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五。
春风送暖,万物复苏的季节,雪狼国中部的淞雾小城,突然变得热闹了起来。
虽然说前来寻宝的江湖高手组成了一个以卢野为首的队伍,但他们并不会浩浩荡荡地一起出现,有不少高手还是选择了隐在暗中,尤其是几个因为宝藏才出山的隐世高手。
淞雾城的客栈在两天之内爆满了,住进来的是形形色色的各路江湖人士,而卢野并没有乔装打扮,就带着他的儿子卢晟,还有紫阳门的几十个高手,一起包下了淞雾城最大的福来客栈。
因为藏宝图只在卢野的脑子里,所以并没有人挑衅卢野的权威,这大概是卢野当上武林盟主这几年来,最春风得意的一次了。
而就在江湖高手到达淞雾城的当天,雪狼国的大将军胡胜带着一队精兵,也到了淞雾城,直接住进了淞雾城的太守府里。
原本属于江湖的“寻宝游戏”,因为胡胜率军出现,瞬间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福来客栈里面,卢野正在和紫阳门的几位长老议事。
“门主,雪狼国王室插手了,我们一定要小心啊!”
“是啊!这里怎么说都是雪狼国的地盘!万一我们辛辛苦苦闯了藏宝库,找到了宝藏,从藏宝库出来就被雪狼国的大军给包围了,就算我们仗着武功高逃走了,也不可能带着那么多宝藏跑啊!”
……
紫阳门实力最强的几个长老你一言我一语,对于雪狼国王室插手的事情都不太乐观。
卢野面色微沉:“这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不仅雪狼国王室会插手,齐国和魏国皇室的人,说不定已经来了。”
“那可如何是好?我们武功再高,要对付几十万的大军,也根本就不是对手!”一个长老面色有些忧虑地说。
“所以我们江湖中人,在找到宝藏之前,必须团结一心,而且人越多越好。”卢野早已经预见到,就算来了淞雾城,接下来也不会太顺利。传说中那样惊世的宝藏,所有人都想要,最终谁能得到,就各凭本事了。
“父亲,不如我们抓了雪狼国那个姓胡的将军,雪狼国王室就不敢轻举妄动了!”卢晟突然提议到。
卢野面色一沉:“晟儿,考虑事情不要这么冲动!这里是雪狼国,在我们得到宝藏之前,不要轻易招惹三国皇室的人!如今我们已经暴露了前朝藏宝库的所在,就算他们把我们都灭了,再去找宝藏,也未必找不到!”
“那现在如何是好?”卢晟哭丧着脸说。
卢野沉默了片刻,转头问一个矮个子的长老:“人都安排好了?”
那个长老点头:“都已经安排好了。”
卢野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光芒。他对宝藏势在必得,目前的情况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卢野并不知道,他在跟紫阳门的几位长老密谈的时候,隔壁房间里坐着的,就是墨青、靳辰、秦骁、姬无双和南宫暖五个人。卢野那些人的谈话,他们五个都听得一清二楚。
而卢野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做了一些安排,却不知道淞雾雪山附近方圆数十里,早已经都在墨青和靳辰的眼皮子底下。卢野暗中的布置,墨青和靳辰一清二楚。
“紫阳门在淞雾雪山附近埋伏了不少人,我猜测卢野是打算到时候独吞宝藏,然后再让那些江湖高手和雪狼国的大军去拼个你死我活,他好坐收渔翁之利。”姬无双神色莫名地说。
如今到了淞雾城,但卢野并没有告诉其他人宝藏具体所在的地方。淞雾城外山脉绵延不绝,淞雾雪山有时特指最高的那座雪山,有时也指的是那整片山脉,想要从中找一个百年之前留下的隐秘藏宝之地,没有地图,是很难办到的。
胡胜的出现,是秦骁安排的,这是个障眼法,为了让某些人相信宝藏真的存在,而不是他们设计的圈套。
前朝宝藏现世这么大的事情,假如三国皇室都无动于衷,这是不正常的,尤其是对于东方木和月琅来说。东方木和月琅都知道,如今三国皇室的皇帝是师兄弟,一伙的,如果墨青和秦骁以及齐皓诚,都丝毫不关心宝藏现世的事情,在东方木和月琅眼中,就定然有诈了。
卢野的打算,墨青和靳辰都能猜到。正如姬无双所说,卢野当然不愿意让那么多江湖高手分一杯羹,而他的计划无非就是仗着紫阳门人多势众,他手中又有藏宝图,可以抢占先机,得到宝藏,并且让剩下那些江湖高手去应付三国皇室。而最终紫阳门势大,又坐拥惊世宝藏的话,那些江湖高手定然会选择效忠紫阳门。
卢野的想法很美好,但也是必然不可能实现的,不过他现在不会知道这一点。
风清以及墨青安插在淞雾城各处的人都盯着,并没有看到东方木或者月琅出现在淞雾城。即便他们会易容伪装,但假如东方木手中有断臂的东方云天,月琅还带着断臂的东方云祁,根本是藏不住的。
靳辰看着秦骁说:“二师兄,你可以出场了。”
秦骁微微点头,清瘦的脸上依旧没有笑模样。
傍晚时分,整个淞雾城热闹非凡。
淞雾城的百姓一开始都有些不明所以,后来宝藏现世的消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淞雾城传开了,整个淞雾城都躁动了起来。
而这天日落西山的时候,胡胜带着一队官兵,恭恭敬敬地站在淞雾城城门口等了一刻钟的时间,就看到一人一马渐行渐近。
胡胜和雪狼国的官兵都跪了下来,所有看到的淞雾城百姓也都纷纷跪在了地上,因为出现在城门口的不是别人,正是如今的狼王秦骁!
秦骁穿着一身墨色单衣,身形高大,却比曾经瘦了很多。在淞雾城官兵和百姓高呼万岁的声音之中,秦骁策马进了淞雾城,在胡胜和官兵的簇拥之下,去了淞雾城的太守府。
这一路上,几乎所有的江湖高手都冷眼看着秦骁。因为秦骁的出现,江湖高手更加肯定了藏宝之地一定就在淞雾城附近,但同时对于这次的寻宝之行能否顺利,心中也泛起了嘀咕,因为秦骁可不是泛泛之辈。
是夜,秦骁独自一人在太守府的房间里面,静静地坐在窗边,看着窗外天幕上面的一轮圆月。今日是十五,月圆了,可秦骁的心却依旧千疮百孔……
一个黑影由远及近,秦骁微微垂眸,掩去眼底的一丝嗜血的杀意,拳头握了又松。
来人很快到了跟前,在秦骁站起来的时候,来人已经从窗口轻飘飘地飞了进来,落在了秦骁面前。
“师侄。”苍老而低沉的声音。
秦骁听到这个声音,心中涌起了滔天的怒意!他真的很想杀过去,把面前的东方木给大卸八块,剁碎喂狗!
而秦骁终究还是没有失了理智,因为他的出现,就是为了引东方木来见他。
看到秦骁沉默不语,东方木轻笑了一声说:“秦骁,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东方云沁确实不在老夫手中,你要相信她现在好好的。”
秦骁依旧沉默,东方木看着他说:“老夫此来,是要跟你谈一笔交易。”
秦骁看着东方木的眼神,变得冷漠而平静,让东方木心中微微有些讶异。在发生过那么多事情之后,秦骁看到他还能保持理智,他都有些佩服秦骁了。而他当初舍弃墨青那个无法掌控的徒弟,转而去算计秦骁,也是因为他始终认为秦骁是个能做大事的人。相对来说,墨青比秦骁少了一份必要的野心。
“东方云沁的兄长,也就是你的舅兄东方云天,如今在老夫手中。”东方木看着秦骁说。
“所以呢?”秦骁声音冷漠地问。一切都在他们的预料之中,失踪的东方云天果然还是被东方木给抓了,而东方木也确实没有对东方云天下手。今天看到秦骁在淞雾城出现,东方木也出现了,在他出现的时候,秦骁就知道他会说什么话。
“你不想让东方云天死,不是吗?”东方木对于这一点成竹在胸,“如果东方云天死了,东方云沁会更恨你的。”
“什么交易?”秦骁看着东方木冷声问。
东方木轻笑了一声:“这样才对,如此老夫就不用再拐弯抹角了。你拿宝藏,交换东方云天的性命。”
“我未必能够得到宝藏。”秦骁冷声说。
“不,老夫相信你一定会得到宝藏的。”东方木看着秦骁目光幽深地说。
“好。”秦骁给了东方木一个肯定的答案。
东方木笑了:“如此甚好,等你得到宝藏,老夫会再来找你的。”
东方木话落,就从秦骁面前消失了人影,秦骁面色冷凝地站在窗边,看着东方木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东方木很快就悄无声息地出了淞雾城,朝着淞雾城外的一个小村庄而去。而他并不知道,两道人影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他。
这里是淞雾城外的白雾村,隶属于淞雾城管辖,人口不多。夜色深重,白雾村中一片寂静,只能偶尔听到几声犬吠。
东方木到了白雾村最深处,进了一个很不起眼的小宅院,院子里面就只有两个简陋的房间,都没有亮灯。
东方木进了其中一个房间,没有点灯,也没有再出来。
跟踪东方木到这里的墨青和靳辰,此时就在小宅院外面。墨青对靳辰打了个眼色,示意靳辰留在原地,他悄无声息地进了那个小宅院。
不多时,墨青去而复返,对着靳辰微微摇头:“里面只有东方木一个人,东方玉不在,东方云天也不在。”
“看来东方木为了以防万一,让东方玉带着东方云天躲在另外一个地方。”靳辰神色莫名。
今夜的事情都在他们的计划之中,秦骁出现在淞雾城,并不是为了震慑那些江湖高手,而是为了诱敌。
东方木出现得比墨青和靳辰预想得还要快,而他去找秦骁交易,殊不知这一切都只是墨青和靳辰设计的圈套。
秦骁现在在明处,墨青和靳辰在暗处,就等着东方木出现。他们跟着东方木来了这里,如果找到东方云天的话,他们可以想办法把东方云天救出来,然后就可以放手对付东方木了。
但东方木这次显然很谨慎,并没有把东方云天带在身边,甚至都没有带着他的孙子东方玉。这样一来,靳辰和墨青倒是无从下手了。如果直接出手对付东方木的话,东方云天大概就活不了了。
墨青和靳辰安排了人远远地盯着东方木,他们很快离开了白雾村。
而白雾村另外一处宅院,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分还亮着灯。
月琅坐在房间里,她身旁坐着东方云祁,对面坐着南宫离。
“祖母,我们为何不直接去淞雾城?”东方云祁不解地问月琅。
月琅微微摇头:“如果有宝藏,定然不可能在淞雾城里面,一定在城外的山里面,我们进城的话,会被人盯上的。”
“祖母的意思是,墨青和靳辰已经来了淞雾城?”东方云祁也不笨,他很快想到了这一点。
月琅微微点头:“十有八九。秦骁已经出现了,他们是一伙的。”
“那我们不如直接去找他们,跟他们谈一笔交易,让他们去找宝藏,然后拿宝藏跟我们换元媛!”东方云祁神色一动,看着月琅说。
月琅唇角微勾:“云祁的想法很好,不过我并不赞同。”
“为何?”东方云祁不解。
月琅看向了一直沉默不言的南宫离,冷笑了一声说:“还不是因为你这位祖父教出来的好徒弟!南宫离,你说云祁的办法可行吗?”
南宫离眼眸微暗:“不可行。”
“云祁,你听到了?”月琅笑得有些嘲讽,“你这位祖父的徒弟本事实在是太大了,我们去找她做交易?恐怕我们连宝藏的影子都没有见到,元媛就被救走了,我们也无路可退了。”
东方云祁面色一沉:“墨青和靳辰那对夫妻确实很难缠,祖母言之有理,一旦我们先暴露了行踪,以他们的手段,我们接下来很难成事!”
“所以呢,留着元媛,到该用的时候再用。”月琅看着东方云祁语重心长地说。
“那我们什么都不做,就等着那些江湖人找到宝藏,然后去抢夺吗?虽然祖母武功盖世,但他们毕竟人多势众,而且三国皇室肯定会插手。”东方云祁微微皱眉说。
月琅轻抚了一下自己手腕上面的镯子说:“不,云祁你什么都不用做,就在这里,看着元媛,不要让任何人发现。我和你祖父要去寻宝。”
南宫离眉头一拧,看着月琅说:“你不是向来不愿意自己出手吗?”
月琅笑了:“既然来了,为何不出手?南宫离,以你我的实力,我们联手,那些鱼龙混杂的江湖人,根本没有一个是我们的对手!藏宝之地定然有很多机关,假如到时只有我能解了那些机关,你说我是不是就可以取代卢野的位置,让那些江湖人为我所用?”
东方云祁眼睛一亮:“我怎么忘了,祖母在机关阵法方面是个高手!”元稹和东方清茉都是月琅教出来的,月琅对机关和阵法都相当精通。
如今月琅不是没有别的选择,她可以如东方云祁所说,主动去跟靳辰和墨青谈交易,但这种方式风险太大了,月琅在靳辰手中吃亏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她这次绝对不会主动把底牌暴露给靳辰,因为一旦暴露了,她就很难守得住。
月琅也可以选择袖手旁观,看着那些江湖人去寻宝,然后跟三国皇室抢夺宝藏。虽然说三国皇室势力很大,但齐国和魏国不可能派兵来雪狼国,而如今聚集在淞雾城的高手人数已经有将近三百个,几乎是整个天下实力最强的一群人的集合。
人数占优势的雪狼国大军,对上能够以一敌百的江湖高手,结果未必是雪狼国大军胜。很可能的结果是两败俱伤,死伤无数。但月琅相信最终得到宝藏的还是墨青和靳辰。月琅可以在墨青和靳辰得到宝藏之后现身,拿元媛的性命去做交易,但她并不打算这么做。
月琅想得很长远,她对宝藏势在必得,而她一旦得到宝藏,如何守住是个必须面对的问题,换言之,她在得到宝藏的同时,也必须壮大自己手中的势力,而为了宝藏聚集在淞雾城的江湖高手,无疑是最合适的选择,因为他们都跟三国皇室没有任何关系,而且都对财宝趋之若鹜,只要给他们足够的好处,就能够驱使他们,利用他们。
所以月琅的计划是,她会留着元媛的性命以备不时之需,而与此同时,她也决定了要亲自去寻宝。以她的武功,还有机关阵法之术,她想要取代卢野的位置,还是很有可能的。到时候,一旦她带领那些江湖人找到了宝藏,接下来墨青和靳辰要抢夺的话,元媛就可以派上用场了。只要她手中握着元媛的性命,就可以设法带着宝藏脱离墨青和靳辰的掌控,想要让那些江湖人为她所用并不难。
月琅对东方云祁和南宫离讲了她的计划,东方云祁出言大赞,直夸月琅高瞻远瞩,计谋深远!他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无尽的宝藏在冲他招手,还有无数的高手听他号令。到那时,他就真的可以扬眉吐气了!
南宫离紧锁的眉头却没有舒展开,他看着月琅说:“你的想法太简单了,那些江湖人不好对付,紫阳门又不是只有卢野一个人。”
月琅和东方云祁被南宫离浇了一盆冷水,月琅的面色当即就沉了下来,看着南宫离冷声说:“我并没有觉得那些江湖人好对付,所以要你跟我一起去!南宫离,怎么对付那些人,你会有办法的!”
南宫离神色一冷:“总之我不赞成你的计划!”
月琅静静地看了南宫离片刻,突然冷笑了起来:“我懂了!南宫离,是不是在你心里,始终认为你的徒弟是不可战胜的?所以不管我想出了什么计划,你都觉得必然会失败?”
东方云祁看着南宫离冷哼了一声:“事到如今,你能不能不要再痴心妄想?靳辰不可能认你这个师父了!如果不是你之前优柔寡断不肯尽全力,我们如今也不至于如此!”
南宫离目光幽寒地看着东方云祁说:“我说过,我们师徒之间的事情,你们不会懂,也无权置喙!没错,我就是认为不管你们想出什么样的计策,都不可能成功!”
在南宫离的心底,他早就已经后悔了,最后悔的,就是和靳辰的师徒关系走到今天这一步。
可以说,靳辰是南宫离看着长大的,南宫离当年一眼就看中了年仅六岁的靳辰,并收为徒弟,是因为靳辰是他见过的资质最出色的人,没有之一。不管是天赋还是心性,靳辰都远超常人。在过去的那些年,南宫离最得意的事情,就是有靳辰这个徒弟,甚至这是南宫离这辈子最值得骄傲的事情。
正因为南宫离太了解靳辰,也很了解靳辰身边的那群男人都是什么样的存在,所以在他心底,靳辰就是不可战胜的,即便他是靳辰的师父。
墨青在南宫离眼中一向深不可测,秦骁是什么人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至于齐皓诚,他跳脱的性格只是表象,南宫离并不怀疑北堂黎收徒的眼光。而作为曾经八大家族的圣子,姬无双和北堂豪如今都和靳辰站在一起。这样的一群人,即便年轻,可如果谁敢小看他们,绝对会死得很惨!
南宫离最近时常在想,如果再给他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他会不会被月琅所胁迫,做出这么多违心的事情,答案是,不会。
月晴已经死了,南宫离这辈子永远都弥补不了对月晴的亏欠,而他当时只是一时被激怒,如今怎么会不清楚月琅拿月晴来威胁他,就是抓住了他的软肋,逼他为她所用!可月晴是南宫离的软肋没错,但佳人已逝,南宫离是不是要为了一个虚无的口头威胁,为了月晴的尸骨,去放弃一切?归根结底,南宫离还是可以选择的。
而东方云祁这个孙子,南宫离一开始选择帮他,就只是因为这是月晴给他留下的血脉,说白了还是出于对月晴的愧疚。至于南宫离对东方云祁,这么久了,他没有感受到任何骨肉亲情,甚至有几次他差点忍不住想要掐死东方云祁,可他不能那样做。
南宫离会下意识地在心里把东方云祁和小夜做比较,即便东方云祁是南宫离此生最爱的女人给他留下的骨血,即便小夜的祖母只是月晴的替代品,可在南宫离心底,东方云祁连小夜的一根头发都比不上。
南宫离真的已经后悔了……他收靳辰为徒,一直到月琅时隔多年出现,在这期间,南宫离从未想过要算计靳辰这个徒弟,也真的以靳辰为傲,有什么好东西都会想到靳辰,他把小夜交给靳辰,就是因为靳辰在他心里,就像他的女儿一样。
可终究,一步错步步错,南宫离何尝不知他已经无法回头了,他做了太多错事,靳辰不可能原谅他,小夜也不会原谅他,他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月琅眼眸微闪,看着陷入沉思的南宫离说:“南宫离,如果你现在想要退出的话,我不会再拦着你。”
东方云祁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光芒,神色突然变得有些黯淡,看着南宫离说:“祖父,我知道一直以来您都不喜欢我这个孙子,觉得我不听话,没有出息,还经常顶撞祖父,对祖父口出恶言。但这都是因为祖父当年对祖母做的事情太过分了,我一想到可怜的祖母,就控制不住会责怪祖父。我常常会想,如果当年祖母没有死,祖父也没有一走了之,以祖父的实力,我会不会一出生就是东方城或者南宫城的圣子,而不用受那么多的苦……”
南宫离神色微动,抬眸看向了东方云祁。
东方云祁的眼眶都红了,他看着南宫离说:“其实我心里很崇拜祖父,也很敬重祖父,只是我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我甚至很嫉妒小夜弟弟,因为祖父更喜欢他……我总是惹祖父生气,是因为我希望祖父可以看到我,在意我,真心地帮我。”
“云祁……”南宫离的神色有些动容,这毕竟是月晴给他留下的孙子,他对东方云祁确实也有很大的亏欠。东方云祁的话让南宫离心中瞬间就被愧疚充斥了,忘记了之前他还在后悔,还在犹豫是不是要收手离开。
月琅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看着东方云祁说:“云祁,祖母知道你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你这么努力地想要出人头地,也只是为了不被人欺负。无论如何,祖母永远都会在你身边帮你的。”
“谢谢祖母。”东方云祁眼眶微微湿润了,他神色黯然地看着南宫离说,“祖父,你走吧,我知道你早就想走了,以后还有小夜弟弟陪在祖父身边,祖父就忘了我这个没出息的孙子吧!”
“云祁,你不要这样说。”南宫离看着东方云祁叹了一口气,“祖父并不是不在意你,只是……”
“我知道,祖父是不看好我。”东方云祁自嘲一笑,“祖父的徒弟确实很厉害,但我不会放弃自己的梦想,即便是头破血流,即便会死,我也要试一试,因为我不想一无所有庸庸碌碌地过一辈子!我拼过了,就不会后悔!当年祖父那么努力地成为了八大家族的第一天才,不也是为了出人头地吗?”
“云祁,你听祖父一句劝,这样下去……”南宫离皱眉看着东方云祁,还是想要劝东方云祁放下心中的执念。
东方云祁打断了南宫离的话,看着他神色肃然地说:“祖父,人各有志,我不想再勉强祖父,祖父也不用再管我。或许不久之后,我就送了命,但我不会怪祖父,只求祖父到时候能够替我收尸,让我入土为安。”
“云祁,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南宫离的眉头狠狠地拧了起来,“祖父不会让你死的!”
“祖父愿意留下帮我吗?”东方云祁看着南宫离,一脸期待地问。
南宫离沉默了片刻之后,微微点头说:“我会帮你的,这次如果再失败,我们都还活着的话,我希望你们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南宫离在想,既然走到了这一步,他已经对不起靳辰和小夜了,不能连东方云祁这个孙子也失去。如果他离开,东方云祁死了,他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南宫离暗暗下定决心,这是最后一次!如果这次过后,他们还是失败了,他一定不会再让东方云祁这样下去。
东方云祁看着南宫离重重地点头:“只要祖父肯留下帮我,我可以答应祖父,这是我给自己最后的一次机会!如果这次还是失败了,我就放下这一切,和祖父一起过安稳日子,也绝对不会再跟祖父的徒弟作对!”
听到东方云祁最后一句话,南宫离微微点头说:“好,最后一次。”
月琅一脸欣慰:“你们祖孙俩终于把话说开了,姐姐在天之灵,看到你们这样,想必也能安心了。接下来,我们就是一条心,这就是我们的最后一次机会,努力过了,不成功,就放弃。”
已经是后半夜了,南宫离离开东方云祁的房间,要回自己房间的时候,突然听到元媛的房间里传出剧烈的咳嗽声。他脚步一顿,抬手敲了敲门,站在门外问了一句:“丫头,你没事吧?”
没有听到元媛的回答,南宫离犹豫了一下,还是推开了房门。
房间里面点了一盏昏黄的油灯,元媛脸色苍白地坐在床上,捂着胸口咳得厉害。她是正月十五上元节被南宫离带走的,如今也不过才过了一个月的时间,她消瘦了很多,看起来虚弱而疲惫。
南宫离看到元媛的样子,心中没来由地很是不舒服,他开口对元媛说:“你染了风寒,我去给你熬点药。”
元媛并没有看南宫离,也没有要跟南宫离说话的意思。她之前旧伤未愈,这一路过来折腾之下就生病了。而她本不至于病成这样,主要的原因是她体内一直都有大量的软筋散在限制她的行动,时间长了,导致她的身体越来越虚弱。
南宫离很快就出去了,找来了治风寒的药材,然后去灶间生火熬药。
而与此同时,月琅还在东方云祁的房间里没有离开。这个宅子很小,南宫离在做什么他们都知道。
月琅看着东方云祁说:“云祁,真没想到你能这么快就接受你祖父。”
东方云祁脸上浮现出了一丝诡异的冷笑,看着月琅说:“祖母,我只是装装样子,让他心甘情愿地留下帮我而已。接受他?绝不可能!他在我眼中,只有利用价值,我这辈子只认祖母一个人!”
月琅看着东方云祁笑了:“云祁真的很聪明呢!”
“祖母最开始说让南宫离走,也是以退为进吧?”东方云祁看着月琅唇角微勾,“应该说,我们祖孙配合得好。”
月琅和东方云祁相视一笑,眉眼之间出奇地相像……
南宫离并不知道月琅和东方云祁在他走后说了什么,他匆匆忙忙地熬好了一碗药,然后端着去了元媛的房间。
元媛这会儿不咳了,微微眯着眼睛靠在床上,并没有睡着,因为她睡不着,这么多天都没有真正睡着过。
听到了靠近的脚步声,也闻到了汤药的气味,元媛并没有睁开眼睛,也没有动。
南宫离站在床边,看着元媛的样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丫头,不要再逞强了!你自己好起来,才能考虑以后的事情。你放心,老夫不会让他们动你的,过不了多久,你就能回去了!”
南宫离话落,把手中的药朝着元媛递了过去,下意识地放轻了声音,看着元媛说:“来,先把药喝了。”
元媛猛然睁开眼睛,端过那碗热腾腾的药,直接砸在了南宫离脸上!
药碗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南宫离脸上满是药汁,看起来狼狈不堪。他看着元媛,元媛却再次闭上了眼睛,一句话都不想跟他说。
南宫离俯身,把碎了的碗一片一片捡了起来,然后脚步沉重地走了出去。
身后再次传来元媛剧烈咳嗽的声音,南宫离站在院中,手中的碎瓷割破了他的手指,血一滴一滴地滴落在了地上,他也没有任何感觉。
微凉的夜风吹在脸上,南宫离微微仰头,看着漆黑的天幕上空高悬的那轮圆月,心中突然很难过,很难过,可他却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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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转凉,大家注意防寒保暖~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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