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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落地的时候,安溪基本上是落荒逃出去的。下了廊桥,电话就响了,是安妈妈催问她在哪。
安溪急着去门口打车,直接放了免提边走边说。
安妈妈已经提前退休了,日常除了操心安爸爸的一日三餐,最大的心事,就是担心安溪嫁不出去、砸在手里。安妈妈有大部分女孩子妈妈的通病,女儿上学的时候,一心希望她是个乖乖女,跟所有男同学绝缘,可是一过了二十五岁,就恨不得她天天出去招蜂引蝶才好。
电话里传来安妈妈连续不断的催促声:“……周末必须回家吃饭,我跟你说,这次这个男孩子,是麻省理工的高材生……”
安溪无力地应付:“知道了知道了,你放心好了妈妈,就是天上下刀子,我也会脑袋上扣个铁盆回去的。”
终于挂断了电话,安溪眼睁睁看着最后一辆空车坐上人开走了,只好站在路边等下一辆。陆中泽走过来站在她旁边,眼睛盯着马路对面,问了一句:“要相亲,哈?”
其实安溪对什么麻省理工的高材生,没什么兴趣,先前交换过联系方式,聊过几次,这位高材生有点过分严重的直男癌,直接告诉安溪,结婚后应该找一份体制内的正经工作,憋得她一口老血差点呕出内伤。
可是陆中泽这么问,她又不想说实话了,从侧面白他一眼:“谁说是相亲,你不是也去过我家么?发展到哪一步才需要去家里聊,你又不是不知道。”
陆中泽顿了一下,接着眯起眼睛挑起嘴角:“对哦,我还去过你家呢。”
安溪心里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一辆出租车停在她面前,她赶紧钻上去,把陆中泽甩在后面。
周末当然没有下刀子,安溪对着一桌子丰盛菜肴,听那位高材生从天体运行讲到生物演化。做她这一行,随时接收新知识是必备技能,但是接收这么多新知识,实在有点难以下咽。
安妈妈还在极力戳和:“溪溪,你今天反正也没什么事,吃过饭你们两个去看电影吧?”
安溪正要说“有事”,门铃恰到好处地响了,安溪赶紧说了声“我去开门”,逃离了理科大综合授课现场。
她以为是送货的快递,问也没问就拉开了门,正看见陆中泽出现在门外,她反手就要关门,却被陆中泽直接连人一起推了进来。
高材生先生很不识趣地问:“这位是?”
安溪看见安妈妈的眼神不善,赶紧抢着说:“同事,我同事。”
陆中泽朝他点头微笑,然后一点不客气地挨着安溪坐下。
高材生先生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了:“小安,阿姨说你经常出差,都是跟男同事一起啊?”
陆中泽自从坐下了,手在桌子底下就不老实,直接握住了安溪的手轻轻揉捏,桌面以上倒是一本正经:“是啊,不但一起出差,工作时间从早到晚都要在一起的,如果加班,那就整夜在一起,有问题么?”
高材生先生露出一副鄙夷的表情,只对着安溪一个人说话:“你们公司应该有很多女孩子吧,多跟女孩子在一起工作不好么?”
陆中泽一本正经地说:“好是好啊,可是安溪这么可爱,不止男孩子会喜欢她,女孩子也是会喜欢她的,一定要求跟她出差同住一间,我只好牺牲自己,替她挡掉很多。”
高材生先生显然平日宅在家里上网太多了,想起有个词叫“蕾丝边儿”,此刻已经脑补出了一幅不宜细说的画面:“你你……你们公司都不管的么?”
“管啊,”陆中泽笑得特别和气,“安溪所有的事情,我都会管的。只是看你这个意思,你到底是不想她跟男同事一起出差,还是不想她跟女同事一起出差?”
高材生先生露出活见了鬼一样的表情,陆中泽又问:“不过话说回来了,进门这么久还没问,你究竟是哪一位,为什么要干涉安溪的工作呢?你是安溪的……舅舅?”
安溪实在没撑住,含着一口水就笑了出来,伸手在桌子底下掐陆中泽的胳膊,被他捏住了手摁在大腿上。她一直都觉得这位高材生先生长得有些难以形容,这会儿终于找到原因了,他长得实在太显老了。高材生先生觉得聊不下去了,没多久就愤愤地离席走了。
眼看妈妈的脸色不太好,安溪赶紧站起来,推着陆中泽也往外走:“吃差不多了,快走了,我送你。”
走到单元门口,安溪一面拉门出去一面说:“你干嘛那么挤兑人家,又没惹你……”
陆中泽听见这话,直接扣住她两边肩膀,把她整个压在墙壁上:“都开始过问你跟谁出差了,还不叫惹我?”
离得这么近,清冽的男用香水味,丝丝缕缕地涌进鼻端,安溪的笑容渐渐敛去:“陆中泽,我不想跟你继续这种关系了,对你来说,这大概是无聊生活中的一点调剂,对我,我只觉得被反复戏弄很无趣。”
陆中泽慢慢松开手:“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我在想啊,我一直在帮人解决公关危机,可是现在,我竟然解决不了自己不被信任的问题。你究竟是因为哪件事恼我,因为老杨?”
提到这个,安溪的脸色更黯了,扭开头不说话。
“你问过我,是谁挖我去了海德,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了,是总部那边的一个董事会成员,我从前在美国就认识他的。但是老杨,他是从一开始就知道的。他跟我谈过,希望我帮他安排一个合适的人选,在他走后可以牵制邓莉,后来的事,你就都知道了。”
陆中泽松开手,从自己衣兜里拿出手机:“你不相信,那我们现在一起,打电话给杨凯成,让他亲口告诉你。但是,安溪,”他忽然加重了语气,“你想好了,你问了,就证明你不相信我给你的解释,我们有这么一个不信任的基础,那就不如索性分开,如你所愿。”
他在手机上按了杨凯成的电话号码,只是没拨出去,递到安溪面前:“你自己决定,是相信我,继续跟我交往,还是要验证对你很重要的答案。”
安溪看他一眼,手伸过去,还没碰到手机屏幕,陆中泽已经抢先一步把手机拉回自己面前,直接按了拨号键。安溪竟然一瞬间有劫后余生的感觉,如果方才由自己拨出去了,是不是真的就会如他所说,以后再也不见面。
电话里传来杨凯成低低的声音:“中泽,有事么?”
陆中泽把手机放在安溪耳边:“想问什么你就问吧,算我输了,我刚才……很怕你拨出去,我说的重话,其实不敢做到的是我自己。”
杨凯成在电话那边,听不到陆中泽说的话,又问一次:“中泽,怎么不说话?”
安溪看着陆中泽的眼睛,想从里面看出哪怕一点点试探、伪装的痕迹:“杨总,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了……”
杨凯成在电话那边说:“哦,是安溪啊,你跟中泽在一起么?他的问题都解决了吧,以后他有什么话,可以直接告诉你,不必通过我转达了。”
电话挂断了,安溪才反应过来:“你让他转达什么了?所以最近那次,他给我的指点,是你的意思?”
陆中泽张开双臂,把她抱在身前:“那时候许欣妍拿Jason的遗嘱做筹码,要求我帮新南争取机会,要求我不能私下见你,我没办法,只能一步步逼紧了你。我早先告诉过你的,我有些旧事要解决,只是你不相信我。”
这的确是许欣妍做事的风格,安溪自己也领教过,她想起陆中泽在看过遗嘱内容后发红的眼睛,知道那个答案对他有多么重要。她也悄悄张开双臂,环在陆中泽的腰上,还是程一飞说的对,每个人都有那么一件事,是注定要任性一下的。
陆中泽察觉到她的小动作,心头一软,低头在她额头上轻轻亲吻,安溪终于不再抗拒,他的唇就开始悄悄下移,经过她的鼻尖,就要落在她的唇上……安溪一把猛推开陆中泽:“糟了!我忘了还要去给亿哥做饭了!”
陆中泽的脸色直接黑了,安溪急忙忙地往回走,上了一段楼梯回头朝他招手:“你等我好了,我现在回去换衣服。”
坐在陆中泽的车上,她才有机会把前因后果告诉他。陆中泽握着方向盘:“你这个人情可是欠大了,打算怎么还?”
安溪叹口气:“把我卖了也还不清了。”
陆中泽看她一眼:“把你卖给我吧,我替你还。”
安溪“哼”了一声,车子刚好在红绿灯停下来,陆中泽侧身过来:“我是收费的,你别忘了,先收定金,剩下的你慢慢还。”说完在她嘴唇上重重地一咬,车子在后车不耐烦的喇叭声里继续开动。
两个人一起出现在程一飞家,机智如程一飞,其实立刻就明白了,一时不太想搭理陆中泽,只对安溪说话:“你这还多带了张嘴来,是来给我做饭的,还是来蹭饭的?”
陆中泽侧身挡在安溪前面:“亿哥,我能这么称呼你么?其实我今天来,是想把早先给你写了欠条的三百万还你的。”
程一飞夸张地“哟”了一声:“这还真是难得啊,你是现金还是转账啊?”
安溪扯一扯陆中泽的衣袖,不太敢相信自己刚才听见了什么。
陆中泽从容地微笑:“亿哥,永旺地产的陈总,你还熟悉吧?”
程一飞原本带着点嘲笑的表情,听见这个名字就凝重了:“这是怎么个意思,有话就直说吧。”他跟永旺地产的老总陈天翔,早年就结过梁子,这些年因为互相竞争,矛盾越来越深,都想把对方彻底踹倒,再补上几脚。
“陈总已经找过我好几次了,想请我去他那里工作,”陆中泽拿出手机,把上面的通话记录给他看,“亿哥你有好些日子没有露面了,他连故事都替你编好了,说你打算套走公司的资金,然后移民国外,按照他的设想,最好让你在国外有几处豪宅别墅,每个别墅里都有肤色各异的女人和私生子女。
“嘿,他倒是敢!”程一飞的火气立刻就上来了。
陆中泽点头:“他敢不敢,亿哥你应该比我清楚啊。他开给我的价码,正好是三百万,那我想就不如这样,接下来一年,我都不打算接新的工作,要留出时间,安排我和安溪的事情。这三百万我赚不到了,就当是还给亿哥了吧。”
安溪手撑着额头转开脸,程一飞听得眼睛都直了,他这副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真是太……
“亿哥,”陆中泽抬手在他肩膀侧面拍拍,“除此之外,我再送你一份礼物,我和安溪的婚礼,会选在你的公司承建的酒店进行,到时候我会特别安排一下,给你们的园林设计、建造细节一个充分的展示。”
好扎心的礼物……
程一飞直接朝他摆手:“你可以走了,安溪留下,我有几句话说。”
陆中泽用眼神征求安溪的意见,安溪低声叫他在门口等。
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安溪有点别扭地问:“亿哥,你要说什么?”
程一飞用完好的那只胳膊揉揉她的头顶:“你以为我要说什么呀,你亿哥我,像是那种成心要给人添堵的人么?”
他在拉斯维加斯接了个酒店翻新改造的活儿,要把当地一家传统豪华酒店,重新装修设计。他留了私心,直接套用了向安溪高空求婚那次的图案,本想着万一有可能,以后可以自己用这里办场婚礼,现在看,多半是用不到了。
他洒脱地一笑:“没什么事,就是想说,我觉得他刚才的提议也有道理,我刚接了一个酒店改造的大活儿,等做完了,你们就在那家办婚礼,顺便替我宣传一下。我没捞着人,捞着点实惠也是好的,咱们就说定了啊。”
笑容之下,程一飞心里有个小人儿在不住地蹦跶:陆中泽,比损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行,不管到什么时候,只要你们回忆起一生一次的婚礼场景,那里面永远有他程一飞留下的印记。
安溪当然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谢谢你亿哥,其实我一直觉得你挺帅气的,很像陈道明。”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程一飞当场炸毛了:“可拉倒吧姑娘,陆中泽他像谁啊?胡歌?王凯?合着我们站一起能凑齐老中青三代艺术家是吧?”
话说到这,再有什么感性的话,也说不出口了,程一飞给安溪拉开门:“这一声亿哥,这辈子是把我框在这了。结婚以后,大舅哥是当什么使的,不用我教你了吧?”
安溪点头,男怕大舅哥,女怕小姑子,在北方习俗里,大舅哥是撑腰的娘家人。
大门合拢,安溪跟陆中泽肩并肩地走了,程一飞在门内重重地“唉”了一声:“下辈子啊,我就应该投胎成个哑巴。”
车子停的有点远,两人沿着两侧种满树木的路,慢慢地走,陆中泽问:“所以这件事,是说定了对么?”
“什么事?”
“用程一飞的场地,结婚。”
安溪停下来瞪他,绕了一大圈,还是跟从前一样没有变化,一切节奏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自己毫无招架之力:“你还是先想好怎么说服我爸爸吧,根据上次的印象,他大概还觉得你是个骗婚的。”
“他同意的。”
“什么?谁?”安溪有点懵。
陆中泽狡黠地眨眨眼:“爸爸,他同意我们结婚的,你没发现,他今天全程都没有说过我们什么话么?”他已经提早偷偷做足了功课,给安爸爸联系了一个在电视节目里讲授国学的机会,安爸爸做了大半辈子研究,有这么一个机会,简直欣喜若狂。当安爸爸在电视台,看见那些人都客气地叫他“陆总”或“陆先生”,老古板如他,终于想起来去网上搜索了一下这个名字,然后,深深地为自家女儿的好眼光自豪。
安溪又是蒙在鼓里的那一个:“真的?爸爸他怎么突然就同意了,你说什么了?”
陆中泽严肃认真地回答:“我说你怀孕了。”
安溪气得直接涨红了脸:“你这不是胡说八道么?!”
陆中泽点头:“是啊,是胡说的,为了日后不穿帮,我们抓点紧好了。”他手臂一伸,把安溪拉入怀中,唇齿间的气息长驱直入,安溪半仰着头,在一树光影晃动里,眯起了眼睛。
……
陆中泽果然如他自己所说,接下来一年都没有接其他任何工作,专心打造婚礼的细节。当他看到那家酒店里肆无忌惮的花园景观时,脸色还是稍微难看了一下。他把那支负责制作宣传片的顶尖摄像团队叫来,详细地向他们交代细节,把原定的景观空镜头,全部换成新郎新娘亲吻长镜头,叠加园林景观。
来吧,就互相伤害吧,哪怕你是大舅哥,他也不会在这个事上退让的。
忙碌之余,陆中泽也没忘记,指点一下安溪的工作状态。邓莉始终不想放安溪回品牌顾问部,安溪也知道,她跟邓莉立场不合,是永远无法调和的,但这正是杨凯成希望的结果,有人跟邓莉互相牵制。
工作就是工作,永远没有一刻,会走到圆满大结局,她记得杨凯成的希望,尽心尽力做好牵住邓莉的那颗螺丝钉。
然而总有那么些时刻,让安溪忍不住怀疑,自己的专业判断力,是不是开始退化了。譬如当他们那个三个月大的小豆丁,被摄影师夸奖几句,她就立刻掏钱买了拍照的套餐。
明明就是公式化的广告和推销啊,在以前,她是绝对不会上这个当的。安溪把头靠在陆中泽肩上,看着几个工作人员爬上爬下地逗那个小豆丁:“老杨说过,保持自己的判断力,是最重要的。可是我现在觉得,那么多孩子,只有小豆丁最漂亮,这样正常么?”
“正常的,放心吧,”陆中泽在她额头上轻吻一下,想都没想就说了出来,“我也是这么觉得的,你就算不相信自己的水平,也该相信我这个公关金手指的水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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