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骇转变想法, 再看这把剑便觉亲切了许多。
既然神劫幻象如此亲切真实,而且强大得超乎常理, 谁说非得斩杀他才能过关。如果把这道光剑视作机缘, 而那位极其强大的幻象同样也是机缘。
若是能让这位被神劫设定得极其倾心于他想让他迷失在神劫中的幻象男子解释这光剑原理,帮着他破开这该死的神劫, 那他的收获肯定比被牵着鼻子走更多。
吴骇将魂力灌入其中, 细细观摩纹路, 感悟不同法则神纹的组合拼接, 越看越觉得甚妙,但此时的吴骇并不知道这就是法则神纹, 只觉那些纹路极其精妙,却只能临其形,无法知其理。
吴骇心神沉入其中,感受其中奥妙, 竟有些忘乎所以,转身说:“你很强,这把剑也很强,不如等我参悟这道光剑,你我联手打出去……”
说话之间, 光剑已经彻底成型。
谢宇策微漾的双眸突然充斥着刺眼的剑光。
再之后便是吴骇惊悚到扭曲的脸。
“快闪开!”吴骇嘶吼出声,他的手却以扭曲的姿势翻转了过来, 带着他整个人在半空中转过一圈, 似要折断手臂般朝前刺去。剑光夺目, 那种超出他肉身极限的巨力几乎要将他的身体撕裂开, 吴骇仿佛听到了他体内骸骨接连脱臼的咔嚓声,眼前花白一片,继而一片血红,脑袋碰到了个有些温热的硬物,嘭地一声,他撞到了谢宇策的头,下意识地道,“对不起,我……”
吴骇呆住了,他在说什么,对一个幻象道歉?
“没关系。”谢宇策声音很低,目光无比脆弱,他额上青筋暴起,像是忍受着莫大的疼痛,身体微微颤抖。
光剑洞穿了他的胸膛,只剩下剑柄。
谢宇策站得离吴骇很近很近,竟是露出浅笑,无力地抬起手臂往他肩上一搁,近乎呢喃地说:“只有我爱你是真的,所以你不要,放下我……”
手中剑粉碎成虚无,等吴骇再睁开眼,面前空无一人,而他满手鲜血,光剑刺穿皮肤的触感还历历在目,血肉被烤熟的焦糊味萦绕在鼻尖,炽热的呼吸喷薄在耳际似有层水雾。
“血、血……”是真的血肉,吴骇喉间发抖,浑身战栗,不堪一击的身体弯了下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他的喉结骨已经在拉扯中错位。
“混蛋!我竟然……”破开神劫后的一瞬间,吴骇融入虚空,来到天劫外,并未现身,他拖着近乎瘫痪的残破躯体,更无心应付那些人,满脑子都是谢宇策怎么样了。
吴骇神识外放,终于在无数声音中捕捉到了他想要的那道,此时的不朽等人正因为神劫的突然消失而陷入恐慌,松了口气:“不朽在,人奴还在,人奴的主人还活着,在哪?在哪!?”
吴骇几乎是疯了似地来到天外,龙源界虚空之上漂浮着数之不尽的陨石堆,大多没有生机,吴骇破开星辰,魂力扫荡之下,终于——
神光交织,空间激烈震动。伴随着轰隆一声巨响。
吴骇被战斗波动吸引,降临到一座浮空岛附近。
他远远地盯着那位正在和神凰战斗的高大男子,悬着的心总算沉寂下来。
那身熟悉的霸道无匹的龙气很让人安心,吴骇颤抖着将满手鲜血在身上擦了擦,进了体内位面球形大陆,把血淋淋的衣袍换下来,在千倍于外界的时间流速中狂奔,发泄过后,又静默数久,完全失控的情绪这才缓缓平息。
他深呼吸几口气,这才重新走出体内位面,径直降临到那座浮空岛,出现在激战的战场,内心无端涌现出几分杀气,他徒手演化他所感悟到的时空领域,形成空间封锁。
咚地一声,那神凰毫无防备地撞上那堵空间墙,无比震惊于吴骇的出现:“怎么是你!!”
渡过了神劫,却毫无实感,但他确实是变强了。
这空间墙,只是吴骇参悟他那高到令人发指的神劫界壁所领悟的半成品,跟那坚不可摧的界壁相比只是冰山一角,却能挡住早早突破仙主境的神凰,吴骇心里一沉,又是一阵恍惚。
那究竟是怎样的境界,他不知道。他唯一知道的是,仙主绝不是尽头。
龙源界的天,比他想的要厚实得多。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他这点微末实力不值一提,这点本事就妄想和天斗,太异想天开。
然而他年纪还小,暂时落后都不是问题,问题是,最大的问题是……吴骇头痛欲裂,不愿想下去。
他是神医,他太清楚人体血肉筋骨脉络,甚至只需间接接触,听音就能辨体魄,如果他触碰后感觉没错,那躯体并非是寻常的人类仙躯,而是格外精纯得……到说不出来的感觉,各方面无可挑剔,远胜目前为止见过的一切仙灵,完全不在一个层次,就连他自己也自惭形秽。
可能唯一让他觉得那人不可能存在的理由是,太完美了。
太过完美的人类仙躯,能在神劫中突然出现又在神劫塑造的光剑中突然消失,多半只是应神劫需求而生,并不真实。在他眼前的这些,才是真实。
他只是看到这个并不知道神劫内发生了多么荒唐的事的谢宇策,就会安心。龙身,很安心。
**
位于江汉平原腹地的村子常年下雨,山体滑坡,多发洪涝,但奇怪的是自从半个月前天穹一声巨响,似有重物落地,地面罕见地震颤了小半个小时,在那之后大雨转晴,日日艳阳高照。
三个顽童结伴去山里玩,这三座山早就被翻遍,可自从出事后大人们就不让他们上中间那座山。可有句话是,越是不让去的,偏想去看看。
约好去山里冒险的三个小孩大多只有八九岁,一个瘦瘦高高腿长胳膊长动作轻快得跟猴子似的,手里拿着一截树枝跑在最前面;还有个长相敦厚老实,看起来最年长,其实最顽劣的白净少年,以及虎头虎脑眼睛提溜就有鬼主意的小胖墩。
白净少年道:“我没看错,那三座山,中间那座好像缺了一角。”
瘦瘦高高的少年说:“我姥姥说,下雨打雷,给闪电劈了。”
白净少年道:“只是被雷劈了而已,多正常。现在又没下雨,怎么就不能上去?”
小胖墩说:“上不去!出事当天,我爸还有猴子他爸都去看了,但都没能爬上去,差点从山上摔下来,猴子他爸骨头都断了。”
“骨折好吗,小伤!”高瘦少年挥舞着拳头。小胖墩朝他翻白眼扮鬼脸,根本不怕他。
“揍死你!”
小胖墩拍拍白净少年的肩,说:“他说要揍死你。”
高瘦少年挥舞着拳头:“拦他我就揍你!”白净少年护着小胖墩和他正面杠。高瘦少年气势渐弱。
小胖墩趁机:“看我的佛山无影脚!”
“机关枪扫射!”
“别跑!”三个少年追逐打闹,很快就到了半山腰处。这里像是被扫荡过似的,树木倾折,石土翻起,形成一堵险墙拦住了上山的路。
“好像只能到这里了。”其他孩子都不敢靠近。
白净少年走到前面来,看到树梢顶上的土堆旁还长了一朵鲜红的花。那花的花瓣上还有些荧光,好看极了。比他这些天来摘的所有野花都好看,商店里卖的那些也没这个好看。
“我要那朵花,猴子上去给我摘下来。”白净少年说道,“敢吗?”
“有什么不敢!”那绰号为猴子的高瘦小孩两眼发亮,双手在地上擦了擦,沾了灰尘后,手心就不滑,道,“你们在这里等我,我上去就下来。”
白净少年道:“小心点,要是摔了,会被你爸打断腿。”
那虎头虎脑的小孩眼睛很亮,说:“猴子什么时候怕过,他爸现在还杵着拐呢!跑不过他。”
“嘿嘿。”绰号为“猴子”的小孩人如其名,三两下爬上去,看得下面的孩子一阵叫好,但越往高处越难爬,他爬到一半,手中的石块一松,险之又险地抓住一截树枝,身体在半空中晃悠,等他看清脚下的景象,又看看上面,满头大汗,汗珠滴进眼睛里,一阵天旋地转,浑身冒冷汗,突然知道恐惧,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你行不行啊。”小胖墩嘲笑道。
白净少年说:“你不会用方法,其实踩在那里是可以上去的。”
“你行你上!”猴子艰难地下来,脸上被划了一道伤口,火辣辣的疼,他哭着说,“你们谁能爬到比我高,我叫谁老大。”
“算了,不就是一朵花吗。”小胖墩缩了缩脖子,“我又不娶病怏怏的阿香做老婆,不用给谁送那么多花。”
“我试试。”白净少年盯着那朵花,两眼放光,也如法炮制地往上爬,但他爬得很稳,慢慢地达到了猴子爬到的高度,猴子少年一脸紧张,小胖墩则一脸崇拜地看向他。
白净少年不紧不慢地爬到最高处,摘下那朵花,闻到一阵沁人心脾的芳香,然后居高临下地往山里一看,这一看,顿时不得了,漫山遍野居然全是盛开的花!而且大多是他没见过的品种。
“你们先回去,我下去看看。”
白净少年不等回答,便翻过了这座陡墙,来到另一边,刚一落地,便被红色系的野花吸引了注意,这里的花大多泛红,淡红、桃红、殷红、血红,恰好是寇香最喜欢的花色。
其实情况是非常诡异的,因为这座山上原先长满了青翠欲滴的树木,但前不久一场意外使得树木没了,突然冒出的这些花花草草,若论生长周期也很不正常,正常的成年人看了都会浑身发寒。
但他年纪小,只是为了摘花,越摘越高兴,一边闻着清香,还一边在想:“可惜阿香身体不好,爬不了山,不然就可以带她来看了。”
少年没走多久,就看到了他这辈子永生难忘的一幕。
大片大片的花草藤蔓肆意生长,花瓣全都泛着妖异的红色,从淡红到深处的血红,娇艳欲滴,如梦似幻。
最不可思议的是参差不齐草藤堆里,坐着一位俊美的长发男子。
“妖、妖怪……”少年倒吸凉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冷汗如瀑。
谢宇策闻音抬眸望去,说了句:“你有见过这么好看的妖……”话没说完,他便愣住了。
在他面前的是个八|九岁的少年,面容白净,稚嫩的五官依稀能看出吴骇小时候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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