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你身后

    
    【1】
    “饭好了！”顾珞端着一大碗汤出来。
    “我去端我去端。”女孩一机灵就窜进了厨房。
    顾珞准备进去的，我拉住了她。
    “我们把房子租出去了？你怎么没问问我。”我结结巴巴地说。
    “什么？”顾珞惊讶的表情笑了笑，“别闹我去端菜，她毛手毛脚的。”
    她把我的手轻轻脱开，急急地走进厨房。
    厨房中隐隐约约的传出“你别动我来我来”的话，我再次看看茶几上的脏东西，心里说不上来的怒气。
    吃饭时，女孩时不时地偷看我，被我发现时又赶紧把脸埋进饭里大口地吃。
    我看女孩相貌不错，也不想当面刁难她，但总归这儿都是我们的私人住所，我很反感有外来的人干扰生活。
    【2】
    “你……叫什么名字？”我吃了口饭，语气礼貌。
    女孩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哥你认真的么。”
    “什么？”我确实没听清女孩说什么。
    “你是去治疗治傻了吧？”女孩站起来很无礼地用叉子戳我的脸，“你老妹我叫莫允！”
    “莫允！”顾珞用眼神命令她不要放肆，“他刚回来，还虚弱的很。”
    女孩又慢慢地坐下，表情委屈。
    “妈的……”我自言自语，“我他妈就知道我没回来。”
    顾珞和莫允同时抬头。
    【3】
    曼德拉效应。
    我陷入了沉思。
    在进入李珍的催眠之前，我不记得有莫允这么一个人，而这次“醒来”，我却记住了部分潜意识里的东西。
    比如，我有一个妹妹，叫莫允。
    死在了水族馆大爆炸的时间当中。
    【4】
    “哥？”莫允推门，探出一个脑袋，“你不吃了吗？”
    “不吃了。”
    “你不饿吗？”
    “饿，但我一会儿就走了。”
    “去哪儿？”
    “不去哪儿，我一会儿就不饿了。”
    “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我有些不耐烦。
    “怎么你又说饿又说要走又说一会儿就不饿了，什么意思？”莫允来到我身旁。
    我单手扶额，不想再回答这个人的问题了。
    跟她们说再多话都是无用功，最终也是要忘记的。
    “我觉得你身体虚弱的话，还是要去吃点儿的。”莫允不罢休。
    “不吃，我很好。”我叹了口气。
    “但怎么说嫂子也辛辛苦苦地做了那么长时间啊！你最少……”
    “你说够了没有？”我大拍桌案，对她吼叫。
    “我艹你怎么了哥？”莫允也急了起来。
    “别他妈叫我哥我不认识你！”我咬牙切齿，“叫莫允的人早就死了，你之所以现在活着，是因为我的意识里有那个女孩叫做‘莫允’！你仅仅是存在于我的思维当中的人，所以，我现在命令你走出我的房间，别跟我讲话。顺便带上门。”
    莫允插着腰，哭笑不得地擦了擦眼睛，不知说什么好。
    顾珞听见我的声音，推门进来，“怎么了？”
    “滚出去。”我用只莫允能听到的声音，狠狠地说。
    莫允扭头就冲出去，“你老公发神经了。”她的声音颤抖。
    【5】
    “怎么回事儿？”顾珞为莫允擦眼泪，莫允边哭边往嘴里塞鸡肉。
    “鬼知道那个神经病怎么了！”莫允含糊不清地说，“我好心去问他为什么不吃饭，他倒好给我一顿臭骂！”
    “别哭，他就是身体不舒服，我回头劝劝他。”顾珞看着莫允吃得开心，也没再多余的安慰。
    “难怪我爸讨厌他！”
    【6】
    我在卧室里焦虑不安，这根本就不是我的世界，但我的感觉很清晰，完全没有在梦境里的虚拟感。
    可莫允的出现，是错误的，出现在错误的空间，造成错误的记忆，这是不能被允许的，我需要好好整理我的记忆，让还在外面等待我的李珍找到我，告诉她我改醒了！
    想到这里，我停了下来，掏出手机就狂按号码。
    “嘟”声只响了一下，就有人接了。
    “你有办法把我弄出去的，是吗？”我的声音颤抖、虚弱。
    “什么办法？”对方说。
    “我在问你！”我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急躁。
    “你在说什么？”李珍说。
    “我不想解释那么多，我只说一句，这个世界，不属于我。”我挂断了电话。
    【7】
    莫允躺在床上愣了很久，突然回过神时将小巧的身躯缩进了毯子，卧室中之后被橘色窗帘反映出来的暗暗的黄色，女孩蜷缩在大床上，抽泣着。
    “哥，你去哪儿？”小女孩哭泣着。
    母亲为了保护自己，将整个身子护住小女孩，所有的玻璃渣都嵌进了女人的体内，小女孩醒来时，女人在离她不远处的废墟里，而正好那片区域即将崩塌。
    男生都已经咳得满脸是血了，还是笑着对自己说，丫头别怕，还有你哥我呢。
    男生都已经肺出血了，还是坚持说，你往外跑，我去救妈。
    女人给在水里的男生打招呼，是小女孩看见她的最后一面。
    她跑出门口时，看见了一枚爆破型炸弹，她扭头，看着渐渐没入黑暗的男生，感觉男生再也回不来了，女人也是。
    所以她坐在炸弹旁边，等着炸弹爆炸，让她和女人、和男生一起进入那个世界。
    头上的伤口流出来的血黏住了女孩的眼睛，她疼得昏过去了，倒在炸弹上。
    迷迷糊糊中，看见一个身影将自己抱进怀里，穿着潜水衣。
    【8】
    炸弹没爆，男生也没死，所以，她莫允就没死。
    但那个女人死了，那个将男生送进水里、将小女孩死死地抱在怀里的女人死了。
    小女孩学会了笑，像自己的哥哥一样，对自己、对别人给出可以救人性命般的微笑。可慢慢地，她学会了微笑，男生却再也没有了表情。
    其实她很伤心，但她不会表现在顾珞面前，所以她一边吃饭，一边哭，让顾珞以为她就是搞笑的，她其实没有顾珞想象中的那么伤心。
    但其实最伤心的人就是她了，男生连自己妹妹都从来不信任，却对从垃圾箱旁边弄伤他的女生耿耿于怀，甚至供她上学，和她一起出国。
    和莫致远吵架离家出走，只不过是一个她想莫非要来见他的幌子罢了，谁也管不了她莫允，除了这个将她从炸弹旁抱起的男生。
    【9】
    顾珞坐在客厅，莫非把自己缩在房间里，整栋房子都没有这么安静过。
    来了美国之后莫非的心情好了很多，她上学时莫非经常会在房子里放喜欢的音乐来解闷，处于身体的原因，他也一直都没有工作。
    莫非只信任她顾珞，这曾经让莫家老少都对这个“捡来的孩子”指指点点，但莫非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表面上所有人对自己都恭恭敬敬，但私下那些杂言碎语无时不刻的都在她耳边响起。可她连死都不怕，又怎么会怕这些话？如果让她选择，她也只信任莫非。
    莫允从看见她那天起，就很尊敬她，因为她是莫允的哥哥信任的人，所以莫允一度想要让这个陌生姐姐教她怎样博得哥哥的信任。
    可谁都看得出来，莫允对她的微笑是假的，不仅对她，这个女生对所有人的微信，都是假的。
    【10】
    “我要想办法，想办法走。”我在卧室打转，自言自语。
    如果有什么东西能够刺激我的意识，那就会让我重新回到梦境，至少，能够联系上现实中的李珍。
    我想着，打开抽屉，里面整整齐齐放着我平常收藏的名贵香烟，这都是稀有的珍藏品，是用来看的，没人愿意将这些天价香烟拿来抽。
    但如果这只是我的精神世界，抽了也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