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吧,二皇子妃。”锦澜一脸浅笑,面容上始终不骄不躁,仿佛一泓清泉,清冽透彻,又似一缕春风,徐徐入人心。
倘若一开始,她便用这个法子,固然能脱身,却也容易叫李璎珞逃脱罪责,且说不定狗急跳墙,还会对孟茹涵下手。
如此,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连同自己的路一同堵死,诱李璎珞与太后入局。
只是经过这么长的时间,万一孟茹涵身上的印子辨认不清了,恐怕她就真的只能到普宁庵了此残生。
李璎珞显然也想到了这点,同二皇子相视一眼,惶恐的神色稍稍定了下,“既然九皇婶这般盛情,璎珞便是却之不恭。”
她缓缓上前,走到另一方雪白干净的绫缎边上,抬脚朝缎子轻轻踩了踩,落下一道牡丹纹的鞋印子,随后冲太后屈膝一礼,“皇祖母,这两条绫缎就让马公公亲自带进去比对吧?也能向九皇婶以示公允。”
二皇子也点头附和:“不错。”同时不着痕迹的给马公公使了个眼色。
太后迟疑片刻,刚张口准备应声,却叫锦澜抢了个先。
“臣媳以为,既然皇上差了贺公公前来,定也是对此事起了关切之心,何不交给贺公公?皇上历来公正,想必贺公公也不会偏袒任何人。”
笑话,若真叫马公公进去,只怕黑做白,东成西,到时候纵使她有千万般心思,也逃不过所谓的“事实”。
李璎珞心急如焚,却又不敢驳了这番话,她性子虽刁蛮鲁莽,但并非愚蠢,锦澜搬出了皇上,将前后所有的路均堵了个严实,她若开口质疑贺公公,便等同质疑皇上不公,如此大罪,可不比谋害皇家子嗣好过。
太后看了眼李璎珞焦躁的摸样,又记起方才在甘泉殿里的情景,目光移向面含恭敬的锦澜,眼眸微眯。
她还真是小瞧了这位不过十五的叶家二姑娘,不知不觉中竟被算计了进去!
事到如今,以太后的眼力,还有什么看不清?她心里虽有气,可到底心疼李璎珞是亲女平阳公主唯一的血脉,若一开始李璎珞认了罪,她未必不会想法子保住这个外孙女儿。
眼下扯到九王妃,又叫九王妃暗中布局拿捏住了短处,这会儿纵使她有心偏帮李璎珞,也是计无可施了,她万万不会同皇上起嫌隙。
太后暗暗叹了口气,眉目间悄然浮起一丝倦怠,摆了摆手,意尽阑珊的道:“那就劳烦贺公公了。”
“皇祖母...”李璎珞惊呼出声,却叫二皇子伸手一扯,顿时戛止了声,二皇子随后恭声道:“璎珞的意思,是但凭皇祖母做主。”
贺公公面带微笑,“如此,咱家就遵太后娘娘的旨意,亲自走一遭。”
锦澜亲自将铺在地上的白绫拾起,交到贺公公手中,“有劳公公了。”
贺公公瞥了眼后头的阎烨,见他微不可查的颔首,嘴角的笑容顿深了,连连应了两声“不敢”,接过白绫转身出殿,随着引路的宫婢前往厢房。
待贺公公一走,李璎珞忿恨的甩开二皇子的手,看都不看二皇子泛青的脸色,含着泪就要上前同太后撒娇哭诉,可一见太后紧阖的双眼以及旁边阎烨凌厉的目光,脚下仿佛生了根,怎么也迈不出半步。
贺公公比对印子的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锦澜始终宁静如初,站在阎烨身旁耐心等候,直到门外响起一阵窸窣的脚步声,她才猛地抬头望去。
不单是锦澜,连太后也是如此,就更别提李璎珞和二皇子以及四皇子了。
贺公公仍旧是一副微笑的摸样,手里除了两方白绫缎外,还多了一小块茜色锦缎,一进屋,他先给太后行了礼,起身后才将屋内的事宜巨细无遗的禀报出来:
“奴才到厢房时,孟侧妃已经醒了,虽有些认不清事,却也十分开明,让人取了换下的锦服让奴才对比,虽说上头的印子浅薄,细看下却也能辨认得出,是......”他顿了下,瞥了眼面如死灰的李璎珞,“是牡丹纹的印子!”
“你胡说!”李璎珞的理智骤然崩溃,在众人来不及反应下便飞扑上前,夺下贺公公手里的白绫缎子狠力一扯,“刺啦”一声便撕裂开来,随即往地上一扔,狠狠的跺了几脚。
贺公公面无表情的看着魔怔似的李璎珞,“二皇子妃喊冤亦是人之常情,只是奴才为免冤枉了哪位,特地请示过孟侧妃,将她锦服上的印子也剪了下来。”说罢捏着两角,将手中另外一方茜色锦缎摊开,上头的牡丹纹印子赫然落入众人眼中。
“这,这是假的,假的!”李璎珞尖叫着再度伸手,试图夺过那方锦缎。
“放肆!”太后气得七窍生烟,抬手重重拍在桌面上,“璎珞,看来是哀家太过放纵你了,以至于你如今胆大包天!”
李璎珞浑身一颤,这才反应过来,看了眼贺公公森然的面孔以及锦澜嘴角噙起的嘲讽,“哇”的一声转身,哭着奔到太后身前屈膝跪下,抱着太后的腿泣声道:“皇祖母,璎珞知错了,往后再也不敢了,求皇祖母开恩,我不要去普宁庵,不要啊!”
看着哭得撕心裂肺的李璎珞,太后心里岂会好受,普宁庵是什么地方,她怎会不清楚?那可是用于关押犯了大错,又罪不至死的皇室宗妇之处,比起顺天府伊的大牢也好不到哪儿去。
她怎会忍心将自个儿的亲外孙女儿送到那种地方,可话已经说出口,她总不能朝令夕改,更不能叫人认为九王妃犯了错就当如此处置,轮到二皇子妃却又从轻发落,到时候莫说九王爷,就连皇上,也未必会答应。
太后闭了闭眼,再度睁开时,冷冷的瞥了眼锦澜,沉声开口道:“来人......”
“皇祖母且慢!”
二皇子恍若从梦中惊醒一般,大步上前,撩起袍脚,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语意含愧,“都是孙儿管教不当,才叫璎珞犯下如此大错,若要怪,最大的罪责应当由孙儿来承担,孙儿愿到相国寺吃斋礼佛百日,向四弟忏悔,同父皇和皇祖母告罪,还为孟侧妃与侄女祈福。”
如此大义秉然的一番话,不但惊住了太后与李璎珞,也惊住了锦澜,就连阎烨眼中都闪过一抹若有似无的精光。
李璎珞热泪盈眶,头一回发现自己百般不愿顺从的夫婿,竟待她如此情深意重。
四皇子看了眼二皇子,袖中的手紧握了下又缓缓松开,也出声道:“皇祖母,此事想必二皇嫂也并非故意为之。”
锦澜看着四皇子求情的摸样,心里泛起一股冰凉,孟茹涵对他情根深种,到头来得到了什么?对于险些将妻女害成一尸两命的凶手,他却能出言求情,真真不是一般的薄情寡义。
她心里冷冷一笑,轻声言道:“四皇子说得不错,此事二皇子妃也是无意之过,倘若当时后殿人影憧憧,即便二皇子妃再怎么无意,也不会伤着孟侧妃,因此臣媳认为,今晚最大的错,便是将后殿当值的宫女内侍调开之人!”
李璎珞虽然贵为二皇子妃,可这太极殿也不是寻常之处,哪能由着她想怎样就能怎样,其中定有人在暗中帮衬,而这个人,十有八九便是平阳公主!
作为太后的亲女,先帝最宠爱的女儿,平阳公主在宫中的威望自然要比李璎珞高得多,使个伎俩调开后殿的人,绰绰有余,且太极殿里的宫女内侍大部分都是皇后的人,为了太子,皇后也不会放过打击二皇子的机会。
李璎珞想脱罪,二皇子想借此拉拢太后与平阳公主,还能卖周氏一个人情,一举三得。
可惜,她偏不叫这些人如愿!
锦澜倒想看看,在太后心里,究竟是女儿重要,还是李璎珞这个外孙女儿重要。
在太后心里,手心手背均是肉,舍了哪个都叫她钻心的疼。
良久,太后缓缓的抬起眼,慈爱的看着李璎珞,却在她露出劫后余生的欣喜时,哑声道:“来人,将二皇子妃连夜送往普宁庵。”
李璎珞眼中的欣喜还未褪去,错愕已经涌了上来,她不敢置信的看着满面疲惫的太后,“不,怎会...不,皇祖母,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马公公生怕她失了理智伤着太后,忙唤人将她拉开。
“放开我!叶锦澜,你害我,是你害我!你不得好死!”李璎珞尖叫挣扎,却抵不过几名宫婢,很快便叫人拉了下去,只是那高昂刺耳的恶毒叫骂仍旧源源不断的传来。
不过随着渐渐远去,越来越小,最终戛然而止。
太后满面寒霜,锐利的目光扫向锦澜,“好了,哀家乏了,你们也都退下吧!”
锦澜不卑不亢的福了福身,“臣媳告退。”
阎烨亦行了礼,同锦澜一起退出了偏殿。
虽说过了落匙的时辰,但有阎烨在,出宫仍旧毫无阻碍。
车厢里,阎烨将锦澜紧紧圈在怀中,薄唇像在惩罚似的,狠狠地啃咬着那两瓣粉色的娇嫩,不顾她的挣扎,霸道,狠厉。
直到锦澜几乎就要窒过气去,他才松开已经红肿的唇儿,炽热的气息喷在她细长的鹅颈上,薄唇含着圆润的耳垂,嗓音中掺杂着一丝骇人的戾气:“往后你若为谁丢了性命,本王定会让那人活不过第二日,无论是谁!你最好记在心上,不要有下一次!”
锦澜喘着气,半边脸几乎埋进了他的胸膛,听着耳边急促的心跳,安然的阖上眼,“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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