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底,全国大赛已经结束几个星期了,天气渐渐凉爽了起来,各级学校又到了开学的时候。
夏天举办了南区赛的广州,篮球的温度却依旧没有在这里褪去,大大小小的地方各级篮球赛事,依旧在这片篮球的热土上进行着。
而广州各高中的篮球队已经开启了训练营,为新的赛季开始做准备,再过两个月,第二十一届NHBA大赛又要举行了,高三的学生毕业,高一的新人们又都补充了进来。
广师附中的体育馆里,新生和老生组合在一起,正在分组进行对抗赛,球鞋摩擦地板的吱吱声不绝于耳,从上午八点他们就开始进行训练,中午略作休息,下午又开始进行练习,到了下午四点多,有部分新人已经跟不上,腿脚都慢了下来。
“哔!”
主教练欧冶锋吹响了哨子,让球员们稍微休息一下,一些新人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有两个甚至去洗手间吐了。
“休息二十分钟,晚饭前进行战术训练。”
欧冶锋一说完,有几个直接瘫倒在地,哀嚎一片,原来还没结束,还有战术训练。今年广师附中招收的都是广州厉害的新人,在广州市比赛中都有上佳表现,只是他们都没想到广师附中的训练会如此艰苦。
但也有人不觉得苦,穿着红色训练马甲的樊奕泽只是在场边稍稍歇息,喝了口水,就去了一旁的健身区,拿起哑铃开始进行力量训练了。
樊奕泽过去很少进行力量训练,因为他天生力量惊人,在同位置的球员中,力量上几乎从未遇到过对手。但在南区赛结束后,樊奕泽就到学校的健身房里开始进行力量练习,他要让自己的身体更加强壮坚韧。
榜样的力量是强大的,原本坐在地上,躺在地上的新人纷纷起身,在老球员的带领下,进行投篮训练和一对一的练习。
作为主教练的欧冶锋从头到尾一言未发,整个训练的过程当中,除了进行技术指导,没有再强调其他东西,他知道,有樊奕泽和韦元觉在,球队的氛围是不会有问题的,南区赛的折戟只会让他们更加强大。
“阿锋,今年的新人怎么样啊?”
说话的人是赖伟德,他走进体育馆,穿着白色的皮鞋、粉色的休闲丝质T恤,风骚依旧。这批新人是赖伟德精挑细选的,今年的失败没有让赖伟德失去学校的信任,相反学校给了他更大的权力去招兵买马。
欧冶锋说道:“目前看来,还需要磨练啊,不过,小樊在,今年我们有信心。”
赖伟德拍了拍欧冶锋的肩膀,说道:“信心永远都要有,不过光有信心是没有用的,明天,我还会带一个新人过来,正是我们欠缺的中锋,从德明那里抢过来的。你安心带队,其他的事情交给我,我对你也有信心。”
欧冶锋看着赖伟德,点了点头,在过去的一年里,赖伟德这个篮球顾问多多少少有点压在他这个教练的头上,夺去了他不少权力。而这次南区决赛失利,欧冶锋遭遇到了下课危机,学校希望赖伟德能够重新出山执掌球队,但赖伟德拒绝了这项提议,并全力支持欧冶锋继续担任球队主教练,并且继续为球队招兵买马,弥补高三学生毕业带来的损失,这让之前对赖伟德心有隔阂的欧冶锋,放下了心中的成见,更加专心投入到下赛季的准备当中。
“德明高中不会再是问题,三头怪解体了,姚广志手里已经没有牌了,明年华南会是我们的天下。”
“那溧城呢?”
“溧城?奇迹之所以是奇迹,因为不会出现第二次。”
……………………
“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报数!”
“1!2!3!4……”
长沙,德明中学,开学前高一的新生正在进行军训,而在学校的篮球场,一只特殊的队伍正在接受教官的队列训练,那就是德明高中篮球队。
这是德明篮球队的传统,每年暑假末尾,全体篮球队成员都要参加军训,所以德明篮球队的成员高中岁月里要参加三次军训,而训练他们的教官不是别人,正是姚广志。
“所有人都有,立正!标准军姿,半个小时!”
八月末的长沙依旧是烈日炎炎,站在没有遮挡的操场上如同待在烤箱里,不一会儿汗就往下淌,皮肤更是晒得黑红黑红的,但十几分钟下来,没有人动一下。
姚广志已年近五十,却也和球员们一起站在烈日下,没有到一旁的树荫去休息,直到树荫下有个人朝着姚广志招手,姚广志才走过去一看,竟是安润洲。
安润洲已经毕业了,今天他是来和姚广志道别的。
“小安,准备今天就走啊?”
安润洲点了点头,说道:“嗯,今天就去南京。”
姚广志说道:“到了学校,文化课不能拉下啊,记住,一定要毕业,拿到文凭才行。”
安润洲又点了点头,他今年被南京体育大学录取,同时也有职业球队招他入队,在反复权衡后,安润洲还是选择了去大学读书,继续边上学边打球。
“小费和小刑,一个去当兵,一个去打职业了,怎么说,各人有各人的路,你们的路还都长着呢,一定要记住,要走正路,走路要正,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联系我。”
安润洲还是点点头,此时他的眼中隐隐有了泪光,突然对着姚广志鞠了一躬,说道:“对不起,姚教练,对不起!”
姚广志则摇了摇手,说道:“哎,过去的都过去了不要再想,这不过是你人生路上的一小段,你们已经做的足够好了。篮球场上,共生死,共荣辱,没有谁对不起谁。好了好了,回去吧,国庆节记得回来看看。”
安润洲直起身体,和姚广志道别,转身离开了。
而姚广志则回到队列前,喊道:“稍息,放松一下,等一会儿我们进行正步走练习。”
……………………
南京,清晨,林鑫从睡梦中醒来,揉了揉眼睛,打开窗户,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吹走了起床气,整个人清醒了一些。
这是一个令人失望,但又让人轻松的暑假,全国大赛的又一次失败无疑是让人沮丧的,不过高三进入大学的这个暑假又是让人放松的,没有了课业和升学的压力,他可以把更多精力放在自己喜欢的事上,放在篮球上。
南京体育学院的场馆都向他开放,他每天都会到那里游游泳跑跑步,打打球,日子过得很是惬意。而且他知道安润洲也被体育学院招入麾下,对明年的全国大学生篮球联赛不禁万分期待起来。
这样的情形下,他自然没办法赖床,早早起来准备到学校去溜达溜达,结果一开房门,却看到堂妹林思凡站在玄关正在穿鞋子,好像要出去。
“思凡,你怎么起这么早啊?要出去啊?”
林思凡暑假都住在哥哥家,每天要赖床赖到吃午饭,今天好像中邪了,起得比哥哥还要早,林思凡一边穿鞋一边说道:“我要出去一下!早饭我做好了,放在桌上记得吃,我走了!”
说完,林思凡像一阵风一样开门离开了,林鑫都没闹明白怎么回事呢,就听到蹬蹬蹬下楼的声音,不知道什么事这么着急。
林思凡当然着急,因为今天是陆源离开去美国的日子,他上午十点的飞机,估计八点左右坐高铁到南京。而这一去,又是数月的时间,林思凡想着无论如何要和他道别,把心里想说的话告诉他,不然他在美国时间呆得长了,恐怕要把自己给忘了。
而且林思凡已经和家里商量好了,等到高中毕业,她也要去美国上学,去读音乐学院,像陆源一样去追寻自己喜欢的东西。
在十五六岁的女孩的心里,这个世界终归是美好的,哪怕离别时的眼泪,也是带着欢笑的眼泪,因为心中有希望,有重逢的憧憬和未来的美好期许。
相逢既是离别,而离别亦是重逢,林思凡兴冲冲的,像一个欢乐的小鸟儿一样,带着她一肚子的话,朝着飞机场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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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118,119,120!”
做完了120个仰卧起坐的甘为止从坐垫上爬了起来,来到美国已经一周了,他的生活前所未有的单调,训练,吃饭,睡觉,训练,吃饭,睡觉。
全国大赛打完以后,甘为止就直接去了美国,从今年秋天开始,他就将入读俄勒冈冈察加大学,并加入冈察加斗牛犬篮球队,追寻他祖父的脚步,开始在NCAA征程,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在NCAA打上一两年,他就将参加NBA选秀,成为又一名前往NBA的中国球员。
作为名人之后,他的到来自然引起了广泛关注,可是这一周来,甘为止拒绝了所有媒体采访和各种学校活动,专心在训练馆进行训练,从最基础的体能训练开始,到高阶的技术训练,甘为止几乎就是住在了训练馆里。
每天还有NBA 的训练师来给他上课,上午一节下午一节,一天课业的花费的几百美元。
毫无疑问,总决赛的失利给甘为止好好上了一课,篮球不会欺骗你,别人比你优秀,比你努力,他们就会拿走胜利。
决赛前,甘为止太自信太放松了,他四处游走,想开阔眼界提升心性,认为在技术和体能上,国内已经没有人再能给他带来教训,而一场失利给了他深刻的教训。
这对他来说或许是一件好事,失败总归来得越早越好,在国内未尝一败的他,在最后一战失败了,却也开启了新的征程。
而且甘为止知道,白叶和陆渐,还有那个陆源也都要到美国来了。想到陆源,甘为止又想起了那顶粉色的帽子,心里面觉得酸酸的,起身继续训练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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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叶起了个大早,到高铁站等陆源和陆渐两兄弟,今天他们要一起出发去美国,去洛杉矶。
总决赛结束后他并没有留在北京,而是和队友们一起回了溧城,朱校长为他们举办了盛大的庆功宴,可以说拿下这个冠军,整个溧城都沸腾了。上到领导,下到学生,纷纷过来庆贺,老朱可谓攒足了面子。
不过,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成为全国冠军的溧中却很快面临着解体,高三的几个人不用说,巫澎去了北京,张帆去了武汉,邹舟去了南京,三人了无遗憾,各奔东西。
而白叶和陆源都决定前往美国,白叶因为在总决赛中的出色表现,拿下了总决赛最有价值球员,白朵实现他的诺言,送白叶去威尔逊高中进修。
陆源则幸运的收到了来自另一所威尔逊高中的邀请,继续成为他们篮球队的一员,出于对儿子未来的考虑,许倩同意放儿子出国,至于费用,则有学校和陆子豪共同承担,顺便陆子豪把陆渐也给送了出去,让他们兄弟俩一起训练。
想到以后陆源和陆渐成了队友,自己却成了他们的对手,白叶心里满不是滋味,谁让人家是亲兄弟呢?
“叶子,记得,到了那里给我发信息啊。”
说话的是安易,临别她到火车站来送一送白叶,她轻轻拽着白叶的手,既不用力,却又不肯放开,心中既是不舍,又是迷茫。
这世上,又有多少情感经得起距离的折磨和拉扯,尤其对十五六岁的少年人来说,生活像一颗巧克力糖,他们连盒盖子还没打开呢。
不过,白叶却紧紧拽住了安易的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不知道能说什么,只好凑过去,想在她的额头轻轻吻一下。
“叶子叶子叶子!哎呀我迟到了迟到了,对不起对不起!”
不远处,响起了陆源杀猪一般的叫声,白叶只好停了下来,对安易轻声说道:”我等着你在大剧院的演出。“
安易用力点了点头,对他们来说,梦想就是最好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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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陆源和白叶离开的日子,却也是溧城中学篮球队招新的日子,和去年一样,溧城最优秀的球员都聚集到了体育馆进行选拔,和去年不一样的是,不仅仅是溧城,周边地区很多天才球员都慕名而来。
老球员也必须过来进行训练,所以王友荣没办法去火车站送陆源和白叶,只能在体育馆看选拔,这人山人海的简直壮观。
据说这次报名的人已然上百,老朱校长不得不亲自把关,先在面试阶段淘汰一批,剩下十几号人参加复选,据说这批人有来自常州、无锡、甚至安徽的好苗子。
所以,溧中虽然一下少了两根台柱子,可是名气已经打出来了,如果能来这里重新撑起球队,那就更加了不得不得了,这才引得众多天才加入。
王友荣在场边看了一会儿,感觉这些人还是比陆源和白叶差远了,心里想以后没了这两人,教练还让他开发进攻能力,这可咋整啊。
越想越害怕,王友荣觉得胃不太舒服,想去一趟厕所。
结果突然被一个人拦住了,是个女孩,朝他喊道:”喂,王友荣,好久不见!“
王友荣一看,竟然是兴沛中学的那个小姑娘魏林立,她怎么到这儿来了?
”怎么,我过来看看热闹不行啊,我今年也是溧城中学的学生喽,提前过来看看宿舍的。“
原来魏林立今年考上溧中了,看着有些呆的王友荣,魏林立拍了拍他,说道:“看了你的总决赛,表现不错,我也喜欢上篮球了,你要加油啊!”
说完,姑娘走开了,留下王友荣呆呆的抓了抓脑袋,心里好像没那么难过了。
……………………
千里之外,四川,芦山县的道观,陈材打扫干净了庭院,洒了洒水,喂过笼子里的鸡鸭,再给三清像上好了新鲜的贡果和檀香,磕了两个头,背上行李就准备出发了。
老道并没有和陈材道别,他一大早天没亮就到山上吸收日精月华去了,除了道观,站在半山腰,能看见峰顶于老道打座的身影。
陈材知道,于老道不是不在乎自己,而是怕他走了会舍不得,全国大赛结束后陈材就回了芦山,和爷爷过了一段清净日子,但心里面还是放不下那片赛场的。
他偶尔还是会去芦山中学打打球,但再不会扯坏篮筐了,他的水平,一般人已经不是他的对手。
韩校长见他有了点出息很是高兴,想让他留下来,留在芦山中学打球,不过陈材还是决定去溧城,篮球队需要他。
看着于老道的身影,陈材朝他跪下,重重的磕了三个头,便关上道观门,转身离开了。
过了约莫20分钟,韩校长的女儿韩琳跑到道观来想找陈材,却发现人去观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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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雨萌在高铁站外面和许倩一起送别了陆源,看着陆源急匆匆的背影,贾雨萌想喊住他,和他再说几句话,可是许倩在旁边,她感到不好意思。
而想着陆源又是一去半年,没法和他一起上学放学,没法和他一起吃午饭,没法看他打球,没法给他跳舞,贾雨萌便觉得鼻子酸酸的。
而在车上的贾忠海鼻子也是酸酸的,女儿一大早就把他给拖起来,就为了给陆源送行,让他打车不行么!
女儿可好,直说“让陆源打车他会心疼钱的”,你就不知道心疼心疼你爹?
而且看起来,贾雨萌和许倩现在的关系好得很,这是早早就开始考虑了啊,贾忠海只能照照后视镜,安安心心做好他的司机工作了。
至于许倩,原本并不想儿子再去美国了,可是一听陆渐也要去,想着兄弟俩能真正团聚,做妈妈的自然就答应了。
只是希望他们俩在美国,能一切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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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美国洛杉矶,陆子豪已经在机场做好了接机的准备,全国大赛结束以后,他辞去了华清附中篮球队主教练的职务,带着陆渐到美国,一面帮两个儿子安排学习和训练的事情,一面继续进修,争取在美国高中找到教练的职务,继续他的主教练道路。
妻子邹玲玲和女儿陆羽目前还在北京,准备时机成熟一起接过来,陆子豪是想着能让陆源回到身边是最好的事,不管怎么样,陆子豪都想补偿他曾经的过失。
在机场等了约莫一个小时,从南京直飞过来的航班终于抵达了,陆子豪赶忙起身,到接机大厅焦急地张望着,不一会儿,就看到了陆源和白叶两个人的身影。
陆子豪兴奋地朝着两人招了招手,两人都看到了陆子豪,但很遗憾,都没有理会他。
然后陆子豪就看到,陆源和白叶朝着一个黑人大胖子走去,陆源上前和大胖子拥抱了一下,说道:“想死你了,詹森!”
眼看着陆源就要跟着这个大胖子走,陆子豪跑上前,拉住陆源,说道:“陆源,我来接你了。”
陆源看了陆子豪一样,回道:“哦,谢谢,不过我有人来接。”
陆子豪只是,这应该是白朵的朋友,可陆子豪还是希望,陆源能跟自己一起住,早知道应该让陆渐跟着自己一起来的。
陆源让白叶和詹森先提着行李去车上,他留下来对陆子豪说道:“叔叔,我妈我和说了,到了美国,有困难可以找你。但我暂时没有什么困难,我和我朋友住一起挺好的,有事我会找陆渐,记得告诉他我来了。好了,我走了。”
说完,陆源转身就要走,陆子豪又拉住陆源,想说些什么,却感觉都是徒劳,只好说道:“你和朋友住,的确挺好,但我能不能提一个要求,你以后……以后,不要叫我叔叔,能不能叫我一声……爸爸?”
陆源原本看着陆子豪,却突然注意到,在不远处,一个穿着米白色连衣裙,戴着一顶草帽的女孩儿,拉着拉杆箱走过,她转过头看了陆源一眼,她长得很美,好像一个完美的瓷娃娃,她朝陆源笑了笑,转头压低草帽,走开了。
“陆源?”
“啊?哦,我知道了,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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