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定制

    
    姜笙的母亲是个四十多岁的城市女人。
    气质很温婉。
    虽然岁月已经在其脸上留下了许多痕迹，但从眉眼上，依然看得出姜笙的影子。
    她开门的时候先是看到了周海昱，露出一种复杂的笑容。
    再然后才看到张洛，却是有些疑惑。
    “阿姨，这是我同事，也是姜笙的同事，过来看看她。”
    周海昱介绍道，语气并不很严肃。
    张洛闻言，微微一笑，冲姜母叫了声阿姨，然后在后者客气的笑容中迎进屋里。
    姜笙的母亲似乎并不认识张洛。
    这很正常。
    因为还没有安排演员降临姜父姜母。
    即是说，目前他们都还是npc。
    演员早已经预备好了。
    但张洛并没有急着让他们降临，主要是很想看看姜笙父母本人的态度。
    在他看来，对于姜笙和白州的这段感情，这对父母应该是持反对意见。
    换位思考，谁都更愿意给女儿一个更好的归宿。
    而白州目前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好的对象。
    如果说，姜家父母本就持反对意见，那么张洛在考虑或许也可以不用演员降临，直接让这两位npc本色出演就好。
    从海州市特异办行动组那些人身上，张洛渐渐领悟出对npc引导的重要性。
    很多时候，只要导演引导的好，那么npc自然而然就会按照剧本行动。
    比如引导出他们对主角的嫉妒心理。
    那不需要扮演，他们自然就会对主角冷嘲热讽。
    这里有两个好处。
    第一，演员饰演的人物终究会有些假，就算演技再好，也是一样，而npc本色进入剧情更真实。
    第二，可以省下一些雇佣演员的花费。
    当然，这种也只限于那些不大重要的配角，或者围观群众什么的，主要的角色还是需要演员来。
    姜笙的父母，在张洛看来就是不大重要的角色。
    热情地将两人迎接进客厅。
    然后就看到了正坐在客厅上煮茶的姜父。
    这位身居高位的省部大员穿着随便，腰背挺直，戴着金丝边的眼镜。
    头发已有银丝，却不显老。
    面对周海昱的来访，他态度非常温和，却是没有多少官员气派。
    张洛并不意外，按照人物背景，姜父与周海昱的父亲是故交，两人身份也相当，两家正是门庭户对。
    双方父母更是始终对于周海昱追求姜笙这件事乐见其成。
    至于对张洛这个陌生人，姜父姜母都抱着一种客气的审视。
    看得出，他们对于张洛很好奇。
    同时，或许是因为张洛始终没有摘下墨镜的缘故，姜父的神色略有些不满，却终究没有说什么。
    姜笙没在家，客套了几句，周海昱直入正题。
    主动谈起了关于姜笙和白州的话题。
    于是客厅里气氛倏然一变。
    姜父姜母脸上都有些尴尬。
    他们又看了眼张洛，周海昱连忙道：“洛哥是我好友，不用顾忌。”
    话是这么说，但对面两人还是觉得有些怪异。
    夫妻两人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
    都觉得周海昱今天真的是有些不同往常。
    终于还是姜父开口了。
    “……这个事情我和你阿姨也了解过了，对于这个白州，也进行了一些调查，然后，这几天你阿姨都在和我们女儿说这个事，也讨论了很多次，我们最终还是选择了尊重女儿的意见。”
    说惯了国家方针政策的姜父说起这个话题，似乎很别扭，
    尤其还是面对着周海昱这个老友的儿子，
    便更加别扭。
    旁边的姜母叹了口气，用一种歉疚的语气说：“小昱啊，你对我们女儿的心思我们都知道，我和你叔叔，以及你父母，也一直表示支持，但是感情这个事，还是要看你们自己的意思，姜笙……她的脾气你也知道，我们做父母也不好逼得太紧，她是个思想很独立的孩子，尤其在感情这种事上，从来都是她自己拿主意……”
    “那个白州的条件，我们看各方面都远不如你，但感情这个事，我们做父母的没办法干预，所以……希望你理解吧。”
    姜母眼神中满是歉意，
    似乎觉得这件事对周海昱来说，是个伤害。
    而看到这对夫妻的态度，周海昱还没有来得及反应，旁边本来笑眯眯的张洛脸色却不好看了。
    有些不高兴。
    这个结果严重出乎了他的预料。
    这和他想的完全不同啊，
    高门大户，不应该规矩更强些么？
    不应该激烈地反对这段感情么？
    尊重姜笙意见是个什么鬼？
    张洛当即脸一沉，开口道：“如果我没理解错，二位的意思是支持姜笙和白州的这段感情？”
    姜父和姜母两人一怔，看着张洛，满脸不解，
    心想这事和你有个啥关系，周海昱这个当事人还没啥表示，你这个“朋友”咋跳出来了？
    尤其语气还这么不好，
    饶是这对夫妻教养很好，也忍不住表露了不满。
    姜父更是哼了一生，隐隐露出几分官威，“这是我们的家事。另外，我们不是支持他们，而是尊重他们的选择，毕竟我们女儿也早就成年了，又不是封建社会，不兴父母之命那套……”
    姜父还没说完，张洛当即就炸了。
    只见他猛地摘下墨镜，往茶几上一拍，发出啪的一声响，吓了几人一跳。
    “什么叫你们的家事？这可是关乎剧情的大事，我还不能管了？我说你们到底有没有个父母的样子？你们的亲生女儿和一个diao丝好上了哎，这种事你们还真的能忍？还说什么尊重？你们现在应该做的难道不是疯狂阻挠嘛？”
    “看看周海昱，多优秀的一个年轻人，要家室有家室，要相貌有相貌，要学历有学历，要能力有能力，除了心理阴暗手段肮脏私生活糜烂了点几乎可以说是毫无缺点，再看看白州，一无所有，这怎么选还用犹豫？要是我直接就把姜笙锁屋里，直接把婚事给定了！”
    “什么自由恋爱？这是你们应该考虑的么？你们要做是阻挠！拆散他们！棒打鸳鸯懂么？中华五千年传承下来的优秀的父母控制子女的传统都被你们丢掉了么？数典忘祖说的就是你们了吧！”
    张洛三大段怒斥，把姜父姜母唬的一愣一愣的。
    张洛还没停歇，指着姜父道：“你！姜山，你好歹也是省级高官，你看看你现在是个什么样子？要官样没官样，要官威没官威，你的官都当到狗身上了么？姜笙不听？她不听你就算了？那怎么行？你个堂堂一省大员，手下掌管数千万人，却连个姜笙都管不了？说话还温声暖语的，一点威风都没有，知道的了解你是省级大员，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小学校长呢！”
    姜父一懵。
    张洛又指着旁边的姜母，道：“你也是，当爹的不关心子女，你这个当妈的也不关心么？这时候是能由着姜笙使小性子的时候么？你难道不知道跟他结婚意味着什么吗？我都怀疑姜笙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再者说，你好歹也是那么大的官太太，放在古代最起码也是个三品诰命夫人吧，你能不能有点官太太的样子？不说嚣张跋扈吧，最起码也得刁钻刻薄些吧？如果我是你，先一个电话下去吩咐人把那白州直接调配到大西北去！让他一辈子回不来，这么简单的手段你都想不出来？“
    姜母一呆。
    张洛气的够呛，原本还想着如果这对夫妻配合，就不用演员降临了，没成想这两人如此不争气，不仅不反对，竟然还支持……
    简直不可理喻！
    张洛一通火发泄出来，客厅陷入死寂。
    周海昱在旁边捂脸。
    姜父姜母两人好半天都没缓过神来。
    主要是面前发现的一幕对他们来讲太魔幻。
    逻辑上一时半会死活捋不顺。
    因为搞不清楚状况，加上张洛爆发的突然，一时间，竟然被张洛的气质压倒。
    看着张洛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周海昱苦苦一笑，连忙说：“导演，你消消气，别和npc一般见识……”
    “我主要是没想到他们这么不争气。”张洛叹了口气，瞪了姜家夫妻一眼，随后说，“行了行了，让演员过来吧，看来这事还是得靠演员才行。”
    这时候姜父姜母终于缓过神来。
    姜山露出怒容，站起身，指着张洛就要呵斥。
    可他刚刚张开嘴，身体便顿住。
    成了一个雕像般。
    旁边的姜母看不过去，用胳膊捅了姜山下，示意他说话。
    然后就看到这位高官大员脸上露出春风般的笑容，说：“您说的对啊……”
    姜母：“？！”
    姜山仿佛在适应这个身体。
    扭了两下，看了眼张洛，又看了眼旁边的妻子，认真道：“姜笙这个事不能由着她，那个白州什么出身？我们家什么家庭？他癞蛤蟆还想上天？没门！”
    姜母：“……不是……我……”
    “你什么你？头发长见识短，这个事就这么定了！择日，让姜笙和小昱订婚！”
    说完，姜山看向张洛，笑道：“导演，你看我这个可不可以。”
    “非常好。”张洛拍手。
    这时候扮演姜母的演员也姗姗来迟。
    只见这位尚余风韵的妇人眼睛微微迷茫，再清醒，便也露出笑容。
    只是这笑容已无亲切和蔼，而是充满了文艺作品理想中富贵太太的神情：
    看人俯视，目中无人，嘴脸丑恶。
    “导演，不知道我们该怎么对付主角？”她问。
    张洛看着两个演员到位，心中舒坦许多。
    闻言想了想，说：“这个早有安排，之后我会把主角调任到省里的特异办，等他到省里，你们再去约他。”
    “就像是很老套的那种，把他约到一个餐厅，然后给他一张卡，上面存个几百万，说拿了钱滚蛋，不要纠缠我们女儿之类的话。”
    姜母闻言点头：“这个我熟，类似的桥段我演过少说也有几十场了。”
    “好，表演方面你们是专业的，我就不指手画脚了，总之就是把他嘲讽一顿。”
    张洛又顿了顿，正准备再说些剧情，却忽然被门铃声打断。
    这个时候会是谁上门来？
    他看了眼姜山夫妻，两人也都面露茫然。
    门铃声还在持续，姜母终于起身走去开门。
    当门打开。
    姜母有些讶异地看到门外竟站着一位亭亭玉立的女孩。
    她脚边还拎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
    “你是……”姜母有些踌躇，她降临之前虽然看过姜母的资料和人际关系，但毕竟出场不多，所以研究不深，这时候有些露怯，因为她认不出门外的女孩。
    “您是赵阿姨吧，我叫余予玉，很高兴认识您。”女孩相当有礼，微笑着说，伸手和姜母握了握，然后才继续道，“我师父是余谦，之前和姜叔叔说了我要来的事。”
    姜母闻言这才恍然大悟：“哦……是小玉吧，快进来快进来，刚过来？一路上累坏了吧？”
    她说着，将余予玉让进屋，身子却飞快闪过玄关，扭身冲客厅里的姜山眨眼睛，用口型无声询问：“这丫头是谁啊？”
    客厅里姜山当即有些无语。
    心说我也是刚过来，我哪知道这是谁？
    另外，你特么都不知道她是谁，干嘛叫的那么热乎？
    搞得好像你真认识人家似的。
    张洛在旁边却是看着姜母两眼放光。
    感慨这就是老演员的功力啊，随机应变演戏的能力真不是虚的。
    就刚才那几句话，如果不知道内情，他还真以为姜母知道门外女孩的身份呢。
    不过眼看着有外人过来，张洛想了想低声冲姜山说了句话。
    随后就看到姜山身体一颤，眼神有瞬间的迷茫，演员的意识竟然离开了。
    恢复了自主意识的npc姜山有些怪异地看了张洛一眼。
    脑子里系统补全的记忆有些模糊，感觉就像是刚睡醒时候的思维迟钝。
    脑子里残存着一些张洛发飙的记忆，但宛如梦幻，无法确定，更像幻觉。
    他摇了摇头，按下心头疑惑，看向玄关。
    余予玉已经换了鞋，走进门来。
    当这位npc姜山看到女孩，立即露出惊喜的神情：“你就是小玉吧，之前余谦大师和我通过电话，说你要过来，只是没确定是哪天，不然就安排人去接你了。”
    余予玉浅浅一笑，面对姜山毫无局促，落落大方地客气道：“姜叔叔太客气了，我自己过来就好，怎么能麻烦你们……咦，家里有客人？”
    她目光向后，看到了周海昱和摘下了墨镜的张洛。
    看到前者的时候，她微微讶异，等看到后者，余予玉猛然一呆，脑海中浮现张洛那个戴着墨镜的形象，不由脱口道：“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