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珠

    
    “马夫的确是受人指使。”陈公公躬身道，“有人让他换道走，但是蛇并不是他准备的。”
    “谁指使的？”
    “他也不知道。那人给了他五十两银子。”
    “银子还是银票？”
    “银票。”
    “能查出什么？”
    “京城的银票。”
    韶之目光微凛，怒道:“阴魂不散！”
    “殿下，老奴有一点想不通，他们为什么要对月向宁下手？”
    韶之悚然心惊:难道他和向宁的事被他们发现了？不对，那批锦衣卫已经死绝了！今日的情形，向宁不死也残。如果真的是识破了他们的关系，应该捉了向宁要胁自己才对。但他所用的手段又不是普通人能办得到的。
    他缓缓摇头，想起了什么，冷笑道:“看来我们宫里，混进了奸细啊。”
    再说向宁用了上好的伤药，无事人般的回到制作局，高凯见了他惊讶的问:“这么快就回来了？”
    “嗯。”向宁淡声道，“拜祭过师傅他老人家就回来了。”
    高凯从向宁的神色中瞧不出任何异样，只好低头继续手上的活计，心底惊疑不定:行动失败了，还是未曾执行？
    高凯十分警醒，断绝了和外边所有的消息往来。
    过几日，陈公公又来制作局，笑咪咪的通知大伙儿:“下个月初十是殿下的生辰，各位看看，送什么给殿下好!”
    李师傅啊哟了一记!他们跟着北海王也不过才大半年的时光，的确对王爷许多事知之不详。不过，先帝过生辰时，制作局的确是要忙活一阵，为各位娘娘筹备陛下的礼物。现北海王虽未成亲，后宫没有妃妾，但这活儿还真逃不掉!
    “时间不多啊!”李师傅满打满算，还剩一个半月，这点时间够做什么？
    陈公公笑道:“只是小生辰，大伙不必紧张，做几样拿手的东西意思意思就好。”他看着向宁和高凯，“两位之前的作品，王爷都很满意，这次也别让王爷失望。”
    向宁与高凯还礼称是。
    高凯心中略觉安慰:殿下还是注意到他的!这个机会，不能错过!
    接下来的日子，他贯全力赶制一只黄金錾刻玉如意。如意柄所錾的花纹是鱼戏莲叶间，在背部还刻下了一行诗句: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向宁瞥到一眼，赞了句:“清新脱俗。”
    高凯存心要借这柄如意脱颖而出，千挑万选的选了枚白玉雕成莲田，又用磨成椭圆的红宝石镶在玉间，巧作修饰便成了两条明艳的红金鱼。这柄如意完工后，得到制作局一致称赞。
    “这才是用心之作啊!”李师傅赞不绝口。
    高凯笑得合不拢嘴，憨实得可爱。
    向宁则特意向陈公公讨教了北海王的年纪与喜好，得知王爷只比自己大了一岁，性子也是坐不住的，没事就爱往外跑。
    向宁笑想:有其主必有其仆。王爷这样的性子才容得下韶之这般不务正业的侍卫!
    思量了一番后，他做了套蹀躞带，黑色牛皮做带，黄金铸钩，精致古朴且实用。
    高凯见了嘴里道向宁心思别致，心中不以为然:王爷稀罕这玩意儿？又暗自庆幸，亏得向宁掉链子，他这回必定能一鸣惊人!
    待韶之收到制作局送上来的礼物时，陈公公还给他卖了关子。
    “殿下猜猜，哪件东西是月向宁做的？”
    韶之目光掠过满盘的珠玉，不乏惊艳之作，但让他眼前一亮的，还是黑金相间的一套蹀躞带。
    陈公公瞧他目光所在，击掌笑道:“殿下好眼光!这套蹀躞带正是月向宁所做!他还特意跟老奴打探了您的年纪和喜好。做出来的东西，自然是和别人不一样了!”
    錾刻如意漂亮是漂亮，奈何只能当个摆设!这套腰带即精美又能贴身配戴，韶之扬着嘴角，立即换了身窄袖立领的袍子，系上蹀躞带，将向宁之前送的金丝葫芦也戴在了金勾上，对镜照了又照，微笑道:“重赏高凯。”
    高凯如愿得到王爷的青睐，向宁虽也有赏赐但不及他厚重。诸人纷纷向他道贺，李师傅也深感欣慰。高凯和月向宁两人是他在两广的匠人中精心挑选而出，月向宁早得了殿下的赏识，高凯就差了些运气，现今也算在殿下面前露了脸了!
    几日后，高凯在制作局外遇上了陈公公。陈公公唤住他，与他边走边道:“高先生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哪！你做的那只錾金如意，王爷十分喜欢，就放在了书案上时时把玩。”
    高凯难掩欢喜:“能得殿下的喜欢，是在下的荣幸。”
    “你和月向宁都不错，否则也不会选你们俩进王府。不过嘛，有件事儿咱家还是要提醒你一下。”陈公公带着高凯走到一处园子里，压低了声音。
    高凯诚慌诚恐的道:“请陈公公指教!”
    陈公公笑了笑:“你的工艺虽然不差，却不及月向宁讨殿下欢心，可知为何？”
    高凯瞪大眼睛:这正是他想知道的呀!
    陈公公刚要回答，目光飘到了高凯的身后，忙躬身道:“王爷!”
    高凯惊喜过望:今日竟然能见到王爷么？!他不敢放肆，进王府时，宫里的太监是教导过他们规矩的，是以低垂眼帘，跪下磕首道:“制作局高凯参见王爷。王爷千岁千千岁!”
    陈公公瞄了他一眼，挺有眼界力啊!
    北海王穿着身白色锦袍，银线锈狩猎纹，配着黑色的小皮靴子，腰间的蹀躞带林林总总挂着各样小玩意。高凯的目光只敢到王爷的腰间，看到这套熟悉的蹀躞带时已然面色微变，再看到带上勾着的一枚花丝葫芦，悚然一惊!
    那明明是月向宁做的葫芦!之前他还不肯呈给王爷，又是什么时候偷偷送给了王爷？
    他脑子里迅速生成几个推断，每个推断的最后都指向一个终点:月向宁与王爷认识，且关系还不差!
    可是，月向宁怎么会认识王爷的呢？
    北海王嗯了声，没半分停留的快步离去。
    陈公公待王爷走远了，才对高凯道:“你看到了吧，月向宁做的蹀躞带，王爷可是戴在身上了呢!你呀，就是不如向宁细心!他可是找过咱家问了王爷的喜好，这才能一击即中。”
    高凯听得身上出了一层的冷汗，一是为了月向宁的本事，二是因为，若月向宁要向陈公公询问王爷的喜好，说明他与王爷并不认识，那这枚花丝葫芦又是怎么回事？
    他陪笑道:“得公公指点，在下三生有幸!”
    陈公公呵呵了两声:“也是看你是可造之材才提醒你的。”说毕挥手而去。
    高凯满腹疑惑的回到制作局，见到向宁埋头雕琢枚小玉件，实在忍不住，上前笑问:“向宁，可有空与我说句话？”
    向宁讶然抬头:“何事？”
    “你之前做的那只小葫芦我实在喜欢，不知能否让我参详参详？”
    向宁想到韶之，心底莫名的心虚，笑了笑道:“那只葫芦我已经送人了，你若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问我便是!”
    高凯倒抽一口冷气:“你——你送了谁？”
    向宁不解他语气中的惊慌不安，蹙了眉道:“我的朋友。怎么了？”
    “朋友——”高凯也不知自己是怎么离开制作局的，他坐在自己的寝室中，反复思量，却实在不敢相信自己推断的结果:月向宁口中的朋友是北海王，但他并不知北海王真实的身份!
    可笑的是，他们俩却在一座行宫中!
    如果北海王要隐藏自己的身份和月向宁来往，那他们必然会在外边相会!
    这个消息非常重要，无论如何，一定要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