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魔突然出现, 整个队伍顿时骚动起来,每个人脸上都出现了恐慌。
前面大商队倒似经验丰富,迅速将货物聚在一起, 护卫队在外面一圈结成圆阵。不一会有数人拍马过来,分别找上各个独行商人交谈,也有一人向着许诺这边过来。
对方视线在许诺几人身上一扫, 简短道:“我们在前方已经列阵, 各位要是想活命,就前去领取武器加入我们一起抵抗妖魔!”
“那我们的马车怎么办?妖魔那么多, 冲过来随便踩几脚,我们的货就全毁了……”有人哭丧着脸问。
“都什么时候了,还管什么马车!”护卫不耐烦道。
“你们商队自己的货不是护得挺好么。”人群里一个声音讥讽着。
护卫立马变了脸色, “话就丢这了,不来你们就自求多福吧。”他冷冷说完便掉头就走,回到了前方阵中。
这时已经有不少独行商人被他们说服,也都赶往那边, 被他们丢下的货物和马车孤零零地待在原地,那些马匹因为察觉到即将来临的威胁,已经开始躁动不安地刨着地面, 可是却被套绳与车辕限制住, 挣脱不能。
“我、我们该怎么办……”
许诺所处的位置是原本车队的最尾部, 会在这个位置的多是佣金交得不多, 货物也少的并不算多富裕的小商人, 然而就是这样的小商人, 才更加难以舍弃财产,因为每一趟的货物都可能是他们倾尽家产换来的。
大家见那边阵中人越聚越多,而单独留下的人越来越少,心中越发恐惧,终于有人一咬牙,也向那边跑去。
一人松动了,大家的心理防线立刻就崩了,钱财再重要,也得有命花啊!
许诺抱起景麒,准备随人流一起过去。
“等下,”景麒抓住他的袖袍,“那个人……”
之前和他们说个不停的那名大汉还坐在自己的马车上,手里抓着不知从哪里找出的一柄破旧弯刀,双眼直直地盯着妖魔冲来的方向,全身发抖,却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许诺只瞥了一眼,便收回视线,“那是他自己的选择。我们赶快过去吧,再晚就显得醒目了。”
景麒趴在许诺的肩膀上,眼睁睁地看着妖魔群逐渐接近,在那漫天的土尘之下,大汉拿着刀蜷缩在车架上的模样显得那么地可笑……
“不行,那人会死的,”景麒突然挣扎起来,“放我下来,我要去救他!”
“别闹,你现在去救不就暴露身份了,之后还怎么继续混在这支商队里。”
许诺的手按在景麒的背上,便犹如镇山之石,景麒根本动弹不得,眼见他们离那人越来越远,而妖魔几乎快近在咫尺了,景麒再顾不得其它,大叫道:“班渠!骠骑!”
两只使令应声而出,从他们的身边掠过,以逆流之态迎上了那群朱猒,两方碰撞之际顿时发出了震天巨响。
“怎么回事?”
大商队领队之人皱眉看着不远处混乱的交战,“怎么会有两伙妖魔同时出现?而且还互相打起来了?”
护卫队队长倒是松了口气,“不管怎么样,这对我们来说都是好事。”
旁边一人这时问道,“领队,那边还有一帮商人没来得及赶过来,我们要不要派人去接应下?”
“不用,”领队冷漠道,“我们的人手足够了。”
妖魔交战不过一会,使令便因为数量太少很快处于了下方,班渠和骠骑只能各自逮住一只朱猒进行厮杀,而其余朱猒则不再理会它们,继续向人群扑来。
仍在原地不动的大汉成为了它们的第一个目标,一只朱猒来到他的上方,举起巨大的巴掌就要拍下——
景麒大急,猛地一挣,斗篷滑落,金色的麒麟在周围的惊呼声中冲向了大汉,将其撞飞,堪堪躲开了朱猒的那一巴掌。
大汉被撞得昏头撞向,浑身火辣辣的擦伤疼痛令他很快回过神,结果感觉自己似乎抱着什么温热的动物,低头一看,顿时怀疑自己是否已经被吓得神志不清了……
旁边一只手伸过来欲捞起他怀中之物,大汉下意识地抱紧不肯放,双臂却突然一麻,怎么也使不上劲。他慌张地抬起头,就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许、许诺兄弟……那个……那个有……”
最后一个“角”字在对方瞥过来的冰冷一眼中,被大汉吞了回去。
两只朱猒已经突进了人群中,四处都是哭喊奔逃的叫声,剩余的数只则全部攻向前方的圆阵,与护卫队们也开始了厮杀。
现场迅速飘散起血腥,原本就因为大汉的擦伤沾上了些血液的景麒很快变得虚弱起来,但他还是扒着许诺,哀求道:“救救他们,救那些人。”
许诺用斗篷将他裹住,交给现身的女怪,然后从大汉身旁捡起他那破旧的弯刀,下一刻人影已在原地消失。
接下去的一幕简直可以称得上华丽的演出,许诺的身影快到几乎看不清,他的出手极其干净利落,来到最近的一只朱猒面前,脚尖在对方挥来的爪子上借力一点,人已跃至半空,弯刀割下,鲜红的血喷洒而出,那只朱猒捂着喉咙连吼声都发不出,就这么抽搐地倒在了地上,片刻便血流而尽地死去。
许诺并未多做停留,解决了一只便杀向另一只,朱猒巨大的身型和灵敏的动作在他面前全都似不存在一般,他就以一种即极为可怕的速度,一只只斩杀。
战场不知何时已经安静了下来,等到最后一只朱猒也倒下,许诺立在战场上,四下环视,不论是大商队里的人,还是圆阵外侥幸存活的人,无一人敢与他对视,甚至连动都不敢动。在他们看来,许诺脚下妖魔尸横,犹如处在血海之中,然而他本身不但毫发无伤,甚至衣裳整洁,别说血污了,就连土尘似乎也没沾上半点……这种强已经超越了他们能接受的范畴,令他们非但无法感激,甚至心中不受控制地生出了恐惧。
许诺却并未在意他们如何想,只是见朱猒群已经全部伏诛,便走了回来,路过大汉的时候顺手将弯刀抵还给他,大汉哆哆嗦嗦地接过,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许诺拍拍他的肩,越过他走向景麒。
这还是景麒第一次直接看到许诺的出手,他被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熏得头脑昏沉,只能半睁着眼充满疑惑地看着面前的许诺。被对方抱过去时还在心想,为什么这样凶的人,却总给身为麒麟的自己一种想要亲近的温暖感呢?
前面大商队来人了,来的直接是领队,看到红发张扬的许诺与他怀里露出一个头的麒麟,翻下马下跪道:“在下是明郭商户,名佑嘉。今日有幸得以见麒麟尊颜,不慎惶恐!”
随着他的话出口,周围响起一片惊呼声,随即也都陆陆续续地跪下了。
景麒勉强提起神,朝他望去,但见是一名举止有度,五官坚毅的青年,但却感受不到王气,于是又缩回了许诺怀里,低声道,“许诺,我们走吧。”
那边佑嘉还在说话,“我父去年曾参与升山,据他所说我国景麒正是您这样的岁数……那在下斗胆推测,您便是景麒大人吗?还有这位……”他朝许诺拱拱手,“可是您选定的新王?”
“什么?新王?”
“我们终于要有新王了吗?”
“原来这就是新王……”
周围商人顾不得恭敬,全都抬头看过来,那些热烈渴求的目光令景麒如芒在背,嘴巴动了动,却说不出否定的话来。
“我不是你们的王。”
许诺淡淡开口,声音并不大却压过了现场的吵杂。
所有人都为之一静。
佑嘉一直镇定的神情里首次出现了惊愕,看看许诺再看看他怀抱的麒麟,表情一肃,道:“庆国已经太长时间没有王了,国内天灾连绵,许多人逼不得已,才背井离乡选择成为浮萍一般的商人,就此还得冒着被妖魔攻击的生命危险,即使侥幸能捡回一条小命,往往多年积攒也会因此毁于一旦……”
他们刚经历了妖魔的侵袭,佑嘉的这番话简直就是说进了在场人的心坎里去,吵杂声再次渐起,不少人望着一片狼藉的四周甚至忍不住落下泪来。
景麒越发地不自在,原本就昏沉的头脑更加混沌一片,那些人悲戚、哀叹、诉苦……虽不算直接,却无一不在拐弯抹角指责他没能尽快让王上位。
“王位缺失,国家没有王气镇压,这就导致了国势贫弱,百姓无法安生……”佑嘉还在说。
“说的对啊,都是因为没有王……”
“像邻国延王已经在位500年了,他们的国家就非常安定,据说那里十分富饶,每年风调雨顺……”
“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有王……”
“麒麟大人,您不是仁兽吗?您怎么忍心见我们生活得如此艰辛……”
“我们可是您的子民啊……”
突然一个声音尖利地响起,“什么麒麟啊,我刚才亲眼看到有两只妖魔听他们的话!说不得这些妖魔其实全是他们叫来的!”
佑嘉立刻斥责道:“不要胡说,那应该是使令。”
但是普通百姓哪能明白使令和妖魔的区别,那个声音一发出,立刻就有不少人回想起之前的场景,表情也渐渐变了。
景麒无法再忍受这些质疑,挣扎着就要爬起来解释,却在斗篷晃动间对上了大汉的眼神……那是一种悲戚、绝望,与怨恨的责问……
“你们一路都跟着我们,又这么厉害,见到妖魔明明可以立刻出手的,这样我的货物也不会被毁了……”大汉喃喃地说着,语调越来越低,最后一句话甚至只是嘴皮动了动,景麒却分明读懂了——
“什么仁兽啊,不过是假仁假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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