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幺离凰与哥舒寒已在神石寨住了月余。眼瞅着距离破天眼的百日之期,已迫在眉睫,却依旧无法与外界取得联系,幺离凰的心被紧紧揪了起来。所幸哥舒寒的伤已经完全愈合了,既得益于他体内重明之血,也多亏幺离凰的悉心照顾。
这一日,外出打猎的男人们,抬着两个鲜血淋淋的村民回来,看伤势是被巨大野兽所伤,头人狼牙的左臂也受到了重创。幺离凰一边为受伤的人急救,一边在人群中寻找着哥舒寒,却不见踪迹。
“屎蛋呢,他人呢?”她紧张道,手中却没有停止动作,熟练的为伤者进行着治疗和包扎。
狼牙捂着缠着厚厚布巾的胳膊,他满头冒汗急切道:“屎蛋,变,变了!很可怕!外面……救他!”
他一着急,便叽哩哇啦说了一大堆色达话,又焦急的盯着竹子爷。
“十七娘子,你别急。屎蛋并没有受伤。狼牙头人说,他们出去打猎遇到了大黑熊。那东西神力非凡,咬死了一个人,重伤了两个。幸亏屎蛋救下了人,又和头人合力从熊爪子底下抢了回来尸体。他没想到,屎蛋怎么这么厉害。但……不知为何,他……好像变了一个人,头发全都变成银白的,还长出了很长的爪子。他看上去很痛苦,不停的嘶吼和挣扎,容不得旁人靠近,没办法咱们只好先用藤萝将他捆住了,困在心潭边上的山洞里。你快去看看吧。”竹子爷颤颤巍巍,翻译着狼牙的话。
“糟了,是月魄魂降的反噬!”幺离凰心下微微一沉,手中的药膏都滑落下来。
她慌乱的在药箱里,寻找着药丸。好不容易翻到了一个熟悉的盒子,她微微松了口气。忽然之间,她看到猎人们带回的黑熊尸体上缠绕着几根熟悉的植物。银色的花枝和莲花般的花朵,还很新鲜的状态,正是极寒之地才有的雪线莲。
她心中惊愣,紧跑几步,拽下那朵含苞欲放的花,焦急的问着竹子爷:“爷爷,这雪线莲……咱们神石寨也有吗?”
“这是心心花,就长在心潭那边的峭壁上,据说是当年阿心祖婆婆带回来的圣花。平时根本不开花,只有到了寒冷的雨季,才会开花。”竹子爷莫名其妙道,他接过花朵,仔细看了看,蹙眉道:“看来,今夜一定会有寒雨啊,得赶紧通知寨子里的人,准备柴火和厚衣裳。”
“竹子爷,你给我画一张地图,我要去找血线莲。”幺离凰的心莫名其妙紧张的怦怦直跳。
“能行,能行。但小娘子,这心潭的寒雨可冰冷透骨,一般人轻易不敢冒雨出门啊。你家里男人还病着……不如等晴天了,咱们叫人去摘了给你。”竹子爷温和道。
“我是医官,有祛寒之法。如果能找到血线莲,就是红色的心心花。屎蛋的病就有救了。”幺离凰兴奋道。
竹子爷跟狼牙头人低声说了几句。
“剩下,我行!你……去……苞谷……带路。夜,一起上山。”狼牙捡起药膏,大声喝着苞谷的名字。
“头人说了,先让苞谷带你去看屎蛋。等到过了午夜,让寨子里的男人跟你一起去寻找红色心心花。”竹子爷捋着胡子,笑眯眯道:“放心吧,神石寨有黑龙和心心神像的佑护,小娘子一定如愿以偿。”
他话音未落,瘦猴一般的少年苞谷,跑过来,拉住幺离凰的手,飞快的奔向心潭。
幺离凰抓起药箱,朝着头人和竹子爷感激的笑了笑,就慌慌张张跟上。
心潭旁果然有个山洞,原本是储存干菜和柴火的地方。如今洞口被一块大石头挡住了,隐约能听到里面,野兽般的嘶吼声。
苞谷还想吆喝同来的村民,齐力推开巨石,却别幺离凰一把推开。她一道犀利的掌风扫过。石头变化成了齑粉。众人目瞪口呆,惊叹不已。
“不要靠近,危险!回寨子去,这里有我一个人就够了。”幺离凰严厉的朝着苞谷大声嘶喊着,又做着手势。懵懂的村民们,都缓缓后退着。
幺离凰取出一颗夜明珠,小心翼翼走进山洞。
角落里,窝着一头奇怪的野兽,银白色的长发紧紧裹住了他的身体,那发梢儿犹如银色火焰蠢蠢欲动,飘飞不已。
他的指甲如同乌黑兽爪,犹如淬毒的暗器,颤抖不已。他额上的伤口开裂着,隐匿着一双竖着生于肌肤上的绿色之眸,犹如硕大而瘆人的狼眼,瞳孔中游弋着血红的戾气与杀戮。狰狞扭曲的表情,暴露出他的极度的隐忍与痛苦。
他的额上冒出涔涔冷汗,他肌肤已经变成了透明的白色,身体上开始隐隐出现朱红色的文字,仿若封印,时隐时现。近乎透明的脸颊上游移着血红迷雾,身体上的红色封印由红转金,烁烁闪亮,那些金色的光,犹如万箭穿心。
幺离凰咬着牙,提着药箱,缓缓靠近哥舒寒。他蓦然看见她手中的珠光,惊惧的尖叫着:“火,火……”
“不是火,是夜明珠。莫寒……我知道你不喜欢火。是我,十七,我来帮你……”她轻轻低语,一点一点靠近他。
“十七……十七……”他嗫喏着,仿佛在记忆深处汲取着一种温暖。
他努力绷紧了身上的每一块肌肉每一条筋脉,隐忍住在喉咙里的嘶喊,额上开始渗出豆大的汗水,呢喃着:“痛,很痛……心里痛……十七……”
她扔下药箱,纵身一跃,紧紧拥抱住颤抖翻滚着的他,感觉他浑身滚烫如炙热的火盆。
“好了,好了……马上就会好的。”幺离凰飞快的用手中银针,封住哥舒寒重要穴位。又将一个楠木盒子里面十几颗蓝色的药丸,一股脑灌入他口中。
“还好,我一直随身携带着这些蓝色曼陀罗解药。”她紧紧抱着他,庆幸道。
蓝色的药丸入口,他浑身烧灼的痛感确实缓解了一些,但变异的身体却并没有恢复原状。他伸出锐利的爪子,狠狠抓挠着自己的胸膛,几下便鲜血淋漓。
她用力阻止着他,轻声哄着他:“莫寒,忍一忍,马上就好了……相信十七,很快……很快就不痛了。你生病了,但我是医官,我能治好你,放心。”
“十七……十七?”他在迷迷糊糊额意识中,睁开了绿色眼眸。他困惑的凝视着面前脸颊,犹豫不决的伸出爪子,颤抖着碰触着她的肌肤,嗫喏道:“不要管我,走,走……走得越远越好。我控制不住自己……我已经变成了这个鬼样子……我怕会伤了你……走……走啊……”
“我不会离开你,莫寒……别担心,我会一直陪着你……你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来,闭上眼睛,什么都不要想,宁心静气,想想……开心的事情。”幺离凰柔声安慰着。
她抱住哥舒寒不停颤抖和较劲的身体,用双手轻轻安抚按摩着他的身体,还把自己的下颌轻轻放在他发顶上。
“十七,十七,我最开心的事……就是在你身边……”他被体内纠结的炙痛折磨着,一次一次咬牙挺过。
“我知道……十七一直都知道……”她星眸含泪,用柔软的唇瓣轻轻吻着他的长发,额头,挺直的鼻梁和好看的双唇。
他欢喜的叹息着,忍不住甜蜜的回吻,有些激动,有些贪婪。他的泪水一颗一颗滑落脸颊,她也不由自主的无声落泪,当他们的泪汇集在一起,流进了彼此嘴巴里。一点点微微咸涩,却又微甜而幸福,让他们的眼泪更炽更猛。
缱绻之后,温柔未央,哥舒寒平静了许多,甚至渐渐陷入了昏睡。
幺离凰将他抱在自己怀中,缓缓的摇晃着,轻轻的为他唱起了儿时的歌谣。
“月光光,渡池塘。骑竹马,过洪塘。洪塘水深不得渡,小妹撑船来前路。问郎长,问郎短,问郎一去何时返。”她的温柔呢喃,轻一声浅一声,人和曲在温柔的珠光下,沾染着浅黄的温暖,让人心生宁静。
山洞之外,圆月如硕大的银色大盘,在暗夜中几乎贴近了山洞,氤氲的月光散发着蛊惑的光波,一点一点漫入人心。应着心潭上波光粼粼的涟漪,美若仙境。
开始下雨了,茂密的冰雨淋落在树叶与草丛上,让那些植物瑟瑟发抖。但遥遥而见,悬崖峭壁上的一丛丛银叶白花,已经无声无息的盛开了。似乎,一个惊人的秘密,也正在含苞欲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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