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界公敌

    
    而这段时间, 整个位面战场笼罩在黑洞肆掠的可怖氛围之中，战局隐隐有追平的趋势，就连凡界一方残存强者都没敢想。
    盛战继续。
    双方各有无数“凑热闹不嫌命长”的仙灵强者前来参战, 整个宇宙纪以来都不被看好的凡界一方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追捧, 附庸者前赴后继。
    疑似外面有赌局, 疑似此战要爆冷门。
    然而永恒一方依旧是毋庸置疑的大势, 加入永恒一方的还有隐藏着的真界主, 而且不止一位！
    了解这些的永恒一脉弟子心照不宣, 既高兴, 又无语。
    高兴的是，他们永恒一方已经把诸天星辰掌控的领地圈了起来, 只要里头两位界主找到突破口，这件绝世星器便是最大的战利品之一。
    有界主们在, 不至于让这东西波及到他们。
    然而真界主们希望能多观摩一段时间。
    暂时不帮忙也就罢了，甚至还让永恒一脉仙灵放慢进攻节奏……
    这便是让永恒仙灵们很无语的地方。
    “奇妙，值得一观。”三位真界主们就隐于黑洞外的半径数十万里空无地带，他们能稳在黑洞外百里左右的地方, 不被黑洞吞噬，还能通过神眼观摩诸天星辰的细节。
    几位精通炼器的界主联手推算演化星光球内星辰变化和黑洞的运行规律, 运算量大到惊人，以至于时间一点点过去, 真界主们均为出手, 双方战得不可开交。
    只要真界主不出手, 凡界如今的战斗力, 确实还能撑上不少时间。
    不过，凡界仗着神明级大杀器大杀特杀，确实引起了永恒仙灵的愤怒：要杀就彻彻底底，完完全全地杀光！可不就是放慢速度了吗！
    而另一边，凡界一方凡人大陆依旧完好无损地保存着，凡界还有大杀器耸立在战场之中，极大地刺激了新来凡界一方帮战的域外仙灵们：“凡界还是有些微胜算的！不知此战若是赢了，凡主可否大方地将诸天星辰借我等一观呢！”
    军师为首的骨干们都答应得很好听，什么举手之劳啦，凡主如此大方，岂能这点小要求都不满足，就算凡主不答应，若微神医最好说话了云云。
    而那些早就知道凡界一方能进不能出的域外强者们见到又是一批送死的，觉得黄泉路上不孤单，也不想早早打击这些天真仙灵的乐观心理，准备走一步算一步。
    诸天星辰半年没动静，那些界主们风风火火算了半年，却仍没算出全部。
    战场上尸骸满地，血流成河，当年数百丈高的血神树已经近乎八千丈之高，枝繁叶茂，神辉滔滔，隐隐透着些许神威。
    血神树擅长幻象，擅长压制境界，靠近它的仙灵强者遭到一定程度境界压制，再被他柔情似水的声音蛊惑，心有邪念的仙灵大多逃不过肥料的命运。
    “吴骇还没有动静，不知道怎么样了。”神藤担忧地说。
    “有动静！”
    永恒仙灵最先注意到黑洞的变化：“黑洞的威力终于弱了下来，看来那两位以身犯险的界主成功了。”
    隐在暗处的界主们道：“崆峒界主和伯蓝界主也都是炼器大家，相比在里面亲身经历，比我们用小生命小工具测试要更直观得多。”
    “有谁出来了！”
    “好惊人的魂力！”
    一道蓝色头发的俊美男子走了出来，正是伯蓝界主，随着他一步踏出，黑洞逐渐消失无踪，而星光球也被他收入手中。
    小胡子黄袍界主从虚空中走出，手里拿着个算盘，愁眉不展：“伯蓝界主！你竟然出来了！想必是已经掌握了信息，可否也说给我们听听，我这里有几个问题一直没弄明白，还请伯蓝界主指点指点！”
    “这有何难，”蓝发男子热情地迎上前去，说，“多亏有崆峒界主的英勇就义，才换来了我的重临。诸天星辰已在我手，那小子已经沦为诸天星辰的微尘，听说凡主就在永恒界内，我想出去还想借各位老哥之手逃离凡主毒手，必不会藏私，且过来，我展示给你看。”
    小胡子黄袍界主走近了两步，却发现他身边另外两位界主并没有过来，他心念一动，停下脚步，说：“就在这里看吧。”
    “伯蓝界主”将星光球递到他手中，这位界主并不接球，反手朝着伯蓝界主就是一掌！
    星光球咚地一声滚落在地，唰地一下，星光球展开，恐怖吸力重现，小胡子界主却被突然冒出的黑洞笼罩，一下子不知所踪。
    而伯蓝界主也诡异一笑，并朝他们招了招手，进入黑洞之中。
    “有诈！”另两位界主迅速远遁，离开了黑洞领域，相互示意，“怎么回事，刚才那真是伯蓝吗？”
    没过多久，小胡子界主也走了出来，但他手上算盘不见了，身上的黄袍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却是一身和伯蓝界主先前所穿一样的黑袍，只是破破烂烂，道：“晦气，伯蓝竟想算计我！还好我英明，拿下了……”
    这时，藏在暗处的界主心里咯噔一声，很不对劲。
    突然，有永恒仙灵提醒道：“小心，他就曾经变为天灵前辈的样子诓骗过崆峒界主！”
    其中一位界主道：“天灵？天灵也被他拿下了！？”
    另一位界主道：“怎么不早说！”
    那永恒仙灵道：“听崆峒前辈这么说过，但不大确定是不是真的……”
    “也就是说他已经了结了三位界主？这是第四位？不可能，就是他师父都不可能做到。”
    “不过居然能困住界主，凡界一方果然有对付真界主的办法！这小子不能弄死界主，但若是此战终结，他师父多半能做到……”
    只要知道是什么方法，就能有应对之策！他们过来观摩诸天星辰杀器，除了勘透其原理，还想知道是怎样的杀法，并想出克它之法！
    世上并不存在绝对无敌的杀器，早早搞清楚，也能少一分危机。
    “仙胎气息，果然不是伯蓝！”这两真界主各自打开绝对防御。
    “来啊来啊。”吴骇撑开黑洞，朝他俩奔去。
    两位真界主猝不及防，被赶得满场乱窜！
    “我们只是想观摩而已。立血誓为证，我等旁观战局，若是妨碍位面战，就让我们死无全尸！”
    吴骇道：“还是立魂誓吧，一旦违背，魂魄归我所有。”
    “你小子好大的口气……”
    “不然就出去，再从龙源界进，我把黑洞竖立在永恒一方门户处，交给你们俩守着，随便观摩，前提是，我凡界必须赢！”
    这样一来但凡进来的域外仙灵，全都难逃一死！这不行，他们是收了永恒之主好处的，倒戈跟凡界为伍，没好处不说还有可能被倒打一耙！
    “这浑水，不蹚也罢！”
    “此地不宜久留，出去后再从长计议！”
    “我也走！我损失了几百头兽仆，大概已经知道黑洞杀人的方式，先是魂体分离，再是能量转换，其中还掺杂了复杂的时间空间理论，总之能让伪界主拥有斩杀真界主的实力，凡主的本事，我十分钦佩。”
    碍于脸面，他俩接连融入虚空中，悄然离开了位面战场。
    经过通道时，这两人互视了一眼，道：“此人已经是强弩之末，再怎么瞎融合下去，迟早……”
    “以永恒一方的支持率，这一战还是能胜的。只要永恒界能超脱，凡主的所有宝物也许都将是永恒之主所有，只需永恒之主同意。”
    “呼……”吴骇其实还没有拿下全部界主，那些界主与其说死了，不如说被分离了，分离在不同时间不同空间，也就没法沟通，当他们的意识长久地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感受不到自己的魂魄结晶，便以为自己死了。其实还活着，只是魂力在持续地被消耗中，一旦魂魄全部转换至另一种形态，那便是真死……很取巧，可佐以诸天星辰杀器，却又高妙得找不出破解之法。
    不毁了杀器几乎无法逃脱，但毁了杀器，星器爆炸的威力也足以将一位界主粉碎成齑粉，真正尸骨无存。
    只是现在，那几位被困在诸天星辰中的界主，都还没死。
    凡主催动此星器都没能拿下那么多位界主，可能一下子栽在他手里。吴骇心里有了个大胆的主意，此时的吴骇并不知道，也正是这个主意直接影响到了战局的胜败。
    吴骇之所以能变成伯蓝界主的样子，也是因为他融合了些许伯蓝界主的魂魄，由于没有融合全，因此只能坚持很短的时间。
    但他有预感，只要给足他时间，他的魂力还能更进一步！
    他隐约觉得，他距离凡主魂力印记的境界已经不远了……这个发现让他疲惫不堪的大脑感受到了一丝希望。
    终于，吴骇再次站到距离永恒一脉门户附近，高声说：“劝你们趁早认输，离开位面战场，再不离开，那就别怪我不客气。我说真的，接下来我不会手软！”
    此时守在这里的又是一波新的永恒仙灵，大多感到非常不可理喻：“你竟然让我们逃命？”
    但依旧有人胆寒：“又是他！居然还没死！”
    吴骇说：“是的，出去后劝你们主上认输，不然……杀光全部永恒仙灵虽然耗时很长，但可以一试。”
    “他在痴人说梦，以为仗着星器逞凶，就能抹杀我们全部？伪界主以为自己有用不完的神力呢！不借助星器杀到疲软也灭不了咱们一个尾数。”
    “他已经不行了，之前变成怪物的就是他，只要他变成怪物，就能趁机斩杀！第一次放过了他，第二次机会绝不会放过！”
    “在他杀光我们之前，他的人就已经死绝了！”
    吴骇把诸天星辰以黑洞状态展开至永恒一脉门户附近，正对着门户方向，缓缓道：“对不起，但是我给过你们机会，当然还有活命的机会，就是投降到另一边，域外仙灵们自己把握。至于永恒仙灵，如果你们主宰不认输，那便只能全灭了。”
    这样一来进出的仙灵都免不了过这一鬼门关！？
    “魔鬼！他分明是魔鬼！”从来全灭拖延战局的只有凡界，永恒界大势至今，从来没有利用仙灵数量之多来打消耗战！
    有人建议：“只能毁了这诸天星辰，炸毁它！”
    有人反驳：“不可以，这东西蕴含巨大能量，毁了它，会清空位面战场。”
    “发现没，这东西只有一位掌控者，只要杀了那家伙，就能夺得此星器！胜利依旧是属于我们！”
    “斩杀此人，悬赏“永恒之力”！”
    “杀！”无数目光怒视吴骇。
    吴骇背后生出十二羽翼，在战场上以超光速飞行，手持法则神刃，就像一位高高在上的神明，肆无忌惮地收割生命，他的翅膀能发出古翼族神通，每一道羽毛都能形成攻击的暗器。
    右侧羽毛攻击灭杀神魂，左侧羽毛攻击定住肉身，吴骇大多使用左侧羽毛进行攻击，左手凝聚五道雷电长鞭，勾出魂魄来融合！
    在场的仙灵强者抵抗不住迫人的主宰级魂压，快不过古翼族，论攻击力，强不过主宰级九头神龙，但他们拥有鬼神莫测的攻击手段，禁忌秘术层出不穷，全都接连不绝地轰杀吴骇，无论他到了何处，都会有攻击落他身上……
    天灵界主的肉身就好比最顶级灵体，有了这道灵体与肉身融合，吴骇暂时并不担心自身仙力消耗，这是意外惊喜。
    但再大的惊喜也免不了灾。
    吴骇的肉身已经处在极限，与神魂境界隔了许多，由于神魂波动格外斑驳，以至于仙胎的境界提升速度受到严重阻碍，因为不知道该往什么种族方向提升，以至于多融合一道魂魄，就会导致肉身形态的变化。
    他的攻击力依旧恐怖，速度依旧快得无法捕捉，但杀戮和融合带来的痛苦也在暴涨！
    清明大本源法则全力催动领域之力，囊括整片识海，力量在高压下被破激发，却还是扛不住，吴骇饱受杂念折磨，身体不受控制地异变。
    杀不完的仙灵强者前仆后继，疯狂进攻之下，连吴骇身上的绝对防御屏障也被击碎了数次，他双手催动数百道雷电长鞭，龙鳞盔甲布满划痕，五脏六腑移了位，而这些都不是最惨烈的，最惨烈的莫过于他失控的身体。
    一会变成四爪如蛇，身似玄龟，再从玄龟变成人形。
    一会又变成虎身蜥尾狼头，四肢恢复光洁的手臂。
    却有瞬间被其他种族特征取代。
    “我是人！”
    “我是人！”
    “我是人！”
    他的肉身正在极其艰难地随着神魂境界的恐怖提升而缓缓变强，神魂状态堪堪与肉身达到平衡，吴骇再吞下一堆仙灵，又会再次崩溃，肢体迅速变换，从暴走失控的诡异形态，重新狠狠地压制回人型。
    再变，无休止地异变……
    “我是人！”
    吴骇的意志里疯狂重复着同一个念头，这个念头格外强烈，非常痛苦却莫名的有种熟悉之感，熟悉的……生死之间挣扎的感觉。失控中回到正常的艰涩，异常艰涩之感。
    他无法停止杀戮，因为还不够，还远远不够，敌人太多，足够覆灭凡人一方全众……魂魄境界还不够，他的魂力还不足以与凡主魂印抗衡。
    身体很疼，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在敲碎了重组。
    每一次蜕变，都是骨骼筋脉疯长，然后一节节敲碎了，磨成粉，炼化成精纯的灵力，回归到人类形态。
    “这是……神迹！”前所未见的奇景吸引了无数强者的注意。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很难描述那种震撼之感。
    无数种形态在一个人身上飞速变化，永恒一脉仙灵数之不尽的种族，各位都能在自己族人神魂被吞食以后，从体型变化的若微身上找到自己族的特征，就那么一瞬间，也许会持续一会会，再逐渐被人族皮肤和器|官取代。
    仙胎被打磨得越来越通透，越来越亮，可塑性前所未有。
    知识渊博的仙灵若对仙胎有所了解，必定会发现“生命石”衍化万物的特性，竟是被激发了！
    “古来总有逆天体魄可断时代，下一个肉身是天生仙胎吗？”
    “人族大势，宇宙各族大多有人类形态，多一重肉身，便多一重保障！但要化形成某一种族的肉身却极其艰难，需要耗费大量时间专门研究，还得复刻其天赋神通，才能达到以假乱真的境地。”
    “但他并没有修炼天赋神通，他只是通过融合神魂，任由身体自然生长，再回归到人形，而那一族的神魂特征已经印在灵魂里，烙印在肉身记忆之中，他今后可以学万千种族神通，他将拥有无穷可能性！”
    “万变神通，我们是在看新的顶级神通的成型吗……”
    处在风暴之中的永恒仙灵遭到那位人族怪物的肆掠，各个叫苦不迭，有的接连认输要逃，有的却连认输都没来得及，便已经死无全尸。
    风暴之外，无尽远处的亿万仙灵被可怖的波动吸引，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头的战斗，纷纷抬头上望，神情无比憧憬，目光格外炽热，心脏为之颤抖。
    见证了崭新顶级神通的诞生，见证了历史，不论这人族怪物会回归人族，还是成为怪物，此战过后，他的大名定会响彻原始宇宙，他的弑杀之名亦然。
    有仙灵看得眼红心热，恨不得也能学会：“如果能炼成万化神通，岂不是能博取万族之长，纵横原始宇宙！”
    一族的天赋神通，修炼到极境，在闯荡过程中，也难免会遇到克制自己的神通或种族。
    但万千种族却能相生相克，只要能灵活运用，就能先天立于不败之地！
    然而要修成这一神通，条件太过苛刻。
    需要一具仙胎，刻有后天本源法则极尽通透的天生仙胎，需要拥有融合大本源之力成长性无穷的神魂，无与伦比的种族自豪感和顽强至极的意志力。
    无止尽的杀戮，以及灭尽无数种族的仇恨加身依旧义无反顾的无敌信念。
    谁能效仿！
    唯有天生仙胎有一丝可能！
    此时的吴骇并不知道他成为亿万仙灵的焦点，也无法理会他在做什么，他只是咬紧牙关，脑子里有无数个声音在咆哮，却只有一个念头格外强烈，以排山倒海的气势力压万千杂念：“给我变回来！”
    当然更为现实的问题是，仙胎已经被激活了，有了无数可能性，而且是有记忆性的，尽管混杂的魂力波动中唯独少了谢宇策的魂魄波动，但原先固定的本就是谢宇策的样子，还是能变回去。
    只是比起保持谢宇策的元身，将仙胎回归到自己的模样反而省力一些。
    而在这种可怖的情形下，能省万分之一的力，也能多出一分活下去的可能。
    吴骇将仙胎变回了自己的样子，万事万物都已经听不见了，只有这铺天盖地的敌人，一次次肉身变化都被仙胎记录。
    只要熬过了极致的痛楚，回归到人形，他便能再次变为那个形态……
    “吴骇！是吴骇！”
    “若微神医藏得太深！仙胎在他手上被激活了……”
    凡界一方仙灵心神震撼，热血沸腾，乃至热泪盈眶。
    这一战太过憋屈，永恒仙灵无穷尽，几乎所有计谋都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土崩瓦解，他们再强，也挡不住成百上千位境界一样甚至境界更高的强者前赴后继地轮番进攻。
    一位位天之骄子接连喋血陨落，不败的战心被打垮，濒临崩溃。
    绝望到现在，浴血奋战的凡界一方仙灵喘不过气来，看不到希半点微光！
    位面战场太过辽阔，小小一人在仙灵堆里与强悍的界主战斗，其实还没有容大军师掌控的战兽更惹人注目，直至此时若微扫荡全场，新神通的异彩震慑众人。
    他们重新拾起了战魂：“为凡界而战！”“为地球而战！”
    敌人同样在恐惧！凡主弟子在前线最危险的地方给敌人带来噩梦般的恐惧！
    这些都是机缘，这些死去的强者，涌来的敌人都将是他们往上走的铺路石，外面再没有这么丰厚的报酬——只要斩杀一人就能得到至少一颗完好仙种！
    但也还是有不少仙灵疑惑道：“上面那位是若微，那我前面这位是谁？”
    谢宇策解释了无数遍，懒得解释了，冷声道：“既然认出了我的魂力波动，何必怀疑自己的结论？”
    贺独道：“我很想无视你的存在，所以不太记得你的魂力波动，不好意思。”
    谢宇策没再理会，因为他旁边的元武已经完全淡定不能了，比起惊叹，更多的是惊恐。
    “他太乱来了，你去跟他说！让他停下！主上有令，吴骇绝不能出事！”
    谢宇策就听不得凡主对吴骇的过分关心，道：“他想做的事，为何要阻止？”
    “你只想到你自己。”
    “他用的是我的仙躯，他若有什么意外，我也逃不掉。我都没担心，你担心什么？我说，就算你是听凡主的命令行事，可你适可而止，师父再看重他，也得看看他的意愿。”
    元武冷声道：“如果他死了呢！”
    谢宇策道：“不会吧。师父是地球位面之主，吴骇是土生土长的地球人，难道不能复活？”
    元武顿了下，解释道：“魂力境界越高，复活的代价越大，就算能复活，想必也只是普通肉身普通魂魄，不会有融合大本源法则。”
    如果是平时，谢宇策一定会分析一下这番过长的解释存在的问题，但他也在担心吴骇出事，只是没有表现出来。
    他自是不希望吴骇有什么意外，不然又得麻烦凡主复活，又得欠个人情，没完没了。
    说到底吴骇拼了命地帮着凡界，还不是因为看重家乡的一切，以及回馈凡主对他的过分期待和看重。
    像吴骇那种看似薄情寡义，其实极其重情义的家伙，接好处时接得再轻松，也还是会记得报答，如果凡主一心为他好，吴骇没道理不帮忙。
    “没有又如何？难道你到现在还认为他能有今天全靠融合大本源法则？”谢宇策漫不经心地道，“是融合大本源法则成就了他，还是他成就了融合大本源法则，你拎不清，师父总不会拎不清吧！”
    元武深呼吸，沉声道：“拎不清的是你！算了！我不想跟你废话！”
    谢宇策讽刺道：“以前一直没觉得你像武神，看你发起脾气来，倒是有几分武神的架势。”
    “从未想过仙胎竟有这等神奇变化，我等潜心钻研无尽岁月，竟让一个外族人魂实现了！”
    此刻，石人一族族长看了千变万化之术成型，激动不已，找上叶天阳，从他口中得知了大概情况。
    向来寡言少语的石人族长语无伦次地道：“我先前不太同意让人族来石人一族，现在我同意了，务必要请他们来‘黑墟’做客，只要此子、此子愿意将万化之法教给我族，我族愿意呈上族宝‘生命石’为他再塑肉身！”
    叶天阳说的正是之后吴骇魂魄转换回来，原有的肉身不足以承载其强悍的魂魄，所以多半还需要一具新的。
    关于这个提议，谢宇策多半会同意。
    因为那具万化仙胎是谢宇策的，却是吴骇造就，再加上他俩的关系……
    逆天神通难创，但创过之后就能被天地记录。
    在天地之间成型的新神术，总有办法传承下去。
    而石人一族修炼方向便是向着生命最本源形态，石体生血肉，又称后天仙胎，万化之术，非常适合石人一族！
    而且石人族长这话，已经意味着他们可能要从凡主手上抢人了！
    只是此时的叶天阳等人并不知道凡主真正的手段，更不知道吴骇神魂里已经有了凡主印记。
    形式上的圈禁比较容易打破，只要力量够强便可以，但放在灵魂里的魂印就是把逃不掉的锁，这把锁直接把他从弟子贬成了仆。
    其中滋味只有吴骇自己知道。
    他担心魂印抹不掉，终有一天他会把手中的杀器对准自己人。
    吴骇杀红了眼，挑强大的杀，他时间无多，于是从伪界主境开始杀起，再是半步界主境，再是仙皇巅峰，而今他已经已经将三星仙皇杀断了层……
    境界较低的那些只会影响他的体态，却提升不了他的魂力境界，除非数量达到一定程度。
    杀，死在他手上的永恒仙灵越多，凡界之人活下来的可能性越大。
    他在等着自己再也坚持不住的那刻，他希望在还仙胎之前，尽可能地将凡主魂印磨灭……可催动诸天星辰的魂印异常顽固啊。
    咔嚓一声。
    易碎的融合大本源法则被挤出神魂之外，完现往昔圆盘形，却已经出现大量裂纹。
    吴骇已经快要抑制不住魂体分离的迹象，但魂印还没有裂开的迹象。
    他额头布满青筋，浑身皮肤各色变换，魂魄总是要越体而出，像是要消亡一般……
    距离抹除主宰魂印还差一步……但这一步让他苦熬到现在，依旧没能跨过。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跨过，每一秒都格外煎熬，浑身上下疲惫不堪，魂魄也极尽疲乏，完完全全是在挑战极限的极限。
    他有最具潜力的仙胎，有最具潜力的融合属性神魂，有星器，有源源不断的魂力，借万力居极高处以登天。
    可到现在，他却连“天”在哪里都不知道！
    他依旧在囫囵之中。在利用最大的优势，最大的力，搏他的一线生机，却好像在以最大的速度奔向魂体分离意识分离的死亡……
    咔嚓——
    似有裂碎的融合本源法则圆盘岁末簌簌落下，碎裂的部分消失无踪。
    这样不计后果地强行压制身体异变来提升肉身境界，他的魂魄境界在持续不断地提升，奔向解体的同时，在极致的痛苦之中，他的思维更加清晰，剧痛中思考的能力愈发可怕。
    看问题的角度也迥然不同。
    生灵将难以理解、无法解释的绝对力量谓之为天，把修炼向上、改命称作逆天。
    可究竟何为天？
    何谓顺天而为，何谓逆天而上？
    上至何方，方可超脱于法则之外，方可让天地为之开道，方可知道“存在”的缘由？
    吴骇陷入困惑，继而是无休止的迷茫，以及发自内心的恐惧与被爱。
    渺小与强大的对立在这一刻擦出耀眼的火花，整个世界在他眼前呈现出完全不一样的构造。
    他看见了。
    他看见密密麻麻的规则锁链遍布虚空的每一寸，就像一条条从天而坠的金色圆环，门帘般熠熠生辉。这些金色圆环静止不动，充满了可怖的规则，万事万物都有不同的形态，那种可怖的气韵让吴骇心如擂鼓，忘却了呼吸。
    那是极其高深的宇宙本源，吴骇如痴如醉，焦灼的心情沉静了下来。
    “能见到这样的情景，我也死而无憾了……”
    无尽虚空之中涌现出满天符号，耳边有悠扬的歌声，似有风声轻轻吹过。
    豁然开朗！
    “如果……”吴骇目露沧桑，虚抬右手，像是在抚摸空气，喃喃道，“真正的‘天’，一直都在身边，就在眼前。”
    这些看似空无一物的活动空间，若全都是‘天’……
    超主宰境的生命视界壁如无物，却没办法在虚空中自由穿行。
    为什么？
    因为他们这些低于原始宇宙极限的生命所能自由活动的虚空，其实遍布宇宙规则秩序锁链。
    只是生于此，长于此的他们，并不能切身感受到这份来自原始宇宙的压制罢了。
    他的思维变化，断掉的链条重新架构完整，有了崭新的逻辑，追本溯源回归到原点，原点空空如也。
    刹那间，一切以前困扰的，烦恼的，看不透摸不着的或是被忽视的一些问题，都似乎有了更深刻、更可怕的理解。
    所有的问题都似乎没有答案！
    存在即合理，才在合理的基础上创立新秩序，学习新技能。
    但……存在本身便是不合理的啊！
    为什么会有位面战场，为什么会有大本源法则，为什么会有原始宇宙，为什么会有自然万物？
    万事万物均在原始宇宙之中，万事万物均受制于原始宇宙规则体系。
    可规则从何而来？
    原始宇宙，又是谁的体内位面……
    吴骇头颅轰鸣，猛地发出一声锐利的尖叫，他的神魂难以抑制地脱离肉身，像是有无形的巨力托举着他，又像是在疯狂变大，挣脱肉身的桎梏，向周围虚空蔓延。
    原来他魂体异常庞大，远远超出了肉身的大小。
    敌人见他失神，一刀一刀砍在他身上，火星四射，没有痛感，没人注意到他魂体的变化。
    他竭尽全力地嘶吼，却什么也听不见！
    吴骇猛然间惊悚地发现：他明明还待在肉身之中，却好像感觉不到自身的存在了。
    “我、我还不想死，还不能死，再给我点时间，请再给我点时间……”
    吴骇第一个想到了谢宇策，他迅速查看肉身，松了口气，是人类形态，是谢宇策的样子，可还有呢……
    咔嚓……
    融合大本源法则上布满了裂纹，碎裂的部分已经消失了一大半，清明大本源法则化作团团泡沫，那些费尽千辛万苦锤炼的后天圆满法则全都出现裂纹，难以承载过于强大而蛮横的魂力。
    终于，随着所有法则纹路全部崩碎，那道灵魂深处的凡主魂印也一点点黯淡下去，直至消失无踪。
    “……极限了，该换回来。”心灯无愧是凡主都参悟不透的本源禁器，真的只需一个念头，吴骇的魂魄越体而出，脱离了肉身，坦露在布满金链的虚空之中，这些金链挡住了视线。
    万分刺眼。
    密密麻麻的规则金链涌来挡住了他的路，可是很奇妙的是，起初他魂体中的一块本源法则碎片还没完全脱落时，还有针扎似的疼痛，可随着碎片剥落，那些金链却并未主动攻击。
    “这也许就是我的意识吧，所以感受不到疼痛。”
    “我的思维好像也解体了。”
    “好歹是磨灭了凡主魂印，看来并不能两全呢。哪有既能磨灭魂印，又能活下来。我早就想过，如果能活下来，我的魂体太强，回不到我的肉身中。也就换成我以魂魄的状态待在谢宇策身边，但是……不能两全呢。”
    也许是他摸到奥秘的某种馈赠，吴骇的意识在消散的过程中，似乎能与天地融为一体。
    他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思维一瞬间到了那里，却看到了叶天阳，他与石人商量着什么。动作静止了。
    吴骇心说：“如果早早碰到你们，会不会情况就不一样呢。可是没有如果……”
    “天阳，你是个相当厉害的人物，而且还没有存在感，很容易让人降低防备，就更厉害了，我反而是最不担心你的。可是很奇怪，你师父对你的保护欲比我师父对我还要夸张，总给我一种你好像命不久矣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要当心啊……”
    “还有，告诉容大军师，我大概做到这一步，永恒一方三星仙皇境以上几乎断了层，应该可以收场了吧。还记得告诉他，他要的法则神果都在谢宇策右手食指上的空间戒指里，到时候让谢宇策给他，你懂的。他没我这么好说话，祝你好运啦。”
    “不论如何，先谢谢你们不辞劳苦，不遗余力。能认识你们，是件幸事。”
    ……
    吴骇又看到了杨钦，心情不由复杂了许多：“杨钦，别怪我多嘴，这件事情我一定得告诉你……”如果他能听到自己的声音，想必是很严肃认真的语气严肃，而后又有些悲哀“总之，你要小心凡主。其实某种程度上说，咱俩同病相怜。我的前车之鉴，希望能让你引以为戒，今后无论你怎么走，都能心中有数。”
    以杨钦的大气，就算听到了多半也不会怪他多管闲事。
    平时也许不一定，但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
    “袁亦乐，你是我一趟三年醒了以后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前两次看到你觉得你这人不靠谱，却让人移不开眼睛，你非常自信，对我影响很大。可能没跟你说过，我到现在还很清楚地记得，你军校第一天去台上作自我介绍的时候说，你希望通过你的努力成为三年之后突破将军的那个。在你说这句话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十八岁以前的人可以成为将军。你应该算是我的贵人。”第二个贵人。
    “赵卓凡学长，当年我在华夏位面战决战上赢你，是借了别人的力，我有个异魂帮手，帮我赢了你，否则你将是第一。如果没有我，也许你会青云直上吧。你其实特别特别强，你非常特殊，目前尚且不知你没有痛觉是怎么一回事，但总有一天这个问题会有准确的答案。”第四个贵人。
    第三个贵人是杨钦。
    ……
    “毕轩兽祖，有机会告诉我师父，当年的武神宫宮主。我一直很记挂他，只是未经允许另拜他人为师，愧对他老人家，更无颜面对昔日恩师。没能见他一面实在惋惜，我也算体会到了当年自己不告而别，是多大的遗憾。”第五位贵人。
    ……
    “龙寰，好吧谢宇策，虽然你嘴上说着不在乎我，我才不信你呢。”
    “佛子，你的存在满足了我所有的痴心妄想，你是我在世间收获的最纯粹的美好，我能感受到最大的善意之一便是你。不过我想如果我走了，你应该是最能放下我的人吧。”
    ……
    不管这些人听不听得见，吴骇都一直在说，他像是神游太虚般，见了所有还记得的人，把这些年没能说的、以为没必要说了一股脑说了个遍，神清气爽。
    那些曾并肩作战的朋友们，临别前再去看，一个个都是那样的可爱，美好，是逝去的时光。
    他不后悔竭尽全力护住这些人。
    这些曾在路上给过他帮助，有意无意助他一臂之力的人，尽管他在往前狂奔的路上，很少回头看。
    他始终认为生命中除了身边那位恒定不变，漫长的一生中会有数之不尽的风景，都是人生中的过客，有过交点，或者有幸同行一小段路，终究会分道扬镳。
    他很少真正放在心上，但他终究无愧这些人的期盼，他创出了新神术，可惜还没能完善，也无法看它大放光彩。
    他始终相信，所有看好他以及他看好的人，在无限的寿命里，总有一天会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最后是谢宇策。
    吴骇每说完一个都想到谢宇策，可是很奇怪的，对于这个生平第一位贵人，改变他命运的那个人，宁可豁出性命去保护的活人中最大的牵挂，他平时总是有说不完的话，但可能是平时把什么话都说过了。
    到了这种时候，他竟然什么都说不出来。
    一切始终静止不动，没有任何回应，似乎没有人听到亡者的呢喃。
    好像说与不说都已经不重要了。
    ……再见了，谢宇策。
    世上最快的速度并非光速，而是思维，思维的速度无穷尽。
    他见了这么多人，但真正意义上只有一瞬间。
    吴骇的意识陷入混沌，魂体像是在腾空，飞速膨胀，大过了位面战场，进入原始宇宙。
    他越来越巨大，身化宇宙，意识磅礴，漫天星云尽收眼底，那些被誉为荒古地带的地方，他极其激动，心绪复杂不知如何书：“原来原始宇宙如此浩淼，如此恢弘庞大，神秘莫测的地方格外之多，我感受不到的地方也有很多，可我却从没去过。”
    吴骇一阵惋惜。
    “所以我这是死了吗？”
    “难道超脱宇宙之外，便是与宇宙融为一体？我的意识还能存在多久？”
    过了许久，吴骇发觉自己变大的趋势还未停止。
    越来越大，大过了无垠宇宙，肉眼可见更广阔的宇宙星河。
    那些星河在他看来如此渺小，犹如尘埃，然后模糊不清，再也看不见。
    最后他想，这就是他的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