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游之虚与现实

    
    大厅里灯火通明。
    “两位……”
    突然，大厅值班的男警迎了过来。
    凛的心不自觉一紧。不是害怕，只是想到就要见到云筠，有点慌——之前对她的自以为的了解，从接到电话的那一刻就土崩瓦解了。
    男警一脸笑意，竟有些殷勤：“有什么事吗？”
    李寿瞄了他一眼，老神在在地说：“没什么，我听说我们那个朋友，宋筱娥，啊，出了点事，所以过来看看发生了什么。”
    “噢，你们是小娥的朋友啊，怪不得……”
    笑了，男警摆手，满不在乎地说：“没什么事，你都看到啦，莉姐才刚走，那姑奶奶能有什么事……”
    凛一怔，然后就明了了。这人之所以这么热情，九成是看到了刚才在外面的一幕。
    李寿一副早知道的样子，摇手：“我知道，我就来看看另外个朋友。”
    男警一愕，点头：“哦，你说那女孩啊？这就，好像有点问题啊，具体的不太清楚，要去问问，要不，我帮你们问问……”
    李寿朝凛偏头，带着他就像逛自己家一样往里走：“不用，我们叫肖冬了，他在哪？”
    “肖冬啊？哦，他在里面，我叫他……”
    稍迟疑，男警还是跟进了。正常情况下，里面一道门，普通人是不能私闯的，但想到刚才门口的情景，他不但没有不识时务地阻止，反而做了一个顺水人情，几步赶到前头帮忙领路，“对了，杨队还在里面，要不要先打个招呼，你知道，他那脾气……”
    李寿脱口而出：“杨元宾？”
    咔。
    男警打开门，讪笑：“嘿，别那么大声……”
    李寿在门口一顿，却是有点犹豫了。凛倒是不疑有他，顺势进去。在走廊站了几秒，眼角捕捉到了什么，往右边看去。
    这走廊是间隔廊，长十多米，宽三、四米的样子。进对面的门在往里一点，落地的玻璃门。门两边的墙是半玻璃的，而且应该是单向的，从走廊看不见里面，但里面却可以通过玻璃看到走廊的情况。然后，在走廊的两边还各有一排椅子。
    在外门打开之前，就坐了一个人。
    凛和她对视着，有点猝不及防，但乱糟糟的情绪里，总算先松了一口气。因为，从外形上看起来，至少她没有受伤。
    李寿进来，皱皱眉。俩人不说话，他也不好发声，但他留意到，女孩的两只手互相纠掐着，因为太过用力，青筋都露出来了，指甲把白皙的皮肤都抓出了血痕。
    男警不明就里地打破沉默：“啊，你们在这等等，我去叫……”话还没说完，肖冬就出现在了内门的里面，并推开门。
    “行啦，我来吧。”
    “那，好，你们处理。”男警朝凛、李寿友好地笑下，又看了看把头垂了下去的云筠，这才有点不太情愿地退了出去。
    肖冬看看李寿，眼里透着询问：“你朋友？”
    凛回过魂，忙点头：“啊是……”
    “嗯，你在这等会……”
    肖冬不置可否地点头，然后瞟了瞟埋着头的女孩，招招手：“你进来，聊两句。”
    “哦……”凛看下李寿。
    “去吧。”李寿示意没事，随后自个走到一边。
    凛又看了云筠一眼，心里五味杂陈。然而，到了现在，已经没有逃避的余地了。‘哈’出一口气，勉力地镇静了下来。
    “哎呦，哎呦——”
    刚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声的*。
    凛来过几次，所以对地方并不算陌生，站门口往里看去。夜晚了，就算是警察也要下班，所以偌大的办公厅里只有五、六个人。凛留意到，右手边的一个隔间的门开着，宋筱娥耷拉着头站着，杨元宾不时对她指指点点，一脸的怒其不争。
    至于*声，是从左手边的那里头传来的。那边，有个男警正在和一个捂着脸的青年说着什么，*声正是源于后者。不过，由于背对着这边，凛看不到他的样子，甚至说他是青年，也只是经过他染的头发、穿着以及身形判断出来的。
    除此之外，就只有另一个值班人员了。凛环顾一圈，再没看到别的人。就是说……他又看了那个‘哎呦’个不停的青年一下。
    嘚嘚。
    肖冬敲了敲玻璃，把他的注意力拉了回来。透过玻璃墙，他指指外面失了魂魄一样坐着的云筠，“我想让她先回去，但是她不肯，一定要等小娥，我也没办法，她的资料里找不到其他人，要不是小娥让我给你打电话，我都差点想不起来。”
    凛一愕：“小娥让你打给我的？”
    肖冬点下头：“嗯，这案件……跟你没太大关系，我们得保护隐私，她不说，我不能做决定……”挠挠鼻子，他靠近一点，放低了声音：“我听说，你是云筠的男朋友？那你知道那个……”朝里面那青年颌首，他接着说：“是谁吗？你认识他吗？”
    凛看了两眼，摇摇头。即便是背影，也是很陌生，记忆里没这号人。
    肖冬似乎已经知道这个答案，并不奇怪的样子，点点头：“这人叫刘强，刚坐牢出来没多久，嗯……”看凛露出惊愕的表情，他‘唉’地叹口气，豁出去了：“既然你是小娥的朋友，那我就不来官僚那一套了，不过，我希望我说之前，你有点心理准备……”略顿，他继续说：“小娥在公众场合动手打他，那么多人看着，视频都估计录了不少到网上了，闹大了影响很不好。你知道，现在的网民有多恐怖的，我们得给个交待，公事公办……你女朋友，她说了，刘强拿，照片勒索她……”看凛的脸色一下发青了，肖冬也是意料之中，当看不见地继续说：“但是，我们没有在刘强的手机里找到证据，附近的旅馆也没有他的入住记录，视频监控又没有实际性的东西，就只有现场的5万块现金，没法当证据啊……没有证据，刘强就一口咬定没勒索，钱不是他要的……你知道，不管他是什么人，只要没有证据，我们是不能办事的。而且，我现在搞不清楚，是不是云筠想帮小娥开脱才那么说的……所以，我们很难办，现在就只能调解……”
    凛听到这，脸色只一阵青、白、红交替。
    肖冬拍他手臂：“我已经把话摊开说了，我的意思是，你要是有什么知道的，说出来，要是有证据，我们这边就好办……”
    凛看着窗外呆坐的女孩，喉咙哽一下，只觉满嘴苦涩：“我，真的不认识他。”
    “这样啊……”
    肖冬有点失望，但好像也有预料了，所以没再追问，“那，行吧，要么，你先带她回去，我们再查查，看看什么情况……”
    “嗯，好……”
    咚！
    隔间的门甩开，将全办公厅的人都吓得一跳。
    凛的心脏都差点吓得跳出来了，愣愣地一看，却见宋筱娥抹着眼角，大步从里面走出来。办公厅的过道和门口就隔了一道间厅墙，她走过时，俩人的位置只隔了个二、三米，自然都看到了彼此，但她只看了一眼，就气冲冲地走了过去。
    “你给我回来！”
    杨元宾从里边两大步跨出来，发得火像要把头发都点燃了：“听到没有！给我去道歉！”
    “要道歉你去道！”
    “你再说一遍！你什么态度——”杨元宾大踏步追出来，指着宋筱娥大吼：“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当自己是谁啊！啊？”
    “反正我不会道歉！我没有错！我有错——”
    挺圆的胸脯因为愤怒到极点而上下起伏，宋筱娥一转身，指着里边，红着眼，尖叫得歇斯底里：“——就是没打死他！”
    “你……”
    杨元宾气得眼珠子瞪圆，脖子青筋跳起，“你再说一遍！你当自己是谁！你是警！察！你进警队的时候宣的什么誓！你忘屁股里啦！你……”
    “我是要警恶除奸！不是助纣为虐！”
    “你，我……”
    杨元宾左右看看，抄起一个茶杯，怒如狮子：“警你个屁的恶，你以为你是谁？你眼里还有法律吗？你还有制度吗？你是警察！你的职务不是滥用职权！不是滥用暴力！是维护公义——”
    “他就是混蛋！”
    “只要没犯法，他就是公民！哪怕他是——”朝那边一指，“——人——”他徒地将杯子一甩，‘乒’地砸了一地碎片。
    “——渣！”
    宋筱娥圆睁着杏眸，胸脯大幅度地起伏了几下，随即一扭头，怒而转身。
    凛还是懵逼的，肖冬也懵逼的，事实上，除了他俩，还有当事俩人，其他人都被镇得处于懵逼状态，连气都不敢喘。
    怦。
    宋筱娥甩门而去。
    “你给我回来！”
    “小，小娥——”
    ……
    凛猝醒，却见到云筠追了出去。临走的一刻，她看了里面一下。凛一怔，愣了几秒，旋即才回过神，条件反射般一搐，追了出去。
    咚。
    杨元宾一脚把隔板踹出一个洞，“目无法纪！目无法纪！给我抓她回来！抓回来！”
    那边的一个警员连忙低下头。肖冬的表情就垮了，但见情形好像失去了控制，他一时找不到好办法，只好做做样子转身跑了。
    “呼，呼——”
    杨元宾叉着腰，喘了两口大气。抬起头，却见远处有人看着，他就瞪了瞪眼。不过，当他见到是刘强时，他又顿住，紧接着竟然露出了一个龇牙的笑容，“不好意思啊打扰到你，请你放心，我们是法治部门，绝不徇私，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待！”
    刘强‘咕’地吞下口水，慢慢转了回去。这时候，对面的警察叔叔适时地、面无表情地把调解协议书推到了他面前。
    蓬。
    杨元宾把门一甩，震得全厅都抖了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