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之女

65.愫愫

    
    夜班三更子夜时, 恶鬼辈出,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彼时,四皇子宋景城正在醉春楼摆了一桌好菜就着好酒,送小公主出周国和亲这样的大事, 皇帝却没有指他派了旁人。
    他苦苦筹谋这么多年,弑太子灭王氏族,可是到头来却不如一个外姓王在皇帝心中来的重要。
    心中苦闷不可言,任由醉春楼相识多年的红颜知己玉手纤纤拨弄琵琶曲暂缓哀愁。
    他醉了又醒,醒了又醉,不过只是敢放纵自己一夜而已。
    一夜过后, 他还是那个善于心计城府颇深狼子野心的诚王。
    却没曾想这一觉睡的并不安稳,辗转反侧不能入眠,甚至醉酒后的头痛欲裂也敌不过心里的不安。
    他终究是卧不住起来了,醉春楼分不清昼夜,他卧在里面不知光阴, 披着寝衣伸了双手将窗户推开。
    天已经大亮了。
    歌舞阑珊,灯红酒绿处传来的敲门声本是不可闻,可是他仿佛就是等着这样的敲门声似的, 听的清楚。
    “进来。”诚王道。
    “长公主没了。”
    事情来得如此突然,毫无预兆,说没就没了?
    诚王的鼻子微皱,眼里看不清喜怒, 只听他淡淡的问道:“可靠吗?”
    “可靠。”
    诚王觉得房间里闷闷的让她喘不过气, 他没说话, 只是摆了摆手让人出去。
    这对他而言是个不好不坏的消息。
    毕竟他少了一个对手。
    但同时他又少了一个盟友。
    先太子一脉只剩下一个尚未及笄的姑娘,显然不会是她。
    那么会是谁呢?
    自己对于储君之位的野心早就是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这么久了自己一直冲在前头,后面到底蛰伏了多少欲登大宝的皇子
    长公主之死怕是不简单。
    难不成是老五,那个闲鱼野鹤无心朝政的闲人?
    诚王觉得自己的地位愈加的岌岌可危。
    长公主被暗杀于长公主府的消息传到了太后宫中,卧病多年的太后感到胸口一阵绞痛,宫中的皇子皇孙颇为喜爱的两个小孙女,一个被蛮夷之族看上送去了和亲,这留在京中的一个也去了。
    她已经陪伴了两代皇帝,十三岁嫁入王府当嫡福晋的时候便已经知晓皇族的子弟为了帝位是怎样的疯狂。
    这像是生为皇族的宿命,像是上天派来的旨意将所谓的多子多福通过血腥的争夺一一清洗。
    留下真正有用的人。
    没有经历过夺位的皇子,承接江山顺顺利利的皇子是没有能力与心计与敌国相抗衡的。
    太后如何不明白这样的道理。
    “请皇帝过来。”太后用她已经苍老的声音试图摆出当初的威严吩咐下去。
    大周的多事之秋终究是来了,皇帝一人在前走在宫中道上,他的背影是那样的孤独,在这样的夏末之夜平常人家的男子到了这个时候想必已经子孙在堂,承欢膝下了吧。
    他突然感到略微的寂寞。
    太后宫中的门楣上挂着两盏红色的灯笼,在月夜里是那样暗的红色,里头的烛火也像是快要熄灭似的坚强的燃着。
    皇帝站门口停了步子,抬起头去看那两盏灯笼。
    那两盏灯笼被风吹的晃晃悠悠的,带起灯笼下黄色的流苏落在的阴影在他的面孔上忽明忽暗。
    他抬脚走了进去,顷刻间传入耳中的嬷嬷通报声还是让她觉得一阵恍惚。
    “母亲叫儿子来可是有什么事么?”昏黄的烛火下,太后的面孔灰暗像是一个濒临垂死的人,皇帝心中一软鬼使神差的叫唤了母亲。
    太后的瞳孔微微放大,皇帝黄袍加身之后就再也没有如此唤过她了。
    “我已大限将至,有件事情我藏在心里多年一直想问问你。”久违的称呼让太后感到极为轻松,想问的事确实宫闱禁语。
    太后想问什么皇帝心里自然清楚,他将宫中的人遣散出去,道:“李晋乾他的确是我的儿子。”
    果然,她当年便觉得奇怪,皇帝这样疑心于人的性子怎么就会封了一个外姓为晋阳王。
    “可是愫愫生的?”看那孩子的眉眼言行像极了皇帝,但是偶尔宫中宴饮又能从那孩子身上看到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皇帝点了点头。
    说起愫愫,那终究是他年少时的一段伤心事。
    “晋阳王不错,是个好的。”太后的脸上浮了笑,想起愫愫那个孩子,她总是欣慰多些。
    她的孩子自然也是好的。
    听了这话太后的意思皇帝算是知道了。
    “原本她就该是你的发妻。”心中的悬着的事终于了了,太后的目光涣散,最终聚焦不在一处。
    太后崩了。
    看着病榻之上唇角弯着一抹笑意的母亲,皇帝无声的跪了下去。
    短短几日之内,他失去了孙儿、女儿。现在轮到了他母亲。
    他那样无声的跪着,四周都像是在为他哀默着。
    我本就孤独,现在也一样,没什么的。
    皇帝在心中一遍又一遍的念着。
    晋阳王出了城门,唐宜周怕宋默难过便用过晚饭便来拜访。
    结果却被告知,宋默去了长公主府上。
    他觉着奇怪也没深想回去了,睡了觉一大早便知道长公主来了宫里头的人,知道出了事。
    他还诧异不知发生了什么,用过了早饭猛然就明白过来就往晋阳王府这边来。
    “宋默。”唐宜周没跟往常一样直接进一言阁,而是在门外站着扯着嗓子喊了她一声,怕她还没有收拾好自个。
    “嗯?”宋默的声音从一言阁内传出来,娇娇软软的像是才睡醒般。
    “我进来了啊。”唐宜周问道。
    “进来就是。”宋默不以为然的回,她行事向来隐秘低调不认为他会知道什么。
    确实也是,上辈子唐宜周知道长公主是谁所为已经是很久之后了。
    “你今天倒是奇怪。”宋默起身迎道:“往日里不见你这般客气,今日是怎么了?”
    唐宜周也不是来兴师问罪的,他将门关了见没了人才道:“你还问怎么了,长公主没了你不知道?”
    “姑姑没了?”宋默亲自将茶水斟茶了送到宜周身旁,娇俏一笑道:“你可别想诓我,我昨日才见了姑姑,她好好的没有半点事。”
    唐宜周看着宋默的神色自然,若不是他知道真相,想必也会被她骗过去。
    “长公主是被人杀害的,就在昨天夜里。”唐宜周盯着宋默,见她听了这话只是泰然自若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怎么你听了不怕?”他问道。
    宋默摇了摇头,将手中的茶浅浅的抿了一口,不过借点湿意润润唇,道:“我怎么会怕,东宫出事的时候可死了不少人,我当时可是被爹爹从死人堆里救出来的,就这点事还指望我吓的不行不成?”
    “可是我也不觉得你难过。”宜周道。
    “我本就不难过,长公主虽然是我姑姑,我是在晋阳王府和岭南养大的,跟她交集不多没有什么感情,难过都是装给别人看的,你是倭师兄,难道在你面前我还得装一装,么?”宋默的四两拨千斤将唐宜周的话一句句给拨了回去。
    她说的句句在理,他差点敌不过。
    “师妹,我现在有点生气。”唐宜周目光沉沉的望着宋默说道:“就这样了你还打算骗我。”
    “嗯?”宋默歪着头嘤了一声道:“你想说什么呢,师兄?”
    “你初到岭南拜了师父门下便跟着师父学文习武,而我身骨孱弱不适练武所以从来不知道你练的什么武器。”唐宜周见宋默打算死磕到底,想起上一世师父孟元君醉酒之时告诉自己长公主之死的事,他回忆了其中的种种细节,缓缓道:“但是坊间流传孟元君为人偏激古怪,武艺易走偏锋开蹊径。”
    “长公主被人暗杀,身上没只有一处伤,伤在咽喉,那伤口似弯未弯似非直竟不知是什么样的凶器所为。”他微微一顿,目光将宋默锁的死死的道:“这样古怪的凶器跟师傅的如出一路。”
    “宋默。”他这次又不叫她师妹了,将她的全名全姓叫了显得严肃慎重。
    “我无意间见过你的武器,那是三枚银制的一寸长弯镖似的东西,但是又不是镖那么简单,中间弯两端直,你扔出去它碰到了东西就立马有一柄小刀从里面弹出来。所以,杀人若是杀人咽喉,其伤口才会是这样的,似直非直,似弯非弯。”
    他低头看着宋默双手,想起当年师父说起宋默的这个武器颇为得意,这三枚镖花了孟元君不少气力,宋默年纪小,为她制武器的时候得考虑到她的力道身形。
    这镖看似普通,却按照宋默的身姿动作一一算过,做了数百套才做好,即让她用的顺手又能让她一招杀敌。
    “这镖的背上刻了一支桃花,所以师父便叫他桃花镖。”
    “我想它现在就在你身上。”唐宜周的话说完宋默的脸色已经变了。
    杀长公主她的确用的桃花镖,那镖恰好现在正在她身上。
    “是我没错。”宋默神色淡淡,没有半点被人揭穿的胆惧,见忽悠不过干脆的认了,道:“所以师兄,你现在是准备打算向谁揭发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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