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了胎气,在御医的叮嘱下整日在长春宫中卧床静养的木婉欣,无时无刻不将目光盯在前朝,盯在勤政殿中。
当得知镇国公下朝回转镇国公府后,又神色匆匆的进宫觐见皇帝后,她将到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把心腹宫女和太监都打发出去后,她躺在床榻上,抚着自己的小腹,看着眼前的安胎药默默发呆。
她等,等镇国公能说服朱佶。
就算是不能让朱佶下旨将江顼和木婉薇放出来,最起码,也能让镇国公夫人到贤亲王府去看看。
只一眼,知道木婉薇现下是平安的,她前一日不顾生死所做的一切,便都值了。
两个时辰后,出去探听的小会子回来了。
看了木婉欣一眼后,轻轻摇头,回道,“镇国公进到勤政殿后,才说了贤亲王三个字,便被皇上给打断了。皇上说,贤亲王的事,是天家的家事……”
话虽简,意却明。他朱佶身为一国的君主,要如何处理家事,还无需一个外臣置啄。
木婉欣垂下眼眸,长长的叹了口气,轻声问道,“然后呢……”
小会子继续说了下去。
镇国公在听完朱佶那句话后无言以对,好在朱佶并未对这位位高权重的老臣动怒,转而聊起了边关之事。
眼下抚远大将军叶征年岁已高,朱佶有心将他调回京都,让抚远大将军叶征之子叶元顶替父位,继续率领将士驻守边疆。
谈罢此事之后,镇国公再次开口,请求皇帝允许镇国公夫人前贤亲王府探视一番。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便木婉薇同镇国公府没有丝毫的关系,可毕竟是当成亲外甥女看待了十几年。
如今外面疯传贤亲王妃大限将至,镇国公夫人前去看看,并不为过。
这回,朱佶没有一口回绝,而是说考虑考虑,然后让镇国公出宫去了。
听罢小会子的话,木婉欣怀揣了一丝希望。
让小会子出去后,她痛痛快快将面前已经热过三遍的安胎药喝到腹中,重新躺回到床榻上后,等待着朱佶允许镇国公夫人去贤亲王府探视的消息。
只是这这一等,便是近一个月的时间。朱佶如忘记了镇国公的请求一般,再没提过此事。
木婉欣满心的希望,渐渐的变为失望。就连在听闻刘贵嫔被朱佶降为嫔,禁足三个月时,脸上也没露出丝毫笑意。
又过了一个月,她心中慢慢升起了一丝欣喜。
足足两个月的时间都没听闻木婉薇病殁的消息,那便是说,木婉薇无事……
忆朵看着几日忧几日喜的木婉欣,不由得在心中着急。
木婉欣一直将心思放在木婉薇的身上,她这个自小陪她们走过来的人可以理解这份姐妹情深。
可如今,朱佶可是又有足足两个月的时间没有到长春宫中来。便是在听闻木婉欣动了胎气身下见红时,也不过是差了太监过来看看……
在这种境况下,木婉欣便是斩断了皇后的一只臂膀又如何?身为后妃,最重要的是拢住皇上的心……
听了忆朵的话,木婉欣沉声笑了。
在她痴她傻她只会事事不知的唤朱佶哥哥时,朱佶的心是在她的身上的。可当她将匕首抵在自己的小腹上,用行动证明自己不再是那个单纯到一无所知不能自保的痴儿后,朱佶,对她便不再似从前了。
先是疏远,再是冷落,便是后来和好,对她也无了远日的亲密感。
她现在是皇后之下,近百后妃之上的慧妃又怎样?
朱佶给的,不是她想要的。她想要的,朱佶不给。不给她往日的深情,更也不给她姐姐的自由……
轻轻擦去眼角滑下的泪水,木婉欣让忆朵给她端安胎药喝。还好,她还有孩子。若这一胎是个女儿,她就是儿女双全。就算朱佶以后再也不到长春宫,再也不见她的面,她也能守着两个孩子过下去。
然后,华发。再后,孤老。若日子平顺,最后,会葬入妃陵,孤穴而眠……
端午节过后,木婉欣在长春宫中诞下了她的第二个儿子。
孩子诞下后,木婉欣极累的睡了。待到再睁开眼时,朱佶抱着孩子坐在床前。
五个月未见,她张张口,远日的一声哥哥含在口中,最后变成了一声皇上。
朱佶抱着幼子的手臂微微一顿,抬眸看向刚生产过后的木婉欣。沉思了会儿后,轻声道了句他过几日再来后,起身离去。
木婉欣别过头,将眼中浮上的泪水眨去后,让奶娘将孩子抱来给自己看。小小的肉团,综合了她和朱佶的长相,是个极其漂亮的孩子。
朱佶所说的几日,是整整一个月。当他再出现在长春宫,是三皇子满月之时。
众妃嫔小庆离去之后,他命太监在长春宫的西偏殿中摆上棋盘,要身子刚好的木婉欣下棋。
木婉欣淡然坐下,将一盒子墨玉制成的棋子移到面前。
刚想落子,却被朱佶拦住了。朱佶对木婉欣问道,“从小到大,你为何只用黑色棋子?”
木婉欣一愣,看着嫩白手心里的黑色棋子眨了两下美眸,回道,“好看。”
“这次用白色的……”朱佶换了两盒棋子,首先在棋盘上落了子。
木婉欣捏着白子,突然不会动了。她的眼中只有棋盘上的黑色棋子,在她的心里,黑子才是她的,白子不是。
第一盘,朱佶照例让三子,可持着白子的木婉欣惨败。
第二盘,朱佶让木婉欣用了黑子,木婉欣依旧被杀的溃不成军。
第三盘时,朱佶对持着白子的木婉欣道,“这一盘棋,我依旧让你三子。你若能赢,我就放你姐姐出来……”
木婉欣本就慌了的心立马紧张起来,她看了朱佶一眼,捏着手里的白子,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不到半刻钟的时间,香额上便渗出了一层细汗。
半个时辰后,木婉欣的神思渐渐不支,在朱佶接连落下几子后,棋盘上胜负即将分明。
木婉欣看着朱佶几次咬唇,捏着棋子的手就是落不下去。她不想输,她想救木婉薇出来,可如今……
心慌之际,朱佶抬手,悔了两步棋。黑子一经移位,白子立马显现出生机。
木婉欣眼中升起迷茫,朱佶为何会让她?
“这盘棋,三年前你就赢了。”朱佶轻声道,“就算你不把匕首抵在自己的小腹上,我也不会让你输。”
三年前,朱佶答应木婉欣以一盘棋定胜负时,已是有了放江顼和木婉薇夫妇的心。不然,他不会只将江顼关进宗人大院。
他没想到的是,木婉欣竟是会用他们的孩子做为筹码威胁……
木婉欣脸色变得惨白,她看着白子已胜的棋盘不知所措。她只想救姐姐而已,只想救姐姐……
朱佶持起一颗黑子,又道,“你姐姐就是这黑子,而我,以及我们的孩子,是这满盘的白子……”
朱佶能允许木婉欣将木婉薇摆在心中第一位,毕竟没有木婉薇,就没有木婉欣。可他不允许,木婉欣屡次用他们的孩子来威胁他。
三年前是,三年后,也是。
将手中的黑子扔到棋盘上后,朱佶笑了,“你可知,为何我每次都让你赢?”许许等不到木婉欣的回答,朱佶叹道,“我会放了你姐姐,前提是,你要先学会输……”
朱佶走后,木婉欣看着满盘的棋子乱了心。
静静坐了一夜后,木婉欣看着眼前未收的棋盘轻笑出声。
何为输,何为赢?这些年来,她真的赢了?没有,从来没有过。她这些年来,从来都没有赢过……
不仅没赢,她还输得一塌糊涂,差点一无所有……
陪着木婉欣一夜未睡的忆朵心中一惊,连忙问她怎么了。
木婉欣弯眸一笑,将黑白两子同时攥在手心里,“哥哥,还肯输我的棋。所以,我还有输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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