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空无一物的昏暗房间里,距离感已异常失真。看起来宽广得难以置信、却又让人觉得受到压迫般狭窄。立于中央的蜡烛,朦胧地照亮房间里男人们的脸庞,一切都是模糊的。那间边缘不清的房间里的空气,充满了难以言喻的苦闷。
【————回来的只有一人,么】
在场的有三人。一位是老人,尽管身材矮小脊背却挺得笔直、脸上的皱纹如木雕的美术品般充满光泽。召唤科系主任洛克·贝尔费邦、传闻自从就任系主任以来在任已逾五十载,但对此没有定论。
听了用沙哑的声音念叨的老人的一言,一位年轻人首肯道:
【我看过那场战斗了……真是令人不快的光景、那是无法容忍的存在】
那是一位眉清目秀的红发青年。那包含强韧而高贵意志的目光、文雅的容貌,一眼就能看出他是居于上层阶级的存在。他的言语中流露出一种使命感。
男子名为布拉姆·奴萨雷·索菲亚利。他既身为降灵科系主任的后继者,同时也担任时钟塔一级讲师一职。
老人像是同意般点点头,将视线转向保持沉默的最后一人。那名男子披着一头散漫的长发,不快地皱着眉头。
【汝见解如何?领主·艾尔梅洛伊哟】
用烛火点燃指尖夹着的烟卷,被唤作艾尔梅洛伊的男子缓慢地把头转向旁边。
【是II世。尽管你想尊重我的本意令人感激,不过给我加上II世。否则艾尔梅洛伊这鬼名字还真让人痒痒得难受】
【失敬。艾尔梅洛伊II世、意下如何?】
【……嘛、大概必须得改变方针了。毕竟、我们都失去了四十九名魔术师。虽然有一个幸存下来、不过也派不上用场了吧】
编制魔术师五十人、确立了周密的作战。作战开始的那一刻、状况在各种意义上都朝着完美推进。但是,仅仅一个使魔就让一切都错乱了。
结果四十九人死亡,最后一人勉强进行了反击。
【多亏了他,我们也迎来了反击的机会。凑齐七名master的话,我们也能看到胜机】
【但是,让谁来呢?若是不成熟的魔术师反而会被杀害吧。图利法斯可是他们的管辖地】
短暂的沉默后,艾尔梅洛伊II世用淡淡的口吻说出了明白的事实。
【还是该雇用外部的魔术师吧。此次圣杯战争,乃是我等从未体验过的前所未闻之规模。当然,时钟塔也必须提供一两人才行啊】
对此言语,二人表示赞同。他们从现在起必须选出七名MASTER。但是事态紧急。如果从时钟塔的名门中筛选,那便会是一桩大事。由于魔术刻印的继承、保管、以及其他各种要因,到选定为止可能要花三个月以上。相较之下,那些随随便便就能雇到的无所属魔术师效率要高得多。
【那么就由老夫和艾尔梅洛伊II世来召集对此虎视眈眈之人。剩下一人就让圣堂教会派出吧。为了宣示我们的正当性、务必要请他们参战】
【那么、圣遗物的选定就由我来负责。虽是临危受命、且看我如何凑齐作为战力可以与对方抗衡的媒介吧】
听了布拉姆的话语,贝尔费邦用手杖根部敲击地面宣言道:
【这与当今世界各地举行的圣杯战争仿品在各个方面都迥然相异。仅从规模上考虑,就已经超过曾经在冬木举行过的第三次圣杯战争。恳请二位贵公振作精神。让彼等为给我时钟塔颜面抹黑而尽情后悔吧】
三人互不相顾、向着各自的方向迈出了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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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德国侵攻波兰而爆发的第二次世界大战前夜。在日本冬木市举行了第三次圣杯战争。七名servant、七位master为了一己私愿准备相互厮杀至最后一人,但战争途中却发生了小圣杯破裂的意外。圣杯战争本身、在那一刻就已经含糊地终结了。
问题是、在那之后。
秘藏于圆藏山的、万能的愿望机大圣杯。不知命运是在何处发生了怎样的转变,某个拥护纳粹德国的魔术师将之发现,并尝试借用军事力量对其进行转移。
艾因兹贝伦、远坂、间桐这御三家以及帝国陆军为了阻止这场阴谋而奋战、但终因刚经历过圣杯战争极度衰弱而失败。御三家倾尽全力构筑起的大圣杯、遭到纳粹德国的强夺。
这场战斗既无文献记载,也未留下影像资料,甚至不存在于人们的记忆之中。但唯独军方与魔术师之间曾爆发过凄绝的战争一事、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那么,将大圣杯据为己有的纳粹德国,是否能随心所欲地统领世界呢?
……当然,那样的未来并未造访。在运往德国的途中,大圣杯还是谜一般地消失了。是被帝国陆军强抢?亦或是遭到了苏联军队的袭击?
不论如何,本该成为德意志第三帝国的象征、并实现世界统一梦想的大圣杯,没有落到任何人手中就消失了。
责任人被更迭、关联者被送往战场、本该身为胜利者的纳粹德国之中、都变得无人知晓大圣杯的行踪————毕竟、知道大圣杯的人们都已不在。隶属于纳粹德国的自称“尤格多米雷尼亚(*注:Yggdmillennia,千界树 )”的魔术师也下落不明。
大圣杯消失了。御三家的梦想、或是偏执,都随泪消散,冬木市也平稳地迎来了终战。
之后,经过了让幼童变为老叟的漫长岁月————
在英国。人称魔术协会总署的“时钟塔”。以伦敦大英博物馆作为据点的此处、聚集了来自世界各地的自诩称霸于漫长魔术历史中的唯我独尊之人、以及野心勃勃的魔术师们。
千人之中、千人半途而废,虽说确实如此…………嘛,做梦应该是自由的吧。
至少,原学生的狮子劫界离是这么认为的。肩膀传来轻微的冲击。似乎是因为在想事情而撞上了一名学生。道个歉吧、他刚这么想着,那名学生就铁青着脸没命地从自己身边逃开。
叹息。尽管这已经习以为常了。
魔术师因为自己所使用的药物、或是所行使的魔术,时而会变成可称为异型的姿态。这并非耻辱,倒不如说是值得夸耀的事,无需自卑,这点是魔术师之间的常识。
————明明如此,自己受到的待遇是不是有些无理呢,狮子劫想道。
仅仅是正常走在人行道上、就三次遭到警官的身体检查(每次都是施加了暗示之后逃走)。刚抵达时钟塔,就四次受到担任警备的魔术师诘问、走廊上插肩而过的学生们用极度畏惧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情况更是数不胜数。
这是人种偏见、是差别对待。狮子劫一想这样申诉、他们就一定会这么回答:
【并非如此,是你太可怕了】
这真是过分的话语。确实,自己神色有几分可怕,这点可以承认。自己的衣服和普通的魔术师有些许差异,这点也可以承认。但是,自己从来没有忘记过要保持笑容————
如此思忖的狮子劫,完全没有理解到自身的恐怖。脸上的疵痕、剃刀般的目光、筋骨隆隆的肉体、用魔兽的皮缝制而成的黑色夹克。再加上自己作为吃赏金饭的自由人驰骋沙场的缘故、全身都飘满血与火药的浓厚气味。如此一来,纵使是不具备正常伦理观的魔术师,对可怕的东西依然会畏惧。
【汝笑起来、确实可怕啊】
老人一面用尖锐的声音嘻嘻嘻地笑着、一面安抚着面露不服的狮子劫。这里是时钟塔、召唤科系主任洛克·贝尔费邦的办公室。
设置在房间墙壁上的陈列棚里、摆着有如猿和象合体而成的野兽的头盖骨。旁边明显有千年以上历史的卷轴并未受到严加保管、被随便放置一旁。上方看似沉得要命的玻璃瓶中,用福尔马林浸泡着头部分为九股的小蛇。
【这儿还真是老样子,什么都有啊】
那浸泡在福尔马林中的蛇,如果自己鉴定的眼光没错,恐怕是此世独一无二之物。狮子劫这么想着,让身体沉进接待用的沙发里。
【没什么。尽管罕见、却都是已知存在之物。要说贵重倒也不假】
【海德拉(Hydra,九头蛇)的幼体、居然浸泡在那福尔马林里,所谓贵重是这种级别的么?】
【那是个赝品啊】
咕噜咕噜,像是耍了人一般贝尔费邦闷笑起来。狮子劫瞥了他一眼、没打算和他斗嘴、默默地啜饮起药汤。虽然辣得够呛,但因为具有回复效果,还是情愿地喝下了。
【言归正传、请汝来不是为了别的。汝、知道“冬木的”圣杯战争么】
狮子劫稍稍皱起眉头。
【算是知道吧】
所谓圣杯战争,是围绕着传闻能实现万能愿望的圣杯所展开的战斗。加上了“冬木的”这一冠词的场合、则是指魔术师之间将英灵作为servant召唤、相互厮杀直至最后一人的极其特殊的战争。
也许是协会对这东洋小国的监视不严、直到这圣杯战争重复三次以后才有所察觉。万能的愿望机会在极东的穷乡僻壤显现这种蠢话,就算是玩笑也要有个限度————魔术协会的认识、仅仅只有这种程度。
但是、第三回的圣杯战争扭曲了一切。大概也有眼看就将爆发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原因、以“国家介入”这一异常事态为契机、位于冬木的圣杯战争迎来了终结。同时,这场圣杯战争的系统本身也作为情报在全世界的魔术师之间扩散。
可见,艾因兹贝伦、远坂、玛奇里三家所构筑起的圣杯战争系统作为仪式是如此优秀。
假设历史上曾经有过“如果”。即是说、第三次圣杯战争如果没有扩大到这个地步,圣杯战争也许至今也依然是仅限冬木市的独自仪式。恐怕距今十年前左右、第四次圣杯战争理应举行过了。但是在失去了大圣杯的冬木,早已不可能展开圣杯战争。
现在,亚种圣杯战争在世界各地开展。不过,其中大部分都是小规模,召唤的英灵至多五个,即使让仪式成立、也不能实现万能的愿望。
【那么,冬木的圣杯战争。其真正的目的汝可知道?】
【……这倒不知道】
贝尔费邦咧开嘴、露出令人憎恶的笑容。
【————是为了到达“根源之涡”、打穿孔洞啊】
【什么?】
对于这意外的回答,狮子劫不禁哑然。按贝尔费邦所说,在那场仪式中真正必要的并非master、而是servant。即、英灵之魂。
利用小圣杯来暂时防止其灵魂回归“座”、借助七位英灵所拥有的强大灵魂打开根源之道。那才正是“冬木的”圣杯战争真正的目的。
【意思是说,到处进行的亚种圣杯战争还是那啥么。不一样么】
嗯,贝尔费邦肯首道:
【在根本的部分发生了偏差。那些是仅仅模仿了“实现所有愿望”这个表面目的伪造品罢了】
实现所有愿望、只不过是单纯的诱蛾灯罢了。甚至连servant同胞相互残杀、实质上也完全没有意义。仅仅由于以形式而言过于优秀、这部分才被秘密隐藏了起来。但讽刺的是,连知晓真正目的的御三家都必须公平地参加。
狮子劫确实感到惊讶。尽管惊讶————却又能如何?诚然“冬木的”圣杯战争的真意也许真是那样。可是、知晓真正圣杯战争的人已经不存在。大圣杯被夺的御三家也并没有进行第四次圣杯战争。
狮子劫毫无疑问是一流的魔术师、但要再现冬木的圣杯战争是不可能的。就算是这魔术协会本部的时钟塔的讲师、能完全模仿那个系统的到底又有几人呢。
就是说、这虽然是贵重的知识,却没有半点作为情报的价值。
【……那么,老爷爷。你到底是想要我干啥?】
别急嘛、贝尔费邦制止了催促的狮子劫。
【接下来才是正题。在“冬木的”圣杯战争之中最为重要的基盘大圣杯、在第三次圣杯战争之后销声匿迹,这汝知道吧?……三个月前、此物终于被发现。与其说是被发现,不如说是知道了它是被隐藏起来的】
【……地点是?】
【位于罗马尼亚、特兰西瓦尼亚地区郊外的城市图利法斯。似乎设置在了该城市最古老的建筑米雷尼亚城塞之中(*注:millennia城,没译成千年城,以示区别…)】
【是要我去确保那东西吗?】
【嗯。委托的目的确实很相似,但是————在那之前,还有件麻烦事。把情报泄露给我等的,是尤格多米雷尼亚一族的族长达尼克】
【………“八枚舌”达尼克?】
【对,正是那个达尼克】
达尼克·普雷斯通·尤格多米雷尼亚————是传闻已活了将近百年的、尤格多米雷尼亚一族的族长。登上了时钟塔最高阶位“王冠”、并以二级讲师的身份执教元素转换,然而学生对其评价极低。但是,他的真正价值比起讲师,不如说在“政治”方面更得以发挥。
时钟塔内的派阀斗争、权力斗争、争取预算斗争虽是家常便饭、但他发挥作为政客的卓越手段、理所当然地背叛倒戈,不仅是信任他的人,甚至连不信任他的人,他都能加以操纵并让其一直蒙在鼓里————他确实是一流的欺诈师。
【这么说,达尼克是问题所在?】
因为他是这样的人、没准正置身于和圣杯有关的某种交易之中。但贝尔费邦摇摇头、流露出对于这位老人而言极其罕见的表情————面部由于不快而扭曲、显出愤怒之色。
【问题不在于达尼克、而是在于尤格多米雷尼亚一族】
【什么意思?】
【……米雷尼亚城塞的城主是尤格多米雷尼亚一族。而他们叛离了时钟塔】
这消息、在某种意义上甚至比方才“冬木的”圣杯战争中真正的目的更具冲击性。因为这大概是思绪所及之处不可能出现的话语。
魔术协会大致分为三个部门。其一为阿特拉斯院,那是坐落于埃及的阿特拉斯山脉、自公元前存在至今的以炼金术为中心的组织。其二为彷徨海,是“彷徨”于北欧海上附近一带、在魔术协会中可称之为原型的组织。最后为时钟塔,这里既是魔术协会的中枢、又是最大最新的研究机关。
魔术师之中,存在着少数由于身为异端————或是强大得必须加以封印指定、而叛离协会之人。叛离行为本身并不稀奇,不过,若是一族全部如此就另当别论。
【竟然举族叛离?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汝知道的吧。尤格多米雷尼亚一族并非贵族】
魔术师的素养、到底能与魔术共存多长时间呢————换言之、是会因历史的长短而受左右。自古学习魔术的贵族、最长者据说已逾两千年。
大贵族有三家、相当于亲族的家族有二十家。尤格多米雷尼亚一族既不属于上述任何一方、也无联系。尽管其历史绝不短浅。会变成这样,有人说是由于其在过去的权力斗争中失败所致,也人说是源于与贵族三家关系不和,还有人说是因为魔术回路性质恶劣而被敬而远之,然而、其个中缘由不得而知。
无论如何、他们一直受到魔术名门的排斥。不过即使是尤格多米雷尼亚一族、也并没有垂涎地旁观。
他们把通常的做法……“代代积累、令作为魔术师的血脉变得浓厚、穷极初代所选定的魔术系统”这一做法舍弃。取而代之的是、将与一族有广泛而浅薄联系的魔术师们凑集起来。
成为对象的,有诸如纯粹历史短浅、魔术回路贫乏的家族。也有已经开始衰退、魔术回路逐代贫乏的家族。还有受到魔术协会的惩罚、被悬赏通缉的家族。即是一群即使脱离了魔术协会的中心、依然没有完全放弃到达根源的人们。
尤格多米雷尼亚暗中煽动他们。想留下血脉么?想高声宣扬研究成果属于自己么?想令一族之名铭刻于历史之中么?
尤格多米雷尼亚的中间名、全都是过去依靠这种方式吸收而来的家族的名字。他们连魔术刻印都还未统一。他们将曾经家族的刻印、原封不动地继承下去。
他们所学的魔术系统覆盖面也很广泛。西洋型炼金术、黑魔术、巫术、占星术、卡巴拉、符文、乃至日本的阴阳道,一族之中都有人学习。
虽说如此、到底也不过是衰退的家族和历史短浅的家族凑集而成的类似联盟般的组织。他们的魔术、只是会被贵族们耻笑、无法入其法眼的凡庸之物。
平均水平二流、偶尔会出现一流人物,不过也仅止于此。数量虽多却构不成威胁。当然,他们没有被追究,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由于达尼克的政治手段,这一族毕竟也只有“人多”这一优点————本该是如此。
【不知是否是因为对此感到郁闷,某日他们宣布背离时钟塔。还说,今后要以自己一族为中心建立新协会】
真令人吃惊、贝尔费邦如此叹息道。狮子劫也有相同感想。明确地宣言背离时钟塔,这样的行为与宣战布告无异。如同将手套丢过来、朝脸上吐唾沫一般。
的确,只要还在时钟塔内,尤格多米雷尼亚一族几乎没有受封为贵族(领主)的可能性。不论是过了百年还是千年,只要没有大型的政变,都无法摆脱低人一等的境遇。
但是,叛离就另当别论。如果没有具备相当分量的东西,怎么也不可能举族叛离。
……反过来说,只要有了具备相当分量的东西,也许就有了充分的叛离契机。没错,就比如————万能的愿望机、指明通往根源之路的大圣杯一类。
看着狮子劫的表情,贝尔费邦感到他已经得出结论,满足地点头。
【对。他们似乎想将大圣杯作为协会的象征。幸存下来的魔术师,是这么传话的。】
【……幸存的魔术师?】
贝尔费邦搔搔脑袋,取出羊皮纸,用手指轻轻拍打。所发动的魔术再现了过去的影像。狮子劫觉得用照片和摄像机明明也没什么问题。不过要是到了贝尔费邦那把年纪似乎连摄影机这种技术都不能容忍。
显现出的影像、对狮子劫而言大概司空见惯。一个身上明显带有拷问痕迹的人坐在椅子上,一脸呆滞地望着虚空,口中不断地念叨着什么。
【这就是把消息传达给我等的魔术师。这是当初他被发现时的状态,如今治疗已经成功,陷入了深度睡眠,要洗净大脑可能要花上半年吧】
【这家伙,在说些啥?】
【“我等尤格多米雷尼亚要摆脱魔术协会下贱的政治斗争、在此罗马尼亚组成探寻真正魔导之道的崭新协会。以七名英灵启动大圣杯之时、我等就向荣耀之路踏出坚实的一步”……诸如此般,不绝于口】
第七百二十六号————那便是传闻在冬木被观测到的圣杯。若令大圣杯启动,保守估计、也能任意使用那历经数百年也消耗不完的庞大魔力资源。果真如此,到达根源或许也将化为可能。
【……我能问个问题么?幸存的魔术师、你刚才是这么说的吧。意思是有魔术师死了吧】
【当然】
【死了几个?】
面对这提问,贝尔费邦多少有些踌躇,不过还是告知了实际数量。
【四十九人。以五十名受过“狩猎”特化的魔术师进行袭击,结果仅有一人生还。】
【————】
叹息到底是谁发出的呢。
受过狩猎特化,说明他们都是狮子劫的同行。当然、他们不是自由人而是隶属于魔术协会,即使如此,五十人怎么也还是太多了。换句话说,从这点可以看出当初的预定是将对方完全歼灭。
合情合理,毕竟是规模如此之大的叛离剧。如果只是一笑而过,将有损协会名誉————更重要的是,要是不对他们进行残酷的惩罚,那两千年漫长时光被践踏的耻辱还真有点划不来。若是要去对他们施以惩罚,五十人是个合适的数量。
但即使如此依然不够么。
【岂止不够。简直是天地之差!那帮家伙,好死不死地竟然用servant迎击!】
贝尔费邦的话语,作为五十人被歼灭的理由确实说得过去。
【……原来如此,那也难怪】
就算将五十人增至一百人,结果也一样吧。既然都是能被称为英灵的存在了。现代的魔术师之流,对他们而言与孩童无异。
【派遣过去的使魔已把一切都尽收眼中。那名servant突然出现在魔术师面前,笑着一挥手————于是就结束了。眨眼间,除了一人以外全员都被椽桩穿插身亡】
【“罗马尼亚”和“椽桩”啊……】
总之,servant似乎已经被召唤了。那么,反而不正是好机会么。
【老爷爷啊。既然尤格多米雷尼亚召唤了servant,那么我们也作为master参战不就好了?】
大圣杯启动了,如此一来其他的魔术师应该也有master的资格。派遣魔术师、召唤servant就能与之抗衡。
【太迟了。那帮家伙已经集齐七名master。虽然未必已经召唤,不过派遣过去的魔术师显现令咒的可能性是零】
【……难道他们想自相残杀么?】
【也许吧,或者是将一族的某人作为首领,让其他的servant即刻自尽。不论如何,我们一样无法出手】
【我可事先说好。要和servant战斗我可不干】
总不可能吧、狮子劫虽然这么想,但为以防万一还是如此宣言道。即使提炼战略、制定战术、手握幸运和奇迹,唯独“一个人打倒servant”这种事是胜算极低的赌博。何况对方还是七人,更等同于奇迹。要想实现————除非对圣杯说“请你替我杀了servant”。
【别这么说嘛。老夫的委托啊,就是想请汝召唤servant进行战斗啊】
【……哈?】
说什么胡话、狮子劫想道。如果使用“冬木”的圣杯战争系统,servant最多七名,master也最多七位。
【这就是此次圣杯战争颇有意思的地方啊。可以召唤的servant、竟是两倍十四名】
【什么……?】
【幸存到最后的魔术师他发现了沉睡于米雷尼亚城塞地下的大圣杯。于是,成功地打开了预备系统】
【预备系统……】
【大圣杯会根据状况,进行诸如令咒的再分配这类与圣杯战争相关的辅助。尽管可能性几乎为零,但是当七位servant全部被一方势力所统一之时,为了找出对策,预备系统便会启动。它就是如此被设置的。】
【……为了对抗七名servant而使另外七名servant的召唤成为可能,是这个意思么】
总共十四名。这个数量意味着什么,连狮子劫都能理解。
【正是。本来图利法斯就是罗马尼亚屈指可数的拥有灵脉的土地。恐怕,用比冬木更快的速度不断地储存过魔力了吧。即使七名servant被召唤,仍有永不枯竭的魔力】
这要是在冬木,早就动用紧急措施了吧。一个搞不好,连灵脉本身完全枯竭都有可能。
【总之,尤格多米雷尼亚凑齐了七名master和servant。然后————】
【没错。我等也必须集齐七名master和servant。与尤格多米雷尼亚交战,并取得胜利】
【要是我们赢了,大圣杯要怎办?】
【当然,胜利之后由我等确保。能轻易到达根源之物就在眼前,幸存的魔术师能不能保持冷静还不知道呢】
……原来如此。意思就是“歼灭尤格多米雷尼亚之后发生任何事责任自行承担”么。能实现愿望也行、阻止愿望也行、或是————破坏一切都行。当然,眼前这只老狐狸肯定早有对策。大概会在战争结束的瞬间,立刻出动回收部队吧。
但是、但是啊!如果能顺利抢先一步————就一定会有成就自己愿望的机会!激动的颤抖在狮子劫脊背上奔走。也许是确实观察到了那份激动,老人一切如自己所料般颔首道:
【委托能接受么?】
不过,还是不要立刻答复。要是马上回应,会被看出弱点。
【我有几个问题。能不能接受之后再说】
【请讲】
【第一,关于我方的master】
【啊啊,剩下的六人已经早就决定并派往当地了。“银蜥蜴”洛特维尔·贝尔津斯基、“疾风车轮”金·拉姆、“结合的双子”潘铁尔兄弟,以及时钟塔一级讲师芬德·沃尔·森贝伦。我等派遣的就是这五人。】
狮子劫也对这些人选表示认同。不管哪一位都是名扬世界的魔术师。都是群会毫不留情将敌人排除的为了战斗而特化过的怪物们。除了森贝伦以外,狮子劫都有与之共事的经历。要并肩作战,似乎并无问题。
【剩下的一人,是由圣堂教会派来的监督官兼master】
【……兼任监督官及master?】
【然】
圣杯战争,由于其名称的原因必然会将一方势力吸引而来。那是能与魔术协会对抗的独一无二的势力————即“圣堂教会”。就算圣杯基本上都是赝品、他们也不能默默地放任争夺冠有这个名字的宝具的魔术师们。因此,据传教会曾经就介入过冬木的第三次圣杯战争。一种说法是,他们的介入不是因为别的,正是由于受了冬木御三家的委托————但真相不见天日。
【……但是,这次战争需要什么监督官么?】
位于冬木的圣杯战争,需要对御三家以及外来的master公平的裁判。因此,不偏袒任何一方的圣堂教会会被选中是情理之中。
但这次不一样,是魔术协会与其对抗势力之间的争斗,完全不需要什么中立地裁决魔术师同士的争斗的监督官。硬要说的话,顶多做些隐蔽工作,但对魔术协会而言根本不缺这方面人才。
【说什么呀。要是冒失地排除教会、他们反而偏袒尤格多米雷尼亚的话就麻烦了。首要之务,必须将我等乃正统魔术组织一事极力宣传】
从贝尔费邦所述的情况来看,这次圣堂教会似乎是站在暂且算是同盟势力的魔术协会这边的。不过在圣堂教会眼中,这只是对魔术协会的牵制而已吧。
【第二。召唤servant照理说需要作为触媒的圣遗物,那东西准备好了么?】
贝尔费邦点点头。严格地说,并非一定需要触媒。在不凭借触媒召唤的情况下,被选择的将是与术者的精神性类似的英灵,而与其强弱无关。但是,许多master为了避免这种情况,会将圣遗物作为媒介来召唤目标servant。
当然,即使有了触媒,也未必就能抽中预期的servant。打个比方,假设将承载过希腊英雄们的阿尔戈号的残骸作为触媒进行了召唤。被召唤的是无双的大英雄赫拉克勒斯?是船长伊阿宋?是背叛之魔女美狄亚?还是被歌颂为医术之神的阿斯克勒庇俄斯?在召唤之前都没有定论。要限定也是可以的。但那就得用这世上仅与一位英灵有关的触媒————例如,若是用世上最初蜕皮之蛇的蜕、或是曾披于某位王者身上的披风的碎片,召唤出来的英灵就能与相性无关地、基本限定在某一位身上。
不用触媒召唤也并非没有优点。因为英灵与召唤者的精神性类似,所以能轻松地在短时间内构筑起同servant之间的信赖关系。在“冬木的”圣杯战争中,master与servant相性恶劣就如同怀抱致命的炸弹一般。直到最后的最后也不能完全相互信赖而招致悲剧的情况也时有发生。但要是踏错一步,也可能会由于厌恶对方与自己相似而表现出不信任感。
相性的好坏虽然绝不是可以随便忽视的事项,但不用触媒而进行高风险赌博的缺点真是太大了。
不论如何,有了触媒就没问题。不愧是魔术协会,与大部分英灵有因缘的圣遗物都可以准备到。
贝尔费邦站起来,从桌子的抽屉里取出一个黑檀木盒,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块有加工痕迹的木片。这没什么特别的————。狮子劫刚想开口,就发觉声音莫名地变得兴奋了。那块木片,带有某种热气。
【这是?】
【这是圆桌。曾经一骑当千的骑士们,就在这圆桌边交谈过。为了守护祖国不列颠,他们不是用剑而是以言语进行战斗。】
【不列颠的圆桌……难道是、亚瑟王!?】
狮子劫不禁想伸手去拿,好容易才克制住了自己。
圆桌骑士(Knights of The Round)……不用说,就是亚瑟王麾下的骑士们。据说亚瑟王为了不显示主君与部下的区别,设计出了平等的圆桌。
围坐于圆桌旁的骑士,每一位都是在传说中被讴歌的英雄。亚瑟王本人自不用说,兰斯洛特、加拉哈德、高文、崔斯坦、珀西瓦里……无论如何,作为召唤的servant,他们全都夸耀着无可厚非的知名度和强悍。
【……只是,圆桌的话,究竟哪位骑士会被召唤还不得而知。恐怕,无疑会是与汝的精神性相适应的英灵。】
【没问题。只要是圆桌骑士,不论谁被召唤,作为servant都合格了】
【嗯……我可以把这句话当做是同意接下委托了么?】
召唤的准备工作已经就绪。尤格多米雷尼亚利用罗马尼亚的风俗习惯,恐怕可以抽中该国最强的servant。但要问这是压倒性的不利吗?答案是否定的。
七对七,数量上是公平的。最重要的是,对狮子劫来说,有着必须依靠万能的愿望机才能实现的愿望。这件事,贝尔费邦是知道的。
————决定了。
狮子劫点点头,点燃了香烟。将紫烟吸满胸腔,暂时享受这毒物充满肺部的感觉。贝尔费邦露出看似不愉快的表情————他很厌恶烟草。
【如此一来,master就凑齐七人了。尤格多米雷尼亚的master有七人,魔术协会派出的master也有七人。就是说,将有十四名servant现身此世。恐怕,这会是前所未闻的规模。事已至此,与其说是战争,称之为“大战”更贴切】
【圣杯大战、么————】
七名对七名。至今为止都是七名相争、残存至最后的战斗。而这次确确实实是英灵们的全面战争。……成为舞台的都市图利法斯战后会变成什么模样都让人不愿去想象。
【酬金先给我预付一半。你要是肯点头,就来签合同吧】
听了狮子劫的话语,贝尔费邦皱起了眉头。
【成功报酬已经很丰厚了吧】
【这是一份生还率很低的工作。能拿到的东西我想趁现在先弄到手啊】
【呵,汝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么?】
狮子劫从沙发上站起来,毫无迷惘地将陈列棚上摆着的幼年海德拉的福尔马林渍品一把拿了过来。
【把这个给我】
【……那是个赝品,没关系么?】
对这句话,狮子劫不带一丝迷惘地肯首。瞬间,贝尔费邦的脸色立马就沉了下去。这也难怪,因为这个渍品是地地道道的真家伙。就算把狮子劫家的财产全部变卖,恐怕也不及这东西售价的十分之三吧。
【好,这东西我就收下了】
一脸欣喜的狮子劫将它夹在腋下,拿起了装有触媒的盒子。
【那么,就请尽快飞往罗马尼亚吧。监督官和其他的master由我来联络。入境之后,对面应该就会马上和汝取得联系。】
【啊啊对了。老爷爷,监督官叫什么?】
即将离开之时,狮子劫突然向贝尔费邦询问道。若是与这场战争有所关联,很大可能是由第八秘迹会派出的。说不定还是个声名远扬的人物。
【老夫并没有直接会过面,不过记得……………………是个名为Shirou的神父。】
很遗憾,这是个没有印象的名字。
狮子劫界离即刻从伦敦飞往了罗马尼亚。因为被邀请的时候已经考虑到了要进行某种狩猎的可能性而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所以不用再耗时间回家一趟,实属侥幸。
在飞机上,他把贝尔费邦交给他的圣杯战争相关文献彻底地通读了一遍。赋予servant的七种职阶其各自的特性。或是关于让servant服从、甚至能让其自尽的绝对命令权、令咒。以及唯一一件客观的记录、第三次圣杯战争的始末————。
刚读完、飞机就抵达了罗马尼亚。现在,罗马尼亚已经实施了魔术师的出入境限制。此举是为了避免令咒显现在弱小的三流魔术师身上,尽管其可能性微乎其微。
一下飞机,手背上就传来一阵麻痹般的痛楚。仔细一看,手背上印刻着如同刺青一样的纹样。这是圣杯承认狮子劫成为master而令令咒显现的缘故。
虽说早已有了几分预想,但还是感到些许安心。要是过了很长时间令咒迟迟不出现,自己再怎么样也只能凄惨地滚回家了。
狮子劫并没有打算立刻从罗马尼亚首都布加勒斯特前往图利法斯。在那之前,他做出了应当先召唤servant的判断。图利法斯是尤格多米雷尼亚的领地。魔术师没有servant陪伴就只身潜入那里,与自杀行为无异。
幸运的是,布加勒斯特是座具有近六百年历史的都市、同时也拥有数条高灵格的灵脉。下午到达之后,狮子劫马上对那块土地四处巡探,选择与自身相性良好的灵脉作为候补。其中最有力的是Stavropoleos教会管理下的墓地一角,在死灵魔术师狮子劫看来,果然掩埋尸体的场所相性似乎才最适合。
【对servant来说、从坟墓旁边舒醒大概不会是件愉快的事……】
夕阳西下,街道上落下夜幕后,狮子劫就迅速地开始了行动。首先,在墓地张设了驱逐旁人的结界。因为只要确保到召唤为止,所以术式的编织并不复杂。
接着,用由魔术师的骨灰及血液提炼而成的粉笔描绘魔法阵。在消去之中退去,刻下四个退去之阵围住召唤之阵。然后在阵的中央放上水晶玉。可以说是一次决定成败,不过狮子劫对于这完美的结果点头表示满意。
接下来需要的就是用来供奉的触媒、以及咒文的咏唱。乍一看要令英灵降临似乎相当容易,master只不过是连结圣杯与servant的锔子罢了,没问题。
由于狮子劫比预想中更快地完成了魔法阵、自身的魔力在达到巅峰为止还腾出些许空闲时间。
也许是双手闲了下来,他几乎下意识地点燃了香烟。尽管是台湾制的烟草,但恐怕是稀有品。那个魔术师居然会送给自己一整箱、这简直就是奇迹。不过味道很糟糕。明明是稀有品味道却很糟糕,这让狮子劫每次吸一口都对世间无常发出感叹。
依依不舍地慢慢吸着烟,“现在收手还来得及”、狮子劫这么想道。圣杯战争是世界最小也是最大的战争,能成为胜者的仅有一组。……这次情况虽然极其异常,但无论如何,阻挡在眼前的是一切“魔术”都不管用的英灵们。
他漠然地考虑起自己的愿望。自己所许的并不是什么狂妄的愿望。万能的愿望机圣杯应该能很容易地将其实现吧。对狮子劫界离而言、这份愿望并不切实。不如说,是由于愿望早已被断绝————正是因为决定了接受这一切活下去,才一路走到今天。离开时钟塔、选择成为无所属的赏金猎人也是出于这个原因。然而事到如今,那理应早就舍弃的希望就在眼前、就在触手可及之处。
【……能把握住么】
不知道。这场圣杯大战,到底会何去何从?说不定会就此葬身沙场。不,那种可能性极其之大。但是…………
————说什么傻话。收手这种事,一开始就已经不可能了。
自己也很清楚。自己已经破釜沉舟,无路可逃。即使可以回顾,也不可能返回。这样就好,狮子劫想道。
他站在魔法阵之前。
马上就要到凌晨两点。按日本的话说,就是草木皆眠的丑时三刻。对于掌管死亡的狮子劫界离来说,没有比这波长更合得来的时间带了。
【开始吧】
声音带有些微的紧张之色,自己正维持着良好的精神状态,他如此分析道,最后,再确认一次自己所属的颜色。据贝尔费邦所说,尤格多米雷尼亚一族的servant是“黑”,而时钟塔派出的魔术师们的servant则把“红”当做己方阵营的颜色。
【纯银与铁。与基石订定契约之大公。为之奉献之色为“红”。
筑壁阻降临之风。闭四方之门,自王冠出发,在通往王国的三岔路上循环吧】
咏唱一开始,就同时传来内脏被他人玩弄般的钝痛与不快感。魔术回路活化,不断转换大气的魔力,激活魔术刻印加以辅助。
全身在由人类向物体切换。承担世界奇迹的装置,机械部件,亦或是齿轮。意识到自己正在成为这类物品,狮子劫为了进一步加快体内循环的魔力,深深地踩下加速踏板。
召唤阵发出红光。终于开始的奇迹之具现,也不能令现在的狮子劫分心。
【关闭吧。关闭吧。关闭吧。关闭吧。关闭吧。重复五次。只是,将已经成熟的时刻破弃】
特兰西瓦尼亚地区、图利法斯,是位于那位“穿刺公”诞生地锡吉什瓦拉北方的小都市。在中世纪,为了防止土耳其兵入侵而建造的城墙如今依然保存完好,环围着部分城塞和都市。
都市的建筑物大部分是在中世纪的建筑物上进行重重修补和改建而成、其珍贵度比起锡吉什瓦拉有过之而无不及。人口约两万,靠着琐碎的农业及纺织业,勉强得以维生。
能称之为城市象征的东西,就是耸立于微隆山丘上的巨大城堡————米雷尼亚城。这座城堡自中世纪以来其拥有者从来没有变更过。尽管奥斯曼土耳其的侵略、黑死病大流行、以及在近代战争中的轰炸等等,都给图利法斯带来了种种苦难,但时至今日,城塞及其所有者一族依然健在。
一族的名字叫尤格多米雷尼亚。是一群当年从北欧迁移至罗马尼亚的魔术师们。眼下,城塞之中盛况空前。
不只是尤格多米雷尼亚一族,一群不知来自何方的容貌端正的仆人们正细致入微地工作、手持远远落后于时代的战斧在城中巡逻。更有会行走的石床、以及眼中发光的石像……
在旁观者看来,一定会惊讶地以为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在图利法斯的淳朴居民中,找不到半个会踏入这座诡异城堡的无谋之辈。只要城里的灯还亮着,连深夜外出都受到警戒。
于是当几个月前熄灭许久的城堡灯光再次开始发出光辉时,居民们个个面面相觑,脸上露出阴郁之色。沾满鲜血的暴君们回来了!
居民们一边祈祷着和平安宁、一边过着平凡的日子————
半夜两点,都市图利法斯早已陷入了深沉的睡眠。在睥睨都市的米雷尼亚城塞的一个房间中,有名窥伺窗外的男子的身影。眺望万籁俱寂的街道的男子眼中,燃起了无声的决意。
男子名为达尼克·普雷斯通·尤格多米雷尼亚。他既身为尤格多米雷尼亚一族的族长,在第三次圣杯战争中,也曾作为纳粹德国方面的魔术师参战。正是他下令将大圣杯转移至德国。
那场战争已经是六十多年前的事了。然而男子的脸上没有半点皱纹,从外表上看大概会以为是二十六至三十岁之间吧。仿佛自第三次圣杯战争以来,他的时间就停止了。
【没错,一切都是为了今天】
达尼克的话中,真是饱含着万千感想。不管怎么说,第三次圣杯战争终结后六十多年间,他为了掩人耳目,一直慎重地进行筹备。
唯一的失算是,由于“冬木的”圣杯战争情报扩散开来,成为触媒的圣遗物个个都失去了下落。古代的英雄王、拥有最强圣剑的骑士王、支配过半个世界的征服王等等的触媒,全都散逸得不知所踪。尽管如此,他命令一族在数十年间所凑齐的圣遗物足以召唤优秀的英灵。与魔术协会独自收集的圣遗物相比毫不逊色。
而今晚将进行四名英灵的同时召唤,这样一来就有了六名。算上由于某种原因而在东京新宿被召唤的assassin,七人就到齐了。
换句话说,再过几个小时,尤格多米雷尼亚就会向魔术协会掀起叛逆的狼烟。除了一件事以外,一切都按着预期进行。连时钟塔想要歼灭表明叛离之意的自己一族————都完完全全地在预测范围之内。
甚至连五十名魔术师潜入图利法斯后、在郊外森林中待机、准备一晚决出胜负,都在预料之中。身为熟练猎人的五十名魔术师,被达尼克所召唤的servant lancer仅以三十秒就全部歼灭倒是超出了他们的预期,真是太棒了。
唯一没有预测到的破绽,就是幸存的魔术师令预备系统启动一事。但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对这种事也早已做好了觉悟。他们已经理解到要是使役全部七名servant,必然会受到魔术协会的妨害。七名对七名,至少从数量上而言是可以相互对抗的。
当然,对方可是魔术协会。肯定能够召唤出相当高等级的英灵。然而在罗马尼亚,没有任何英灵的知名度能够超越servant lancer。召唤lancer是在两个月前,之后利用lancer身怀的固有技能,将图利法斯以及周边区域变成了领主(lord)支配下的土地。
只要身处这片领土之中,lancer的全部能力等级都会得到提升,使用宝具也成为可能。唯一的难点是,这名servant在性格上稍微有些难以相处,但达尼克乐观地认为,既然目的一致,姑且算是没有问题。
对方到底派遣了哪些魔术师也尽在掌握之中。除去来自圣堂教会的监督官,其余六人全都是将自身的技术为了战斗而特化的魔术师。不过,他们已经输在了向servant进行魔力供给这一致命的不利条件之上。而编制出了消除这一不利条件的技术的己方,胜利绝对是无法动摇的。
车轮滚动的声音,让达尼克回过头来。
【伯父大人,时间快到了噢】
那是柔和通透的声音。坐在轮椅上的少女面带微笑,达尼克如同被那可爱的笑容所诱惑一般,脸上也浮现出了笑容。
【情况怎么样,菲奥蕾】
【情况还好,不过弟弟好像有点儿忘乎所以】
菲奥蕾·弗尔维吉·尤格多米雷尼亚。她既是尤格多米雷尼亚一族拥有首屈一指能力的魔术师,又是达尼克的后继者————换句话说,她正是备受瞩目的尤格多米雷尼亚一族下任族长。
一般来说,被称为“天才”之人分为两种。一种是在广范围内拥有辉煌才能的人物,而另一种则是在特定的领域里,秘藏着深得可怕的才能的人物。
菲奥蕾属于后者。尽管她几乎对所有魔术都不拿手,但唯独在降灵术及人体工学方面有着比起时钟塔一级讲师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才干。特别是她加入了个人改造后所创造出的各式各样接续强化型魔术礼装(Bronzelink Manipulator),有着足以让区区三流魔术师将一流魔术师解决掉的强大威力
经过数代血脉传承,尤格多米雷尼亚一族之中,才能在她之上的魔术师恐怕也不会出现。
【没想到你们姐弟俩都显现了令咒。要是是在遵循原本形式(system)的圣杯战争里,这或许是悲剧的开始吧。】
【……是呢,肯定会是那样的】
不论是师弟还是亲生弟弟,只要利害发生冲突就会相互残杀,这是魔术师的常识。但这对姐弟情况却不一样。这纯粹是因为姐弟的实力差距太大。恐怕会变成菲奥蕾单方面杀害畏怯的弟弟那样的构图吧。果然是悲剧。
【我听说魔术协会已经派遣了最后的魔术师】
【消息真灵通啊】
达尼克苦笑道。潜伏于时钟塔的人发来报告,是大概一小时前的事。
【终于要开始了啊……】
【没错。就在今天,“黑”与“红”的servant所展开的圣杯大战将拉开帷幕。我等千界树(yggdmillennia),将把此世的神秘与奇迹掌握手中】
【……】
菲奥蕾忧郁的表情,并不是单纯出于对争斗的厌恶。她曾经和普通魔术师一样,在时钟塔学习过。自己的同学如今还在学校,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不满。当然,自己也并没想要与朋友直接为敌……即使如此,还是感到心中有某种芥蒂。
不消说,恐怖也是有的。在魔术师的世界中,时钟塔是绝对的象征。那个创立于西历元年的组织中,汇聚着所有神秘及一切魔术。
真是名副其实的世界最先端的魔术机关。那个组织里存在着菲奥蕾甚至无法想象的某些东西。
但是,违逆族长达尼克更是没得谈。那是生活了百年、肉体却依然保持着二十岁的娇嫩的、保有一族首屈一指魔术刻印的怪物。违逆他的瞬间就会被驱逐出一族的关系网,即使逃往魔术协会,等在前方的,也只会被当做叛徒的血亲,过上潦倒不遇的人生。
就算这样,如果毫无胜算的话,菲奥蕾也会反对的吧。然而,现在映照在她眼中的,是苍白的巨大祭坛————储藏着无色魔力并胎动着的大魔法阵。
【我就只让你瞧一瞧。但是对其他人要保密。】
这么说着,达尼克邀请她来到一直秘密藏匿着的大圣杯的下方。虽然还没有完全启动,但那压倒量的魔力与庄严肃穆的气氛就已让菲奥蕾神魂颠倒。
————凭借这座愿望机、你心中所藏的愿望就能轻易实现。
菲奥蕾无法抗拒达尼克的耳语。她也有梦想,有个无论如何穷极魔术都无法实现的愿望。
与同学的对立终究只不过是伤感罢了、不能阻止自己达到目的。菲奥蕾早已决定,要将自己的身躯投入到与魔术协会的的全面对决之中。
【那么,就请领王一同出席守护我等的骑士们(servant)的召唤仪式吧】
【是,伯父大人】
两人到达作为召唤仪式现场的王之间时,在场已经聚齐了名master。其余处理杂物的人造人(homunculus),正默默地搬运必要的道具。
魔法阵的纹样已经刻好。将材料溶解而成的金银混合物由于编入了保持温度的术式而依然保持着液态。这个精心描绘而成的复杂魔法阵,是为了将servant一齐召唤而特殊编制的。
不知不觉中喧闹声消失了。看着这番情景,移动到玉座之旁的达尼克大大张开双臂宣言道。
【————接下来,把各自收集的触媒安置于祭坛之上】
master们点头示意。
第一人————戈尔德·穆吉克·尤格多米雷尼亚。从那稍显肥满的体型及其表情上可以一眼看出他是个妄自尊大的男人。使用的魔术是炼金术。不知是触媒相当贵重,还是不想让其他master看到,一直放在盒子里没拿出来。
第二人————菲奥蕾·弗尔维吉·尤格多米雷尼亚。坐于轮椅上的少女使用的是降灵术及人体工学。她所持的触媒,是一支古老的箭。箭头变为青黑色的部分不知是血还是其他什么。
第三人————塞蕾尼凯·爱斯科尔·尤格多米雷尼亚。使用的是黑魔术。也许是为了供奉活祭而剖开野兽和人的腹部、与脏器接吻的缘故。她虽外表清廉,全身却散发着浓厚的血腥味。触媒是个玻璃瓶,瓶上残留的些许污垢令瓶子里看起来仿佛盛着某种液状物一般
第四人————考列斯·弗尔维吉·尤格多米雷尼亚。他是菲奥蕾的弟弟,使用的魔术系统是召唤术。之所以能窥出他那与十八岁不相称的孩子气,大概是因为脸上的雀斑吧。他怯弱地嘀咕重复着召唤英灵所必需的咒文。触媒是一张古旧的纸。纸上画有人体图,右下角潦草地写着“理想人类”字样。
接着,是已经完成召唤的第五人————caster的master,罗歇·褔雷因·尤格多米雷尼亚。在这些人之中,他恐怕是最年轻的。只有十三岁的他,在稍远的地方兴致勃勃地在注视着这幅光景。
【罗歇。你会从工房跑出来还真新鲜啊】
达尼克的招呼,让罗歇缩了缩身子。
【那是因为……英灵召唤什么的,一辈子能见一次就算很幸运了吧。因为可以看见第二次,我也就从工房跑出来了呀。】
语气中带着几分逞强和老成。别看他这样,他在人偶工学(Doll Engineering)领域可是有名的魔术师。不过他所造的都是些暂不考虑外表和造型设计,而一味追求性能的稍微欠缺美感的人偶。
他在两个月前,几乎与lancer同一时刻召唤出了caster,并与其一道在工房中夜以继日地生产圣杯大战中所必须的士兵(Golem)
【caster人呢?】
【老师啊,他说马上就过来。现在他正埋头于宝具设计呢。】
【还是先向caster道个歉吧。那么,你就在这里再次见识一下那神秘的仪式吧】
【知道了啦】
罗歇缩紧了身子。他满怀尊敬地称呼自己的servant为“老师”。对他而言,那位caster所建立的传说是值得崇拜的。少年对caster给予完全的信赖,能在工房中帮上caster的忙,少年打从心底里感到高兴。
不久,caster在罗歇的身旁实体化了。他穿着青色的披风、以及贴合身体的紧身衣,脸上还戴着眼口皆无的无脸假面。罗歇欣喜地向老师问候,caster无言地点头示意。
达尼克确认四位召唤者已经在指定位置上就位后,面向空荡的玉座恭敬地低下了头。
【那么,王啊,仪式现在开始】
“————嗯”
光之粒子在玉座上集结,化为一个人的姿态。被称为王的男子,全身包裹着漆黑得似乎要溶于夜幕之中的贵族服装。与黑色相反,脸色苍白却得令人毛骨悚然,如绢丝一般的白发散漫地垂着。
他出现的瞬间,王之间内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只是站着就感到要被压垮,要是被看上一眼,全身会都止不住地颤抖。这绝不是因为玉座上的男子粗野暴力。而是一旦暴露在他那冷酷的眼神下,会不由得地认识到自己是无比脆弱无力的存在。
这位王者,正是尤格多米雷尼亚一族族长达尼克作为最强王牌而准备的servant、“黑”lancer————“弗拉德三世”。
罗马尼亚特兰西瓦尼亚最大的英雄、被土耳其士兵所畏惧、称为串刺公(Kazkl Bey)的他,在世界上有着另一个更为响亮的异名。
小龙公(Dracula)……或是吸血鬼(vampire)德古拉伯爵。
当然,眼前这位弗拉德三世是个与吸血鬼一词无缘的人物。他不但是具有虔诚信仰心的人格者,就算国家虽小,他也依然是作为王者君临其上的英雄。特别是在罗马尼亚、他凭借多次击退了蹂躏各国的奥斯曼土耳其的侵略这一功绩,被认为是罗马尼亚独立的大英雄。
……没错,既然这里是罗马尼亚,他的知名度几乎是最高的。甚至可以匹敌在希腊的赫拉克勒斯以及在英格兰的亚瑟王吧。
lancer向达尼克投去一瞥,便让充满威严的声音响彻王之间:
【快,召唤出愿成为余之手足的英灵们吧】
【遵旨】
达尼克恭敬地行了个礼后,向四人宣告道:
【那就开始吧。我等以千界树(Yoggdmillennia)为豪的魔术师们。这场仪式终结的同时,我们将会踏上无法回头的战斗之路。————做好觉悟了吗?】
四位master无言地流露出坚定不移的决心。
们绷紧神经,仅在这个时刻,他们甚至感受不到在背后守望着的串刺公所带来的的重压。
servant的召唤本身,确实比起通常复杂奇怪的大仪式更为简单。但“召唤英灵”这一极限的神秘,一旦失误就会命丧黄泉却也是自明之理。
没头没脑地胡乱冲撞,和畏缩地不断敲击石桥一样是愚者所为。现在所需要的,是能将枪口对准自己的脑袋、迅速扣下扳机的冷酷与胆识。
【纯银与铁。与基石订定契约之大公。为之奉献之色为“黑”
筑壁阻降临之风。闭四方之门,自王冠出发,在通往王国的三岔路上循环吧】
明明没有经过排练,咏唱却一致得分毫不差。
每咏唱完一节,魔法阵的光芒就加速增长。奔腾的魔力蹂躏、凌辱着四人。但就连四人之中位列低端的考列斯,都坚韧地站稳步伐,毫无踌躇地持续着咏唱。
【————宣告
汝之身体听吾号令,吾之命运寄予汝剑。
如遵从圣杯的归宿,顺此意,从此理者,回应吧!】
咏唱,以及奔流与魔术回路内部的魔力,将存在于“座”中的英灵招来。与铭刻在神话传说中的至高存在进行对话。
【于此发誓。
吾为成就世间一切善之人,
吾为施行世间一切恶之人】
其中三人突然停止咏唱。只剩考列斯一人算准了这空当,宣告接下来的两小节。
【然而汝应将双眼蒙于混沌之中。汝乃为狂乱之槛所囚之人。吾乃掌控其锁链之人。】
为了狂化而作的追加咏唱。由此可以确定,他所召唤的servant或多或少会陷入疯狂。
接着,是最后一节。
魔术回路狂乱带来的痛楚的痛楚以及对于回路暴走的恐惧不停地折磨着他们,尽管如此,这四人甚至有些舍不得这个瞬间。这场仪式就是拥有如此的高扬感。即便这样,也必须宣告。为了将最高级的神秘紧紧握在自己的双手之中。
【————汝等身缠三大言灵的七天,由抑制之轮而来吧,天平的守护者啊!】
宣告话语的同时,狂风大作,人造人们慌忙蜷下身子,和达尼克、以及caster则如同吹过凉风般沐浴其中。
于是,“他们”在地上显现了。
从复杂精巧编制而成的魔法阵中,发出炫目的光芒。瞬间,奇迹具现化了。将人们的幻想作为肉体,达到既人非人之域的英雄们。
暴风缓和下来,炫目之光也慢慢减弱。之后,魔法阵中出现四个人影。
其中一位,是身着白色礼服的体格纤细的少女。她手上拿着巨大的棍棒(mace)。用虚无飘渺的眼神环视四周。
另一人,是位穿戴华丽的中性少年。四人之中唯有他笑容满面地凝视着召唤自己的master。
还一人,是位手持弓与箭的青年。他身披草色披风,正单膝跪下,拜伏于地。
接下来最后一人,是位全身覆盖着璀璨铠甲、背上背有大剑的青年。银灰色的头发,在微风中摇曳。
【噢噢……】
某人发出感叹。连达尼克都被这幅威容夺去目光。随后,servant众人异口同声地宣告起最初的话语。七名servant与七名servant之间相互厮杀的凄绝惨烈的圣杯大战————为了揭开战幕的话语。
【我等“黑”servant,应召唤之邀造访而来。
我等之命运与千界树(Yggdmillennia)同在,我等之剑即为诸君之剑】
在布加勒斯特、Stavropoleos教会的墓地里,狮子劫也成功地召唤了servant。
【————所以,你就是我的master咯?】
全身包裹着钢铁的矮小骑士如此询问道。虽然隔着头盔,通透的声音依然清楚地传达出来。狮子劫点点头,向前伸出了手。
【我叫狮子劫界离。是你的master,请多关照】
【……这儿是墓地么?你还真是在讨厌的地方把我召唤了啊】
伸出去的手被无视了。狮子劫骚着头皮辩解道:
【呀,就算你这么说……不管怎样,对我来说这里就像是我的主场啊】
【你是在墓地出生的?】
【我的少年时代是和尸体共同度过的啦】
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骑士点头表示理解。
【原来如此,你,是死灵魔术师(necromancer)?】
【答对了。那么,你是saber没错吧?】
看着骑士手上的剑,狮子劫这么问道。
【那不是废话么。要是能把我看成caster或是assassin,你的眼睛和脑子一定有大毛病】
世上好像还真有这样的assassin。
【……难不成,我抽到了一个呆瓜master?】
【不不,你可是抽到了最棒的master哟,saber。我狮子劫界离,自负是很配成为你主人的一级mater】
【哼……还不知道是不是只有嘴上功夫了得呢】
【言归正传,saber。首先你能告诉我你的真名么?……话说,为什么我明明是master,你的status我却还有一部分看不见?】
通常,master与servant面对面时,可以获得某种程度的情报。诸如体力、耐力等等status、以及保有技能一类的贵重资料。这在战略制定上,是非常贵重的宝物。
于是,master们最先确认的自然是自己召唤的servant。要在理解他们各项指标的基础上,才能提炼如何战斗的策略。
但是,眼前这名骑士虽然可以确认基础的参数,然而作为英灵个性的固有技能、以及宝具资料却全都被屏蔽而无法读取。
【是因为这个头盔吧,我现在摘掉】
saber刚说完,覆盖面部的头盔就被分解并融入铠甲之中。面对展露出来的“她”的风采,狮子劫惊讶得合不拢嘴。
【是个,女孩…………?】
不,说不定是少年也未可知。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位面容相当稚嫩的人物。自己也许是因为太过意外,一不小心把话说漏了嘴,这让她的心情一下子变差起来。不过狮子劫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不要让我听到第二次】
【……你说啥?】
饱含杀意的冰冷话语让狮子劫回过神来。
【下次再叫我女人,我可没法控制住自己】
saber用泛光的眼瞳诉说着杀意。看来他是认真的,狮子劫本能地嘀咕道。
【……抱歉,抱歉啦。我再也不说了】
举起双手,ber的脸庞虽然因为愤怒而扭曲,不过心情似乎也因此有所好转。她作了个深呼吸,用略带失望的表情低语道:
【原谅你了。以后不准再谈这个话题,给我好好记着】
【OK。那么你的真名到底是————】
【嗯?怎么回事master。我不知道你是用了什么触媒,但你难道不是以我为目标才把我唤来的么。真名不说也知道吧。】
【啊,不。触媒用的是这个】
狮子劫一边回避逐渐解开的魔法阵,ber接下后以一脸诧异的表情看着那件东西。
【这啥玩意】
【是圆桌。你们这些骑士曾经用过的呀】
本来暂时有所好转的saber的心情,又立刻急转直下。她咂了咂舌,将那个————恐怕再也无处可觅的圣遗物、毫不犹豫地用手中之剑斩碎。
【…………喂】
saber用铠甲践踏如字面上一样已经变为木屑的那件东西。
【可恨至极!没想到,我竟然被用这种东西召唤了!】
看那表情,她确实是从心底里厌恶着圆桌。那就奇怪了,狮子劫想道。对圆桌骑士来说,那应该是谈笑风生的场所才对。虽然圆桌骑士们最终产生了对立,不过那并非本意使然吧。要是对于这个圆桌抱有如此的憎恶,那么————
她的真名,狮子劫一下就想到了。要是有哪位骑士如此憎恨圆桌,那么一定是明确地背叛了骑士王的那名唯一的圆桌骑士。
【saber。你的真名,难不成是“莫德雷德”?】
狮子劫的询问,让莫德雷德微微皱起眉头。自己的真名由于方才的行动而被猜中,这让她显得有几分忸怩。
但她还是用毅然的口气宣告:
【————正是。我名为莫德雷德,是骑士王亚瑟·潘多拉贡唯一的正统继承人。】
【……你不是背叛了么】
面对狮子劫的指摘,saber突然涨红了脸宣告道:
【啊啊,正是。我确实叛逆了。那个王到最后都没有承认我的实力。不论是剑术水平还是政治手段,我都能和王平起平坐————不,应该已经超越了她。但是,那个魂淡王竟然因为我的出身而拒绝让我即位。】
冰冷的声音,绝不是因为压抑住了冲动,倒不如说正好相反。能令全身颤抖不已的愤怒和憎恶,正寄宿在她的体内。
她的出身————据说莫德雷德,是亚瑟王与亲姐姐摩尔甘之间所生的不贞之子,这一点实在太致命了。
【所以我背叛了他,然后送他上路了。我要让那个王知道,他的统治没有任何意义。】
没错。根据传说,把那位亚瑟王逼上死路的确实就是这位莫德雷德。即使被圣枪贯穿身体,这位莫德雷德还是给予了亚瑟王致命一击。
濒死的亚瑟王把圣剑丢回湖中后、去往了妖精乡(Avalon)。而这位莫德雷德则在卡姆兰之丘上停止了呼吸。后来流传下来的,只有叛逆的骑士这一恶名。
【呼。也就是说,saber。你的愿望是成为王么?】
对于被拒绝即位的莫德雷德而言,成为王毫无疑问是她应该请求圣杯实现的愿望。但是,莫德雷德用怃然的口吻回应狮子劫的话语:
【不,错了。我不想用圣杯的力量成为王。就算我登上王位,父王也绝不会认同。我的愿望啊,master,就是能让自己向选定之剑挑战,仅此而已】
【……选定之剑?就是传说亚瑟王所拔出的那把剑么】
saber点了点头。没错,据说那位亚瑟王少年之时,将全国的大力士都没未能挑战成功的那把剑一举拔出,由此获得了成为王的资格。
如果,莫德雷德拔出了那把剑,她足以称王的资格确实能够得到承认。但是,他的愿望中有一个致命的漏洞。
【————呐,我能问个问题么?】
【说吧】
【假如圣杯实现了你的愿望,而你没把剑拔出来怎么办?】
是的。若是向选定之剑挑战,那也有拔不出来的可能性。毕竟,那是一把全国男子都未能如愿的剑。即使是继承了亚瑟王血脉的莫德雷德,到底能不能拔得出来,说实话都很难下定论。
【你问了个愚蠢的问题啊,master。我没可能拔不出来!】
但是,saber挺起胸膛如此断言。那声音中所包含的威压,确实带有与王者相称的风范。也许她能轻易地把剑拔出也未可知。
【那么master。快下指示吧。要讨伐的敌人身在何处?】
别急嘛,狮子劫让用激动的声音催促着的莫德雷德冷静下来。
【…………“欲速则不达”,这句谚语你没听说过么?】
【谁管那种东西啊!我可是为了斩杀七名敌人才被唤来的啊!】
看起来,她似乎已经被赋予了与此次圣杯大战相关的知识。
【说的也是。对面那七个现在到底情况如何还不清楚】
听到天空传来微弱的振翅之声,两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只见树枝上,停着一只灰色的鸽子。它滴溜溜地转动着那不带任何感情的鸟儿特有的眼睛,将嘴中叼着的纸片吐了出来。一完成任务,鸽子就飞走了。狮子劫刚拾起纸片,saber就兴味盎然地探头窥伺。
【是使魔么?】
【好像是。上面说想马上和我们会合】
【谁发来的?】
【和我们利害一致的家伙们】
说完,狮子劫便将那张写有“明早九点 锡吉什瓦拉 山上教会”的便条一把捏烂。
壮观而壮丽,庄严而凛然。万千赞赏都不足以形容此番光景。
“黑”saber、“黑”archer、“黑”rider、“黑”berserker、“黑”caster。除去在新宿召唤的assassin,其余六人全都已在此王之间集结。
在圣杯战争这样的状况下,很少会有两人以上的servant同时存在于同一空间的情况。就算是因为同盟或是战斗,顶多也就两三名。而且通常还都是处于相互残杀,时刻提防对手的状态。
但现在,他们承认了新型的战争————圣杯大战,并许诺共同奋战。
【啊,大家还是先来做一下自我介绍吧?好吗?来吧!我是servant rider,真名叫阿斯托尔福(Astolfo)。你呢?】
————如此这般,servant阿斯托尔福比任何人都更早地做出发言。
站在自己旁边的一脸祥和的青年servant尽管一时不知所措,但还是微笑着回答道:
【我是servant archer,真名为喀戎(Chiron)】
【多谢啦,喀戎。暂时请你多多关照哟!】
rider伸出手来,archer一脸困惑地回应了。
【rider,要打招呼用职阶名,别叫真名】
der恍然大悟般点点头,接着向身穿白色礼服的servant搭话道:
【呐,你呢?】
【…………】
servant保持沉默,沙沙地摇着头表示拒绝。
【啊啊,抱歉。要是不能说话就算了。嗯、她的master是哪位?】
rider巡视着自己一行的master们,视线落在了有所反应的考列斯身上。
【呐,那边的master。她的真名叫什么?】
【啊、嗯呃、那个————】
被rider步步逼近的考列斯慌忙地考虑如何应付,但他似乎无法忍受rider那仿佛要把自己看出个窟窿的视线,终于小声地念出真名
【……弗兰肯斯坦(Frankenstein)】
【原来如此。那么弗兰…………不不,berserker。请多关照】
servant berserker————弗兰肯斯坦对于自己的名字被泄露不满地发出呻吟。
然后,rider将视线转向剩下的最后一位servant————saber。
【那么,你的名字是?】
【等等,saber。你不要说。】
在saber作出回答之前,他的master戈尔德抢先制止了他。他似乎是在向包括达尼克在内的全员宣告。
【我并不打算向达尼克以外的人宣布这个servant的真名】
嘘声充满了王之间。塞蕾尼凯用故作冰冷的声音问道:
【————宣布真名是预先协商好的吧?居然化为一纸空文,真是令人不快至极】
【那是因为当时的我还没弄到触媒啊】
戈尔德一边说着,一边将盒子慎重地拥入怀中。似乎是打算连触媒都彻底地隐瞒。
【戈尔德叔父大人,隐藏真名、真的是如此重大的事么?】
面对菲奥蕾的询问,戈尔德一脸严肃地肯首道:
【…………公开真名对我的servant而言是致命的。会把它泄露的嘴巴越少越好。】
所谓真名,对于各个servant来说,都是必须竭力隐藏的情报。不论是多么有名的英雄,末路多是死于非命。
暴露真名,将会把他们的死亡原因作为致命弱点展露出来。
若曾经是中毒而死,那么只要以某种形式对其施以毒物即可;若曾经是被箭矢所杀,那么只要射出箭矢就行。要是某个特定部位是弱点,只要瞄准那里便是。
即使找不到成为死因的弱点,拥有龙之因子的英雄与屠龙的武器相性也会很差。就算没有那么好的运气正巧持有那种武器,只要告诉其他的master,也有很高的可能性可以提炼出某种对策。
当然,der阿斯托尔福之流便是其中的典型。
达尼克快速看了一眼弗拉德三世。他用爽朗的笑容对着视线点点头。身为达尼克的servant,弗拉德三世当然知道戈尔德所召唤的“黑”saber是何等人物。因此,以残酷著称的王才会鹰扬地点头同意
【————明白了。那就特别批准你们】
一族之长达尼克的话语,令戈尔德脸上浮现出满足的笑容。
【王啊,非常感谢。那么,我等就此告辞】
戈尔德挺起腰板,带领saber堂堂地退出了王之间。目送他背影的塞蕾尼凯不高兴地抱怨道。
【不就是召唤了个saber么,摆什么臭架子】
【他本来就是那样的生物啊】
达尼克参杂着苦笑低语道。曾经在炼金术领域被誉为与艾因兹贝伦齐名的名门穆吉克家,其继承人正是戈尔德。不过,穆吉克家被尤格多米雷尼亚一族吞并的时候,他们作为魔术师的血脉已经走上衰退的下坡路了。
在这位曾经的名门看来,被尤格多米雷尼亚吸收可以说是奇耻大辱。年幼之时起,戈尔德的父母就不断向他灌输穆吉克家是个如何优越的大家。即使现在已经三十六岁,他依然无法区别现实与理想、唯独“自己曾是名门望族”这一骄傲茁壮地成长了。
戈尔德是穆吉克家与尤格多米雷尼亚一族连名以来最初降生的孩子,是久违诞生的一级魔术师。这件事也令他对于血统的自尊增长过剩。
不过,他也确实是优秀的魔术师。他在这次的圣杯战争中,提出了违规级的系统干涉————魔力路径的分割,并将之实现。
不论魔术协会派遣的魔术师如何优秀,servant的召唤、以及向他们提供魔力供给都会成为麻烦的累赘。光是消除了这一项、彼此的实力差就大大缩小了吧。再者,丰富的魔力也使宝具的滥用成为可能。戈尔德的功绩,绝对不能无视……因此,也只能对他的傲慢视而不见。
意气风发地回到私室。戈尔德再次面向saber。他被那壮丽而威风凛凛的身姿夺去了目光。虽然基本上已经确信,但为了以防万一,戈尔德还是质问道:
【saber。回答我一个问题。你的真名,是齐格弗里德(Siegfried)没错吧?】
得到了肯定的颔首后,戈尔德达到了欢喜的顶峰。
齐格弗里德————在德国是家喻户晓的大英雄。他在多种传说中都有着不同的人物形象,但其中最有名的当属英雄叙事诗《尼伯龙根之歌》了。作为尼德兰(Netherland)王子而诞生的他,经历无数冒险,最终获得了屠龙者(Dragon Slayer)的称号.
他在所有的战斗中都未尝败绩,直到唯一的弱点背部被背叛之刃击中而命丧黄泉。
他手中所持的,是尼伯龙根族的圣剑巴鲁蒙格(Balmung)。他凭借这把剑消灭了邪恶之龙(fafnir),沐浴过龙血的他不会被任何武器所伤。
纵然他是高贵的勇者,那副身躯上还是带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便是沐浴龙之血之时,正巧被菩提树的叶片所覆盖的背部。不必多说,那正是会让齐格弗里德走向死亡的弱点。
戈尔德烦恼了片刻。虽说最强的servant到手是件好事,但与此同时,关于他背部的传说脍炙人口、流传广泛却也是事实。那个过于致命、过于明显的弱点,到底能隐藏多久呢。
【saber,从今以后,你除了使用宝具的时候外,都好好把嘴闭上。只有经过我的允许才能开口】
戈尔德姑且先让saber闭上嘴巴,尽可能地减少真名的线索。他夸示着手背上的令咒,以此来强调这道命令极为严格。如此盛气临人地对待那位大英雄,这么做能被原谅么————不如说对方愿意原谅么?
一方面,在戈尔德脑中“对方只是区区servant”这种认识一直挥之不去。对他来说,servant只不过是依靠自己才能存活的临时的客人罢了。
短暂的紧张时间,在房间中流逝。
片刻后,saber用颔首代替了同意的话语,以此表示承诺接受戈尔德的命令。齐格弗里德既身为王族,又作为统帅一军之将留下了许多传说。但他同时也是不断接受他人依靠和乞求的大英雄。
就算被命令不要说话,如果这具有必然性,他也不会有异议。只要能实现一己之愿,任何命令他都打算心甘情愿地执行。
————假设一下。如果这个时候就算要被使用令咒也毅然决然地提出抗议的话,之后的命运也许会有所改变吧。但齐格弗里德选择了作为servant saber服从命令,戈尔德也因此以为自己作为master令servant屈服了。
久后,这个分歧将会招来致命的事态。
另一方面,各位master及servant的交流在王之间开始了。
【我是你的master,请叫我菲奥蕾。请多多关照。】
“黑”archer恭敬地捧起菲奥蕾伸出的手。
【感谢你,菲奥蕾。作为你的servant,就让你见识一下我不辱喀戎之名的活跃吧】
【…………】
菲奥蕾似乎感到困惑般沉默下来,看了看archer的脸庞。
【怎么了?】
【啊,没什么。你真的就是喀戎啊,虽然我早就知道了,可是————】
【“难以置信”,是么?】
听了始终保持微笑的archer的话语,菲奥蕾点点头。
【这也难怪,本来我应该是以非人之姿被召唤的存在】
喀戎————教授了以赫拉克勒斯为首的诸多大英雄的、半人马(centaurus)族首屈一指的贤者。
天生上半身为人、下半身为马的他,是以大地与农耕之神克洛诺斯(Kronos)为父、以女神菲吕拉(Philyra)为母的完全的神灵。但是,他在误中了菲吕拉的毒箭之后,为了摆脱痛苦而舍弃了不死性。然而就在这一刻,他那完全的神性也和不死性一同失去、成为了能够作为英灵被召唤的存在。
当然,以半人半马这一本来姿态作为servant被召唤也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只是————
【只是,那个姿态光是被看到,真名就会被推导出来。这样做实属无奈,请您谅解。】
半人半马,看到这种姿态的瞬间,无人不会联想到centaurus(半人马)。要再说是有名的英雄,大概首先浮出水面的就是喀戎。如果还持有弓和箭,那就更是如此了。毕竟喀戎可是身为那飘在空中的射手座原形的英灵。
因此,喀戎被召唤之时,采用了人类的形态。尽管作为代价,部分能力降低了等级,但对弓的使用并没有受到特别的影响。
【哎哎,这我当然知道。】
菲奥蕾慌忙同意。没错,确实从外表上看,除了他是一名容貌安详的青年、以及服装有点古老以外,并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人看出他就是名为喀戎的大贤者。
但是与他直接相对的菲奥蕾,光是保持不被眼前这位archer所发出的气息压倒就已经竭尽全力了。他所拥有的气息,要打比方,就宛如广阔的森林,将渺小的自己重重包围的清冽空气————
【当然,说上许多言语来博取您的信赖是很简单。但我是servant archer。请务必在战场上观赏我的弓箭。我一定会向您证明自己是配得上您的servant。】
【…………好的,我很期待,archer】
菲奥蕾看似害羞地颔首,和archer一同退出了王之间。
【berserker,我们也开路吧。要灵体化噢,明白么?】
【…………啊啊…………呜呜…………】
听了考列斯的话,“黑”berserker发出像是表示同意的呻吟,化作粒子消失了。
考列斯拭去汗水,松了一口气。看起来似乎消耗相当大。果然弗尔维吉家的才能,全都流到那位姐姐(菲奥蕾)身上去了。
遗憾的是,考列斯作为master的适应性低下,而且他所召唤的berserker————也就是人造生命体弗兰肯斯坦,或许也有她的神秘相对比较新的原因,即使利用狂化将她的能力等级提升,能力方面依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但是,她的真正价值还是在于独自保有的技能。
实话实说,达尼克对于考列斯和berserker并不是很抱期待。原本berserker在战斗之时就不听从一切指示。仅仅是凭着疯狂的势头去战斗,最终有死而已。如果能好好运用令咒,将破坏遍布战场,说不定还能在混乱中击杀许多敌将。而那个时机,就由自己来判断,达尼克是这么想的。
考列斯一脸憔悴地离开了王之间。
【接下来,rider,我姑且先带你参观一下这座城堡吧。你好像是个好奇心旺盛的人吧】
听了塞蕾尼凯的话,“黑”rider害羞地挠了挠脑袋。
【啊,看得出来么?所以说那个……我不太想灵体化呀】
【…………也行,那我就给你准备个房间吧】
【真的!?呀~我能有个善解人意的master真幸福啊!】
rider滴溜溜地如同跳舞般转起圈来,高举双臂大喊万岁,为自己的心愿得到实现而欢欣雀跃。
rider所顾虑的,大概是持续实体化所带来的魔力负担吧。就算有圣杯做后盾,让神秘持续具现化还是会造成相当的负担。
仔细一想的话,在servant战斗以外的部分就算让其持续灵体化也没有问题。之中,也有些重视第二次生命的欢乐、而对master的负担视若罔闻、希望持续实体化的人物存在。
servant rider、阿斯托尔福简直是好奇心结晶一般的存在。如果master塞蕾尼凯同意————倒不如说就算她不同意————他也会立马飞奔出城,到街上沉湎于玩乐当中吧。
查理曼大帝(Charlemagne)十二勇士中,青年阿斯托尔福是个屈指可数的美男子,为人轻浮,甚至据说连理性都蒸发了。虽然这副身姿实在让人意外,不过传说本来就是带有些许歪曲的。那副可爱的容姿,完全符合master塞蕾尼凯的喜好范围。
【那么,老师。仪式结束了,我们回工房吧。】
【…………走吧】
罗歇连同他的servant“黑“caster,也离开了王之间。
目送master们离去的达尼克,让人造人们退下了。当只剩下他们两人独处时,坐在玉座上的lacner开口说道:
【也快到这儿了吧】
saber、archer、lancer、rider、berserker、caster、assassin。要是在当初的圣杯战争、彼等七人各自提炼战略,依靠战术进行厮杀才是理所当然。
然而,此次圣杯战争与那副模样大相径庭。要问为什么,是因为战力不是一人,而是七人。是servant全部的基本职阶。即使是在“冬木的”圣杯战争中极其难以存活到最后的berserkercaster、assassin这类职阶,也能充分发挥自己的真正价值。
例如,罗歇召唤的caster正在着手生产超过千具魔像(golem)。按小型、中型、大型分类的魔像们,正蠢蠢欲动地等待着战斗的时刻。
当然,它们根本无法与servant匹敌。但在限制敌人行动方面有着充分的价值,要是对上caster和assassin这类不擅长近身战的servant,甚至有以弱胜强(Giant Killing)的可能。
【…………达尼克,你知道余现在心情如何么?】
从那愉快微笑的样子看来,答案已经不言自喻。不过达尼克还是斗胆回话道:
【不。对卑微如我的魔术师来说,被誉为“小龙公(Dracula)”的大公您的想法,是再怎么深思熟虑也远远无法企及的吧】
刚说完,lancer就不快地向达尼克投去一瞥。
【奉承过头可是能看出一个人的度量啊,达尼克。称余为“领王(lord)”的你,依然是余的master,余身为servant,对此并不否认。】
【…………是】
做过头了么、达尼克在内心咋舌道。再怎么说,lancer……弗拉德三世也是曾经支配过这个罗马尼亚的一国之君。就算是与世隔绝、能面不改色地做出有悖人伦行径的魔术师,也会毫不吝啬地表示敬意。
当然,这是因为有“令咒”这一绝对的差距。正因为有了这个预防万一的项圈,才会向对方表示忠诚。
【达尼克。余啊,为了从土耳其人手中保护这个国家、耗费了半生心血。尽管余妥善处理了身为王所能做的一切政务,但还是留有缺憾。】
【那到底是?】
【“人”。缺乏能够托付全军的一骑当千的将领。余把一切都耗费在了战斗和胜利上,但反过来说,除此之外余什么都做不到。并不是无能喔?纯粹只是————】
【“时间和人手不够”、您是想这么说么】
听了达尼克的话,lancer满足地点点头。
【而余,终于得到了无可替代之“人”。六位英灵、其中居然还有saber————齐格弗里德。他可称得上是余能想到的最为优秀的勇者!】
————没错,除去戈尔德,只有lancer和达尼克知道那位saber是何等英灵。戈尔德的触媒,是沾满鲜血的菩提树叶。恐怕,是依靠了旧交艾因兹贝伦的帮忙。即便如此,竟能把那样的圣遗物弄到手,其幸运绝非等闲。
【不只是saber。希腊的大贤者喀戎、查理曼国王十二勇士阿斯托尔福、弗兰肯斯坦博士的疯狂产物berserker、以及servant caster亚维塞布朗(Avicebron)。尽管那个男人有些顽固,不过他造出的士兵(golem)真是无上的战力啊】
【我等,皆是大公的部下,大公的将领】
【————啊啊,真是悔恨啊。要是有他们在,余明明就不用被幽禁在那座城堡里了】
一六四二年,匈牙利国王马加什(Mátyás)将弗拉德三世作为奥斯曼土耳其的合作者逮捕,并进行了长达十二年的监禁。
为了保卫国家而战的功绩全部被玷污、回过神时自己已经被作为嗜血的恶鬼流言四布,这是何等屈辱。
【不过,那毕竟也只是如梦般的遥远过去了。余必须考虑的,是现在!是余那沾满鲜血的可悲名字!】
【大可放心。打倒七名servant、启动大圣杯,必定让大公的愿望实现。】
为自己的名誉复权————那便是servant lancer弗拉德三世的愿望。他要洗雪散布世界的“吸血鬼德古拉“这一污名。
他没想否定自己走过的路。与土耳其战斗、被监禁、度过不遇的时光,这些他也都想达观地作为人生接受。但是,唯有在与自己完全没有关系的地方,自己的名字被泥土玷污这种事,无论如何都是不能容忍的。
lancer悬于这场圣杯战争中的热情,即使在全体servant中大概也是最高的。这份执着,也正中达尼克下怀。
【还剩assassin的servant么,他确实是在极东的小国被召唤了吧,达尼克】
【是的。他原本应该是在伦敦召唤的servant,但毕竟对我等来说那里是敌阵。因此打算在对于那位英灵而言灵脉相性较好的场所召唤】
【他叫什么名字?】
【——开膛手杰克(Jack the Ripper)————。百年前,在彼地英国轰动一时的连续杀人鬼】
二十世纪初,罗马尼亚首都布加勒斯特曾被称为“小巴黎”。然而由于第二次世界大战时的轰炸、两次地震、加之独裁者齐奥塞斯库(Ceauescu)那不切实际的城市开发。当时有过的秀美建筑物大部分遭到了破坏。当然,也并不是全都。乘车沿着贯穿南北的维多利亚大街横穿都市的话,应该可以看见几间旧市区的古老教会以及具有历史感的贵重建筑。
不过,独裁者给罗马尼亚刻上的伤痕远不止这些。
【“齐奥塞斯库的孩子们”、好像是这么叫的呢】
女子用有些甜美而超然的声音低语着。她是仅仅浮现出一点忧郁的表情,就能让男人们为之倾倒的充满蛊惑感的女人。但奇怪的是,聆听她那甜美声音的“某人”,并不存在于她的周围。
擦身而过的人们都讶异地目送这个面对虚空念叨的女子。当然也有想要上前搭话的人。不过也许是感到了她的眼中的某种癫狂,大家都被震慑住,干脆地放弃了。
【是么,是这样啊。真是悲伤呢————我都还没到那种地步。只不过会一不留神就那样了】
女子仿佛在和谁谈话一般编织着话语。所谓“齐奥塞斯库的孩子们”,是独裁者所留下的负面遗产之一。过去,罗马尼亚曾想立法禁止避孕和堕胎、强制妇女生产至少五个以上的孩子。
结果,养不起的孩子们成为街头浪儿,渐渐染指犯罪和人身买卖。即便革命结束了独裁,一度被产下的生命也无法倒退。他们幼小的生命,被权势者和黑手党侵蚀殆尽。幸存下来的孩子们,不知不觉从被压迫的一方变成了压迫他人的一方
女子一边和只有她才能看到的某物交谈,一边步履蹒跚地在夜晚的布加勒斯特游荡。年轻女子只身一人走在路上————这就像是惹祸上身的诱蛾灯。
已经有两个人跟上她了。他们想在警察看不见、行人又少的地方一口气扑上去。
女人摇摇晃晃地踏着轻盈的步伐,无谋地进入了夹在大楼间的小巷。这已经不是他们偷走女子的手提包就会善罢甘休的程度了。仅是一名游客消失,没有人会发现。金钱、身体、以及全部人生,二人抱着把这一切彻底从她身上夺走的想法,把手伸向了女子。
————在这里的话,就算发出悲鸣也没人会在意。
男人们是这么想的。但是————他们大概没想到这名女子也正在考虑着同样的事。
对女子来说,必要的活人只要一个就够。另一个就没用了。…………能被女子选定为“没用”的一方,实在是太幸运了。
伸出手的男子“哎呀?”了一声。伸出去的手,不知为何没能触碰到女子的肩膀。那一瞬,他仿佛觉得自己要去抓的是个幽灵,这让他胆战心惊。但是,确认了喷出鲜血、发出剧痛的手腕断面之后,他终于明白了自身的状况。
啊啊,看样子是手腕被斩断了。为什么呢,他刚想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终于理解到这严重的事实。
【啊啊啊啊啊啊呀呀呀呀呀呀!?】
发出悲鸣的瞬间,更剧烈的疼痛侵袭而来。这次的疼痛真的不算什么,恐怖的是接下来一连串的丧失感。因为从被撕裂的腹部里,掉出了绝对不能掉出来的东西。
男子“嘿”地发出一声可爱的叫喊。…………他真的很幸运。被轰飞头部当场死亡,在另一名男子看来,那是就算倾家荡产也想取而代之的死法吧。
【…………哎?】
正巧,没被选上的男子就茫然地站在那儿。同伙之一的男子刚伸出手的瞬间,手腕就被斩断腹部被撕开头部被轰掉。完全不知所云。胡闹也要有个限度。思考停止了。
【啊…………】
过了片刻,另一名男子终于回过神来。自己一伙,只不过是被诱蛾灯引诱的飞蛾罢了。向光凑去的飞蛾,必定会被杀灭。
双腿间传来冰冷的触感————那是什么?男子甚至还没认识到这一点就装过身去逃开了。不,是企图逃开。
刚扭过头的瞬间,就被突然伸出的腿绊倒了。他想站起来,但却被某人迅速压制住。
下手的不是那名女子。她还是老样子,用恍惚的态度看着男子。那么,现在只用单手就把自己摁倒在地的究竟是谁。
【妈妈(master),我该怎么办】
————无语了。
发出玲珑声音、正压制着男子的人居然是个孩子。顿时传来一阵安心,男子使出全身力气,抓住那纤细的手腕,想要将它拨开。
但是,孩子的纤细手腕一动不动。男子认真起来、尽自己全力死死握住那只手臂。然而,孩子的手还是如钢铁一般纹丝不动。
男子向孩童打去。传向拳头的柔软触感、让他明白了那只手臂根本不是义肢。那么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使出全力的拳头,却没能让她纤细的手腕移动哪怕一厘米呢?
男子发出了难堪的悲鸣。他从口袋掏出小刀,扎进孩子的手腕里。顾不上什么羞耻了名誉了,总之要先从这异常的状况中脱身,他一次又一次地扎刺着。
扎刺、扎刺、只是一味地拼命扎刺。但是、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甚至不会受伤呢!
【啊啦、呐,不会痛么?】
听到女子的问话,孩童转过头来。男子没有理会,继续用小刀戳着。
【没事的,因为我是servant呀。一点都不痛。不过倒是有点烦人呢。】
【那么,稍微砍一点也没关系哟,不过别对喉咙下手哦,那样他会说不了话的。】
【知道了,妈妈(master)】
孩子点点头,把小刀拿在手中。为了让那郁闷的小刀停下而砍断了男子的手筋,胸、头、大腿、脸布周围都以不会致死的程度沾满了鲜血。
【好了好了,稍等一会儿哟】
制止了确实地不断挥舞小刀的孩童,女子向男人问道。
【呐————你的同伴,一定有很多吧?他们在哪儿?能不能告诉我建筑的名称和所在街道的名字呢?】
男人已经完全丧失了战意。他把实话一股脑吐了出来。反正无所谓了。要是有自己能帮到忙的地方,自己非常乐意。就算被命令舔鞋子,自己大概也会毫不犹豫地照做吧。
女子一边听着男人的坦白,一边在旅行指南的地图上确认他所指示的场所。好了,女子嘀咕着,轻轻拍了拍孩童的肩膀。
【杰克,可以吃了哟】
可以、吃了?
没能理解话的意思,男人不禁想要质问。叫做杰克的孩子盯向男人的脸庞———男子忍不住、发出了尖叫。杰克以毫无感情的眼神,挖出了男人的心脏。
比起疼痛、这份惊愕才更加难以置信。宛如摘花一般、宛如踩死蚂蚁一般不痛不痒。
杰克吞下了男人的心脏。看见此景,男人抱着自己的人生是如此易逝的绝望痛苦地死去了。
【呐,妈妈(master),接下来怎么办?】
【刚才那个男人,不是告诉我们他的朋友在哪儿了吗?我们就去那儿吧】
【可以吃得饱饱的么?】
【我想可以哟】
乖乖————女子、六导玲霞天真地抚摸着雀跃的杰克。杰克眯起眼睛接受了抚摸。完全看不出她是就在刚才还肢解了一个人、把一个人的心脏挖了出来的怪物
【那么,我们走吧】
【嗯,byebye】
对着两人的尸体,杰克轻轻地挥挥手。第二天,这两具尸体被人发现,而且他们的同伴,也被发现在休闲场所酒吧遭到杀害。尽管警察推测这是黑手党之间的相互斗争,但仍然有一件事不可思议。十五人的尸体,全部都被挖出了心脏。
嗅到气息的报纸刊登了《开膛手杰克卷土重来!?》这种可笑之极的报道。但是回溯到几天前,日本也发生过极其类似的事件,对此,媒体和警方都没有觉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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