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元守一,虚青灵台清明,魂魄碰撞传递而来的疼痛更是如同冰锥一般。长远的动作很快,以以灵力为屏,将缠在虚青身上的幻象硬是震飞开数丈。幻象悬空僵硬了一阵,长垣眉目一拧,撑起一道禁制将几人包覆在内。
文霁风大惊失色往虚青方向飞身过来。文霁风的手搭在虚青的肩头,以自己的右肩出力支撑柱虚青。虚青睁开眼看了是第一眼,脸上难得没了表情,目光极冷地看了师弟一眼,又合上眼。
文霁风心神一震,虚青方才看他的那个眼神叫他心中一寒。那是极度冷漠空洞的一个眼神,仿若他们对付的幻象那般,真正的无悲无喜一片冰寒。
巨大的爆炸碰撞声自前方传来,那幻象自爆灵体,生成的震荡虽然被长垣挡了下来,他一手建起的那道禁制却支离破碎。长垣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手上却不停下,玉剑化作一道白光,剑身光芒吞吐暴涨成一面玉墙,虽知这幻象消散之后便不会再有什么威胁,却还是小心为上。
文霁风扶着虚青落回地面,虚彤和虚檀也很快凑到他们身边。三人合力之下,这冥音的修为虽然比他们任何一人都要高,却也力有不敌。待长垣回过心神,面前的五个幻象已经悉数消失了。只是他们所在的这个地方仍是一片灰暗虚无,并未看到从前通关之时的光门或是别的什么。
另一边师兄弟三人将虚青扶坐起来,长垣注意到文霁风打算给虚青灌注灵力,连忙喝止。
“他现在魂魄受到冲击,极不稳当,你们注入灵力不过是给他增添麻烦。”长远道。
文霁风快急红了眼,急声道:“那我们怎么办?难道什么都不做吗!”文霁风的语气有些失控,身边的两个师弟此事也比他好不了多少。
长垣看着虚青面上隐隐泛过的黑气道:“等。”
明知他们心中急切,长垣虽不能共情,却能够体谅。只是除了等虚青自己祛除邪意,旁人没有任何办法。
文霁风虽然心急如焚,却也不是不管不顾的糊涂人。冷静下来几分之后,文霁风放开师兄,想要退开两步,免得打扰虚青。
只是他的手还未松开,却被虚青反手握住。
虚青略有些昏沉地睁开眼,仿佛只是为了看师弟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眷恋,紧握着师弟的手不放之后,又合上了眼。
四周的声音虚青早已听不太清了,幻象给予的魂魄碰撞,仿佛不要命似的冲击着他。灵魂恍惚,仿若要被击碎成许多碎片,灵力每凝聚一分,刺骨的疼痛便愈加尖锐一分。虚青并非是想用灵力冲击魂魄,这样做无异于玩火自焚,只是灵力凝聚一分,他便能更加专心一分。
虚青口中泛起浓郁的铁锈味。脑海被冲撞得有些发白,却还算清醒。
原本已经十分凝练的魂魄仿佛重新松动起来,叫虚青有些难以自持。
当初他的魂魄同沉夜交换了一魄,这一魄本已老老实实呆在他体内,现在却又蠢蠢欲动起来。虚青几乎是受到了两面夹击,唯独手中的知觉分外深刻。死死揪着师弟的手不肯放,仿若是一根救命稻草。虚青不自觉咬紧牙关,口中传来一股不间断的刺痛。
虚青皱眉,到后来汗湿重衫,身上的一切知觉都丧失了,只觉如坠冰窟,脑海之中一片白茫茫。
长垣自修炼中回过神,看着盘膝而坐的虚青,暗暗皱眉。在虚青身边打坐的文霁风已经一转不转地盯着虚青许久,不时替他擦去脸上如同雨水般淋漓而下的汗珠。以他的修为自然看不出虚青此时已经处于崩溃边缘。
幻象的举动不过是一个引子,却带起了虚青的魂魄如此强烈的反噬,长垣忽然开始猜测虚青一行人来到此处,是否同虚青现在的情状有关。
皇羽和墨辰一直没有出现,或许要等到虚青完全祛除了异状之后,才算是真正突破整个帝药阵。如此想着,长垣叹了口气,起身,决定帮虚青一臂之力。
他脸上闪过的魔气并不是幻象带给他的,而是自他自己的魂魄中透出的魔气。既然如此,他便不能用净化破魔的术法,只得以自己的修为为代价,将幻象去除了。
看到长垣靠近,文霁风心中生出几分警惕,虚青入定已久,长垣虽然同他们一路闯过来,却并不是真的同他们同仇敌忾。文霁风方才几番安抚,可现下等了这么久,或许是他的耐心已经消耗殆尽了……
也不知是不是文霁风的警惕太过浅白,长垣还未动手便先开口道:“你以为你们三个人加在一起,能够拦得住我对他做什么?”
文霁风对上他略带轻蔑的眼神道:“总得拦一拦才能知道。”
长垣似乎是心中有所触动,眼神温和了几分道:“他现在情况颇为危急,若是我不出手,恐怕你师兄未必还能醒过来。”
文霁风心头一阵大骇,急切地想站起来,手却还被虚青紧紧握着,未免虚青动摇心志,文霁风又半坐回去。
长垣道:“让不让我救他,全凭你一句话。”
文霁风垂下眼,看着虚青紧闭的薄唇,想起他先前看他的那个冰冷眼神,心中踌躇。并不是他不相信师兄,只是长垣一路而来从未说过半句谎话,在这件事上更是不必欺骗他。
长垣道:“你若是不安心,大可如此,我将灵力注入你体内,以你为中转,我对你师兄做什么,你都能知道,若是你觉得何时不好,便可随时停止下来。
若是这样,也的确没什么多的可以顾忌了。文霁风叹了口气道:“那便麻烦前辈了。”
长垣不以为意,正准备伸手探向文霁风时,却听得文霁风复又开口道:“虽然提出这样的条件有些逾越,只是晚辈还希望前辈应下一件事。”
长垣皱起眉:“什么事?”
文霁风道:“我们师兄弟前来此处,是为了求取仙草,对付自玄冲观出逃的魔头,如今师兄为难,若是只有我们三人出去了,至多也只能带着我等师门闭门自守。师兄是我们唯一的希望。若是此番师兄无法撑过此劫,还望前辈立誓,救活你想救的那个人之后,替我们将这魔头除去,还天下一个清明。”
说完,文霁风便等着长垣的答复,之间对方神色不动,看着他的眼神带着几分凌厉。
“你口中那魔头,可是云磡千年前以自身封住的那个?”长垣道。
文霁风颔首:“师兄曾说,沉夜如今功力大减,比前年更好对付,前辈修为高深,定然不必怕他。”
长垣冷笑一声:“你果真以为当初那个魔头是那么好对付的?”文霁风一怔。
长垣道:“若我没猜错,你这个师兄身上有那魔头的魂魄,正是当年他将那魔头的肉身摧毁,还破了对方的魂魄,九死一生才能叫这魔头安生千年。如今只等你师兄一死,七魄一散,这魔尊只会比千年前还要难缠。”
沉夜乃是天地间魔气沉淀生出的天魔,阴阳两极间顺天而生的魔头。他被封印千年,天地间的魔气四散,只等他魂魄归位,魔气一聚,莫说是长垣一人,便是加上荣山上这两位地仙也不是那魔尊的对手。
长垣行走九州近千年,眼界远不是文霁风可比,千年来九州之上的魔物由少增多他是一步步看在眼中。虽然他并不在乎这民生疾苦生灵涂炭,却不代表他看不穿。
文霁风这才知道,虚青从前说得轻描淡写的经历在别人眼中是怎样惊天动地。
“前辈的修为几近臻化,可您想救的那位,恐怕并没有这样的境界吧?”文霁风沉默了一会忽然说道。
长垣一怔,不置可否,文霁风已然明白他是默认了他的话。
文霁风继续道:“如此,前辈便免不得还需留在九州之上,如此,为了那位冥音公子,您也免不得得出手?”文霁风这么说,几乎是已经明晃晃地摆出了威胁,心下苦笑,果然近墨者黑。同师兄呆的久了,原本自己的守正自持,如今都不知道去了何处。
长垣明知文霁风的话中恫吓远比真相更多几分,只是惦记起那人却还是动摇了。当初也是不曾想到会有阴差阳错,他们才隔开千年。如今,他再也赌不起……
“那便依你所言。”
长垣灵力传来的时候,文霁风心中松了一口气,嘱咐好了师弟们以后照拂师门,即便他同师兄一起出了什么事,也不必再担心什么了。
虚青原本已如大厦将倾,一道温和灵力却如同涓涓细流涌入他体内,这股灵力他分外熟悉,是师弟。
虚青心中紧绷着的那根弦不知不觉松了几分,还有空想着,长垣在身边怎么会叫师弟输送灵力,以他的修为,不可能不明白他人灵力冲击会在这种状况下损伤神智。
只是他也从来不对师弟设防罢了。
“抱神守一。”长垣的声音如同直入脑海,震耳发聩。
虚青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心神有些溃散。有了师弟和长垣的帮助,仿若冰窟之中,有一点星火缓缓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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