。
恰好这时山上被抓走的几位大人也狼狈不已地往山下跑着,看见下面有这么多人,这才想起来要注意自己的形象,急忙整理服装。
苏白卿眼神在那些人中搜寻,发现李德兴并不在那些人中,低头就去问归继:“刑部尚书李大人被你藏在何处?”
有几个跑得快的人听见了苏白卿的话,气冲冲地就说道:“别问那个混账了!他勾结这些贼人特意引开安大人,害得我们被抓,居然还想一个人脱身,这种人问他作什么?!”
“只不过他没想到这贼人也不是个傻的,查出来他的心思,把他一起抓起来了!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归继垂首不语,苏白卿多看他两眼,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她本以为李德兴能把这寨子里的人骗得团团转,等她来抓的时候正好抓他个现行,不过现在看来,这个寨主倒也不傻,没成想竟是李德兴自己把所有的事情都抖落出来了。
恐怕李德兴现在是凶多吉少了!
不过这倒是个机会。
苏白卿对着安路亦招手,等他来到自己身边后在他身边耳语几句,安路亦不断点头,眉头却皱得深深的。听完后半信半疑地看向苏白卿,“这样、能行吗?”
苏白卿含笑道:“总比直接说咱们没护住要好得多了。”
安路亦还是有些质疑,但是凭自己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叹口气就往师爷的方向去了,做这事总得把其他人的关系都打理好,不过还好这件事他们都涉及其中。
苏白卿眼看着这件事已近结束,不愿再出头,何况她自从这帮匪贼劫人之后几乎未休息几个时辰,正要回马车中歇息时,离她几米远的归继抬起阴沉的目光,直直望向她。
苏白卿实在难以忽视这份如芒在背的视线,猛地转头,与归继对视。
归继看着她的相貌,嘴角忽然诡异地咧大,纵声狂笑起来。
“老天总算厚待我归继一次,让我有生之年得见此生仇人!怀明郡主苏白卿,哈哈哈,真是个笑话!难怪找遍江湖都找不到,原来藏在这里!”
苏白卿呼吸一滞,不等她下令,绿冰的银剑立即出鞘,可比她更快的是楚初辰的手。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楚初辰已经单手掐着归继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拎起来,他的神情甚至比他们昨晚看见的模样更加冰冷。
毫不怀疑,楚初辰是真的想杀了他。
归继拿手无力地掰扯两下,却发现掐着自己的手臂硬如铁臂,纹丝不动,也就放弃了挣扎。他赤红着眼睛看向苏白卿,眼中的恨意简直要化作实质。
“我知道你是谁!阎罗金仙沈瑜已经暗中潜入京城,就在刚刚,我已经把消息放给他了。苏、白、卿,我死了你也不能活——”
憋着最后一口气,他将这些话说完,嘴角还挂着诡异的微笑,看着苏白卿的眼神让人不由得毛骨悚然。
楚初辰手上猛然使力,只听“咔擦”一声,那人的脖子就软软地倒向一边,眼睛也渐渐失去光泽。
他将归继的尸体甩到地上,看向他尸体的眼神也充满了烦躁,他不用回头也知道苏白卿现在的表情一定非常难看,低声道:“我去派人拦截他的消息。”
“不用了,拦不住的。”苏白卿垂下眸子,就在刚刚她想起来了,这人是西城归家留下的血脉,天机阁一路壮大没少得罪人,归家不巧正好是天机阁用来在江湖上立威的家族,他们最擅长的就是传递消息,既然归继敢这么说,必是料定了他们找不到他放消息的方法。
沈瑜并不知道她是怀明郡主,她离开京城也是为了避免万一,现在却说什么都晚了。
苏白卿掀开帘子就要回马车中,楚初辰突然出现在她身后低声道:“别怕,无论你师兄做什么,我这次一定会护住你的。”
苏白卿握着帘子的手一紧,未作言语进了马车。
楚初辰站在马车外,无声地攥起拳头。
徒留外面一堆人面面相觑,听刚刚的对话,这位贼头子好像给最恨的怀明郡主做了什么让她忌惮不已的事。
不过,楚初辰可真是护着苏白卿,贼头子就说了两句话,还不知道真假呢,楚初辰就直接出手把人杀了。
看他的眼神和杀人时的动作,这恐怕不是他第一次杀人了。
众人搓搓手臂上泛起的鸡皮疙瘩,管他呢,反正现在该救的人被救出来了,贼头子死了就死了呗!
原本在寨子里跟楚初辰理论好几拨的人,看见楚初辰这么利落的动作,心底里的那点小心思瞬间都跑光了,什么能比命还重要呢?!
——分界线——
新乡府里一片热闹,百姓们拥护着凯旋而归的人们,街道上全是人,他们几乎走不动路。看得出来,百姓们对新来的师爷充满爱戴。
周寅的视线扫过所有人的面孔,辛酸地发现其中九成都是老幼妇孺,家中的男丁在何处?周寅觉得根本不需要问。
不是被府衙草菅人命,就是在寨子里没回来。
新乡府,原来真的已经这么惨!
庆功宴是推辞不了的,几位大人被灌得醉醺醺的回房,就连周寅都红着脸大舌头拽着人就说:“新乡、需要……人。”
师爷期待地看着他,看得出来,这些人中只有周寅是真的一心为百姓,能在京城做官,还被陛下派过来,一定是很厉害的人物。
就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放弃京城的繁华,来到这亟待人才的新乡。
苏白卿平躺在床榻上,仔细想着关于沈瑜的事。
沈瑜是她师兄,比她早入门五年。范飞烟总说沈瑜是个让人心里发毛的孩子,可也正因为心里发毛,所以才收他做弟子。
毒皇的弟子也该邪性十足才对,只不过范飞烟没想到的是,沈瑜比他更会装模作样。
当初范飞烟也想要再收弟子,可那些有资质的孩子一进西域毒林后就悄无声息地死去了。
起初范飞烟还以为是自己挑的人不行,后来才发现端倪。这些有资质的孩子,都是被表面看上去懂事的沈瑜偷偷弄死的,沈瑜的手段很隐蔽,范飞烟也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将这件事查了出来。
她跟那些范飞烟抓来的孩子不同,她是自己寻到西域去的。据范飞烟说,他找到她的时候,已经只剩一口气了,勉强以毒攻毒就这么吊着命。范飞烟和沈瑜都以为她肯定会死,可她一月之后奇迹般地又醒了过来,只不过不再记得来到西域之后发生的事。
范飞烟没有说,苏白卿自己也明白,她身上一直拔不干净的热毒,应该就是那段时间内沈瑜偷偷给她下的。
后来碍于范飞烟的威胁,沈瑜跪下对着自己逝去父母的牌位立誓,此生绝不再动手杀她。
但是以沈瑜的骄傲,范飞烟出手帮助苏白卿就是对他的折辱,何况还拿他的父母牌位立誓?!
沈瑜什么话也不说,只是暗地里拿各种杀不了人的毒来让她夜不能眠,在江湖上成名之后更是肆无忌惮。
既然他不能动手杀,就让别人杀。
范飞烟发现这一切的时候已经太迟了,沈瑜是个极其固执的人,他说:“若她就这么死了,是她自己没本事,也就别拿西域毒皇弟子的名声出来丢人现眼。师傅你若是真相信弟子的本事,又何必替她担忧?”
要说恨,其实苏白卿也不恨沈瑜,她那时候刚刚重生,满腔情绪除了恨再无其他。那时她的眼睛里都是藏不住的狼意,连范飞烟都会胆寒。
是因为和沈瑜的争斗,她才能那么快地成长起来,她学习沈瑜,将自己伪装得完美无瑕,看不出半分恨意。
对着仇人巧笑倩兮,暗地里再磨狼牙。
沈瑜教她的东西比范飞烟还要多,可沈瑜又恰恰是最想杀她的人之一。
她不恨他,却也不会怕他。
苏白卿实在是睡不着,自床榻上坐起,拿过外裳披在身上,掀开窗柩看见的却是半大院子里伫立的一道人影。
许是看见她将窗柩打开,那人影也从阴影中走出,映着月辉展露容颜。
“楚初辰。”
西楚的楚,初生的初,时辰的辰。
苏白卿来到院子中央,一脸复杂地看着他。
这个人横冲直撞地跑进她的世界里,恨不得对着所有人宣告所有权,却又在紧急关头永远顾及她的想法。
“楚初辰,我们在西域见过,是不是?”
没有其他的理由了,楚初辰不会认错人,她丧失的记忆也只有西域那一段时间的,只可能是他们在西域见过。
“是。”楚初辰没有再含糊其辞,准确地给了她答案。
“我知道你是范飞烟的徒弟,知道沈瑜是你师兄,知道他想害你。”
“我回到京城后就一直让人呆在西域毒林外守着,跟在你身边保护你,将你的消息传递到京城来。”
“你这六年来走的每一步,我其实都有参与,只是你不知道。”
“所以不要担心,我会护着你。”
楚初辰的桃花眼定定地看着苏白卿,一字一顿地说着这些话,不知是为了安谁的心。
“楚初辰,你知道我要做什么吗?”苏白卿仰头看他,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他,描摹他的五官揣摩他这六年来的心境。
为什么不见见她呢?躲在暗处只能通过传来的消息窥见她的一角人生,这就是他想要的吗?
苏白卿自问做不到,她爱过欧阳飒,所以明白爱而不得的痛苦,那是恨不得将世界烧个痛快的灼心之痛。她倘若爱一人,必要得到,得不到的爱,又有什么意义?
楚初辰面上显出些回忆的温暖来,“你说,你想护住一些人,我揣摩着大约是太后;你也说过要一些人付出代价,我想了想,就将吴秀妆放进苏府里了;不过我没想到欧阳飒也在其中,是我疏漏了。”
事实上他做得更多,因为苏白卿当初含糊其辞,他回到京城只能费劲地查当年明珠公主的事,从中找出牵扯的人,挨个调查。吴秀妆只是他这么多年布置中的小小一环,多的是苏白卿根本用不到的棋子,可是这些、楚初辰都不想说与苏白卿听。
苏白卿敛眸,低声道:“固伦王妃当年怀有身孕,临产当日九死一生,固伦王却在府外搜寻明珠公主下落整整三日未归,固伦王妃自此后便与固伦王生了嫌隙,之后的事,你应该都能查得到。”
那是她前世趴在太后膝前偶然听到的一桩旧闻,她还曾唏嘘不已,不想他日她就成了嫌隙最大的受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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固伦王妃惨啊!
固伦王渣啊!
欧阳飒……
他可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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