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游之虚与现实

    
    转眼，时光荏苒。
    明天9月1号，又是新生报到的日子。从墙上拿下去年的挂历，翻到9月一页，看到红笔圈着的1号，凛不禁百感交集。
    不多不少，整好一年。
    犹记得，去年9月1号这天，正好就是工作室入驻新办公楼的日子。如今回头再看，仿佛瞬间，却已是一年之前了。
    凛看了一会，将日历塞进垃圾袋。
    “好了吗？”
    “好啦！”
    云筠拉着行李箱从房间出来，不时地回头，眸光带着不舍。
    凛搂住她肩膀，环顾房子。这间屋子虽然不大，居住的时间也不算长，却饱含着俩人的许多的难忘回忆，意义非凡。
    云筠把头挨在他肩上，“有点舍不得……”
    “唿，有什么舍不得的，那么近，你喜欢就回来住几天呗，难道宋筱娥还敢不让？”
    “嗯……”
    “没漏东西吧？”
    凛接过她的行李箱，又回首看，确保没有遗漏什么。其实也没什么，毕竟房子里的东西基本不动，也就是些个人物品。而且，上个礼拜已经住进新房，此前已经来回搬过几次了，今天只不过是来带走最后一点衣物，想要落点什么也难的。
    “嗯，没什么了。”
    “那走吧，老妈还等着我们回去还神。”
    “嗯。”
    在门口站了一会，云筠狠狠心扭头出去了。凛又看了一眼，随后才关灯。关好门，他一手拉着她的手，一手拖着行李箱，“对了，宋筱娥呢？”
    “她在执勤。”
    “她还要执勤？”凛表示不信。
    “听说今天那个藏雪退学，纱姐去学校了……”
    “喔……”
    凛沉默了。
    过去的一年，之于自己，虽有波澜，却还算不惊。
    游戏方面，工作室发展迅速，借着与‘国色天香’、‘雪狱’以及‘商龙天下’的合作，几乎垄断了整个夷水城的倒卖、代练业务——到去年的年底，末季度的盈利，已经达到了千万。藉此机会，‘云上’不断扩张，到今年暑期，公司的员工已经超过了二百人。现在，‘云上’不仅有了多个网络部门，还开始朝‘传说’以外的游戏业务拓展，打造出了专属的品牌。
    如果没有‘李唐’，或许还能更进一步。
    年初，‘正唐集团’完成了对市区的五星级酒店塔莎的收购，曾紧缩的财政得以重新释放，令其旗下的‘李唐’网络再次活跃，成为了‘云上’最大的同城竞争对手。最近的几个月，两个公司因为业务的问题，已经明里暗里交锋了多次。
    不过，总体而言，还算顺利就是了。
    个人方面，去年大四下学期，凛就申请了实习，到今年6月份已经顺利毕业。而毕业之后，与云筠的婚期就提上了日程。不过，他也不愿因为匆忙而留下任何遗憾，因此只是开始着手准备。由于近一年挣了一点钱，首先就将去年购入的新房装修了，到近期才正式入住。除此之外，与云筠的婚期定在了年底，基于结婚、出行的需求，又买了一辆车……
    假若没有发生黑色7月，应该会是完美的一年……
    凛开车驶向学校的方向，神色沉凝。
    在上个月，也就是7月份，这个正在急速发展的城市，发生了两件事。这两件事，先震动了全国，随后又轰动了全世界。
    首先是7.22事件。
    在7月22号，在‘中曜’大厦落成的那一天，在一场街头的火拼中，步云桥涉嫌枪杀了正在参与大厦落成仪式的韩曜。
    到8月13号，潜逃了21天的步云桥被杨元宾抓获。
    ……
    当时，阿市因为送柳月纱回校，所以两人都幸免于难。但就在今天，得知藏雪退学，柳月纱正带人在学校门口堵截。
    这就能够理解，为什么已经调回技术部门的宋筱娥也得出动了。
    虽然经过一个多月的清洗，步云桥的势力已被削掉了大半，但以柳月纱、阿市为中心的核心力量，却仍在。当前，风头还没过，正是敏感时期，却又正值学校新生入学的时间点，如果双方一触爆发，到底会发生什么事，谁都不敢保证。
    ……
    其次，就是8.20事件。
    在11天前的8月20号，市区银行遭到了一班悍匪的劫掠……过程不详，但在警方的追击下，结果是劫匪被堵在了跨江大桥上。
    当时，双方发生了一场持续了1个多小时的枪战，随后为了逼退警方，被逼急的劫匪引爆了预先填装在大桥一端的*，导致桥面崩塌，死伤惨重。在此之后，又劫持了桥上的大量人质，与警方张开了数小时的谈判……最终以失败告终。
    在陆续释放了大部分人质之后，桥上仍有一辆载有十多名儿童的小学校车，但就在最后时刻，谈判失败，*被引爆……
    在随后的几分钟里，世人第一次在现实中发现了未知的人形……
    滴滴——
    凛的思绪中断，抬眼望去，却见前方学校外的道路已经被交警管制，前行的不相关的外来车辆正被指挥着朝两侧分流。
    “她在哪？”
    “前面。”
    云筠伸着脖子望，有点担心，“不知道能不能过去。”
    “在这下吧。”
    凛一打方向盘，在路边找了个靠近的车位……其实也没车位，就是一些家长送学生上学，校门口又没地停，只能停在路边。按平常时候，被交警发现了肯定要吃单子，但现在是非常时期，在场的交警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网开一面了。
    俩人下了车，沿着人行道走向学校。
    “在那里。”
    “走。”
    凛一看，只见校门口外的道路上，已经有好几辆警车在，包括交警在内，十几个警察正严阵以待。宋筱娥同学呢，穿着便衣，站在草坪边的树荫下，老神在在地玩着手机……大概是提前收到了云筠的信息，她老远就发现了俩人，挥了挥手。
    “你不是在执行任务吗？”
    “谁告诉你我执行任务了？”宋筱娥两眼一翻。
    “不是吗？”云筠睁着无辜的大眼睛。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凛苦笑，转头看向校门口那边。
    “看热闹呗……”
    宋筱娥瞥了某处一眼，似是随意地补充了两个字：“顺便。”
    何止热闹。
    凛的眉头皱了起来。刚才还在奇怪为什么车子不让开进来，还猜测着是不是事态失控了，现在一瞧，却原来是校外没有停车位了……清一色的黑色小车，整齐地排成一行，把十多个停车位都沾满了，连个放自行车的夹缝都没有留下。
    难怪管不了。毕竟，不管对方是谁，只要合理合法，总不能赶人家走的。要是仗着官方身份强行驱逐，那就是摆明了找茬。执法人员也是普通人，谁没有个上老下小？这样明着找对方晦气的事，只要不是上头下了死命令，谁都不会那么傻缺。
    “什么状况？”
    “自己看呗。”宋筱娥倒是好整以暇。
    “纱……他们不会真的要报仇吧？”云筠一脸忧色。
    “不会的……”
    凛望着停在校门口的那辆豪车，却有点底气不足。那是步云桥的座驾，但步云桥已经被抓了，此刻坐在里面的是谁，不言而喻了。
    “放心吧，除非他们是傻子，不然闹不起来……”
    宋筱娥左顾右盼，似乎在找什么没找到，有点失望地转过来，“你们凑什么热闹，回去啦，钥匙呢？”
    “噢。”
    云筠这才想起正事，把一串钥匙递给她。
    “下次再忘带钥匙，不让你进门。”
    “嘿嘿，反正以后你不在我又不去的。”云筠吐吐舌头。
    “嘁，就你屁话多，赶紧回去啦，没什么好看的……”
    喔——
    突然，四周一阵骚动。
    宋筱的话被断了，黛眉一蹙，扭过头去。
    不知何时，有个略显清瘦的女孩从校内款款走来。她背着一个小挎包，拖着行李箱，在校门口的横坊下停住了脚步。
    这时，停车场的车群有了变化。陆陆续续地，每辆小车里都下来了两、三个黑衣人，加起来足有二、三十人之多。这些人似是有了默契，只站在车头的两侧，虽然没有队形，却间隔有致地排成了一排，几十米长，看着像随时可能冲出来一般。
    凛凝眉，下意识地把云筠护在身边。
    场面分成了两边，左边警察，右边停车场。出入学校，没有敢走右边的，大部分只是从左边匆匆而行，根本不敢多逗留哪怕一刻。除了维持秩序的交警、警察，校内的人躲在学校里，只敢透过围墙围观，校外的好事者则站的远远，唯恐被波及。
    女孩形单影只，站在校门口显得那么突兀，尤其孤独。
    喀。
    最靠近校门口的那辆豪车的车门开了，下来了一个人。
    凛的眼皮一跳。
    这人却正是阿市。他一言不发地绕车尾转了半圈，打开了后车门——无巧不巧，车门正好对着了在校门口驻足的女孩。
    柳月纱。
    虽然隔着五、六十米远，但凛还是看见了车内端坐的女孩......只有侧影，但不难分辨，而且此刻在里面的也不会有其他人了。
    “她不会去吧……”云筠有些担忧地捏住了凛的手。
    “……”
    凛看着校门口站着的女孩，心情复杂。去年的那一次经历，仍然历历在目，这个藏雪要是真的进车里去了，实在很难想象会发生什么。更关键的是，如果是她自愿坐上车的，那在场的警察一时半会也无能为力，毕竟那是她自己的选择。
    轰，轰轰——
    猝地一声引擎的轰鸣响彻了全场。
    凛措不及防就被吓了一小跳，扭头一看，却见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一辆深蓝的的跑车越过了交警的岗线，直直地驶了过来。
    宋筱娥似是知道什么，咧着嘴坏笑：“好看了……”
    轰轰——
    显然，跑车就是为了吸引注意而特意制造的噪音，声大速度却不快，在全场瞩目下慢悠悠地来到校门口，停在了藏雪的面前。
    啪。
    车门一扬，打开了。
    凛骋目望着，可惜却背对着车门，什么都看不见。不过，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人，但就以这辆跑车数百万的价格来推断，身份也绝不一般。难怪宋筱娥唯恐天下不乱地偷着乐……柳月纱是有依仗，但即使步云桥还在的时候，也并不是谁都会怕她。
    “买五毛，上跑车。”
    宋筱娥话音未完，藏雪已经走向了跑车。
    凛不知怎地反而松了一口气。说到底，在步云桥、韩曜这件事上，她是无辜的，甚至说也是受害者，绝不应该成为替罪羊。
    “啊！”
    徒地，云筠脱口惊呼。
    凛一震，回过神看过去，随即又是一惊。
    当所有人都以为藏雪会乘上跑车离开的时候，她将行李放上车，对车里的人说了几句什么，然后竟走向了柳月纱的车子！
    不会吧……
    凛心里呐喊着，却见女孩没有一丝犹豫地上车了。
    “怎么管，管不了啊……”
    宋筱娥一手捂着耳朵，侧头自言自语的像在跟谁说话。仿佛接到了什么指示，她看着，只是站在原地，没有任何表示。
    轰。
    跑车没有多逗留，油门一加，‘轰’地就跑了，留下一溜的灰尘。
    阿市关好车门，又回到了驾驶座。而此时，那些黑衣人各自回到各自的车上，其中有两辆率先驶出，朝市区的方向开路。
    凛望着豪车在十来辆车子的前后拥簇下慢慢驶离，愣了神。
    “收！工！”
    宋筱娥一声轻呼，没心没肺地把还在张望的云筠拉过去，“走，请我吃饭。”
    “为什么……”
    “你有钱。”
    ……
    凛收回目光。再看时，周围的凝重气氛在车群离开后，仿佛一下就解放了，又恢复了正常。除了还在窃窃私语的渐渐散去的围观者之外，刚才的那一幕，好像只是无数电影里的相似的一个情节，即使存在于脑海当中，都显得不太真实。
    “猪头，走啦！”
    “来啦。”
    凛闻声一瞧，却见云筠被宋筱娥拉着，已经跑到十几米外了。苦笑一下，他又望了学校一眼，略微复杂地又笑了一下。
    “喂，走啦——”
    转身正要离开，身后却传来一声略有些熟悉的呼喊。
    这个城市，未来会变成怎样呢？
    凛没有回头，看着伸手迎着自己的云筠，忽地若有所悟，微微笑了一笑。
    “走吧！”
    凛拉住了妻子的手，坚定而有力。
    谁又知道呢？或许会更好，或许会更差……可不管好与坏，只要能与挚爱的人在一起，即便平平凡凡，亦可无憾矣。
    “——阿易！”
    前面，宋筱娥一顿，蓦然回首。随后，酒窝浅露，就像个终于发现了最最最期盼的礼物的小女生一样，嫣然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