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没有让他认真的能力,更加没有必要使用彼岸枪。
可他还是伸手解开了绑着刀柄的绳子,不过片刻,那通体火红的长枪出现在鬼无的视线当中。
说是枪,又与其他的枪不同。
普通的枪分为三部分,枪头为精钢亦或是纯铜打造,式样为单个菱形,脊高刃薄头尖,枪头长三寸三分,重一两三钱。
枪杆多为木制,目的轻盈,直而不曲,细而不软。
枪缨,枪头下的装饰物。枪缨用犀牛尾、牦牛尾、马尾等制之,现常以纱、丝制之,多为红色。其用途在于,搏刺时枪缨抖动可以迷乱对方,并能挡血。
可无笙手中的长枪与之区别很大,枪杆由精钢所制,枪身上还有这怪异的深红花纹,其枪杆中间有一块突兀,其枪头并未菱形,而是针形般细长,在月光下泛着冷芒。
听说尊主大人收集天下至极之钢铁,命兵器怪人打造兵器,可只打造了三把出来,一把是鬼灵的双面镰刀,一把给了担任乾盛太子左丘宇太傅自卫的桀缚,一只可伸缩化为利器的毛笔。
而最后一把,给了炎缚。
可这么些年了,门中之人从未见炎缚使用过这彼岸枪,又或许,他的实力足以比肩修隐甚至尊主大人,任何兵器在他们眼里,可有可无。
面具下的唇角微微牵引着,声线中带着满足:“请炎大人指教。”
说完发动了阵法机关,同时朝着无笙发动了数十枚暗器……。
可下一秒,鬼无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整个右胸被那长枪的利尖击穿,整个人被那强劲的力道带飞,狠狠的甩落在地上,长枪的利尖扎入了地面,没入了一大半。
一击,仅仅只用了一击,只是将手中的彼岸枪朝她扔了过来,她便败下阵来。
她叫鬼无,九鬼中排位第八,玄天尊门下排位第二十位。
与缚位第一,玄天尊门下排位第四的无笙,实力差别显而易见。
她甚至都没有看见那长枪的出手,疼痛已经先一步到来了。
无笙缓缓的走了过去,伸手将插入了鬼无右胸中的长枪拔起,那长枪依旧红亮,好似什么都没有沾染上一般。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张火红的面具,眸中丝毫没有情绪的起伏。
他刚想要抬步上山,衣摆突然别什么东西拽住了,他垂眸一看,鬼无抓住了他的衣裳,气息急促,虚弱地出声问道:
“为什么?”
无笙眸中染上几分疑惑,不知道鬼无这为什么是指什么?
而就在此时,一阵微风吹过,无笙眸子轻动,挥动手中的彼岸枪,顿时,金属之间发出一声刺耳的碰撞声,在这黑夜中甚至能看到那精钢之间碰撞出的火花——
鬼灵这突然的进攻被挡了下来,小小的身子整个悬空,以往空洞的眼眸突然像是看见了什么兴奋的东西一般,散发着欣喜的光亮。
那是对强者的渴望。
无笙并没有将鬼灵放在眼里,只是看了一眼身后十分虚弱的鬼无,手腕轻轻转动,枪尖朝着鬼灵攻击而去,并有意无意的将鬼灵带离了有可能误伤到鬼无的范围……
不过几招下来,鬼灵落了下风,右手的胳膊被枪尖刺伤,她甚至不得不用左手挥动那双面镰刀……
片刻后,庄痕追了上来,以二打一,情势完全不似之前的压倒性了。
庄痕的霸气,鬼灵的灵活,一刚一柔,一守一攻,不愧是配合组队了多年的力量。
“庄,别插手,不然先宰了你。”鬼灵杀红了眼,疯狂叫嚣着。
不过片刻,鬼灵的毛病顿时凸显,甚至开始不分敌友地胡乱攻击起来。
无笙始终就像是看个笑话和热闹似的,整个人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相反,俩人的攻击没有伤他半分不说,鬼灵和庄痕身上倒是有许多深浅的伤痕,其中不乏本该致命的部位……
庄痕不傻,看得出来无笙对他们没有杀意,也就退后了些许,在保证鬼灵性命的前提下辅助她。
随后,一个酒坛落与他们身侧,酒坛砸在了地上的石子上,应声碎裂,里面残余的酒液撒落了一地,顿时芳香四溢。
无笙退后了几米远,避开了鬼灵的攻击,而她想要继续攻上去,却被庄痕出手阻拦,直接将其手中的双面镰刀击落,一手抱着那小小的身子,不顾她的拳打脚踢和不满叫唤……
一身酒味的南景尘半醉半醒的来到众人面前,面上胡渣稀疏,衣衫不整,整个人那里还有以往的肃杀之意。
简兮走了多少日子,他便醉了多久。
“怎么?他凤烬想要灭了玄天尊?”一丝浑厚沧桑的磁性声线传来。
无笙收敛杀意,将那彼岸枪收了起来,俯首恭敬:“他并无此意,我此番前来,是取鬼魅性命的。”
南景尘轻抬双眸,声线无力慵懒:“不是他的意思,那是她的意思?”
无笙微微一愣,迟疑了一下,他自然是知道他口中的‘她’是指谁。
他轻摇了摇头,出声问道:“尊主知晓其中误会?”
既然知晓,为何还任由简兮在外?
南景尘眸子一深,没有出声回应。
花倾城的小动作他怎么会不知晓,可他心寒的是简兮的回应。
之所以还留着她,只是给简兮一个回来他身边的台阶而已。
“你是凤烬的表哥,在他心中,你只是一枚利用的棋子,还是亲人?”南景尘突然问道。
无笙微微一愣,眸中有些不惑。
“本尊在想,若是以命换命,他会怎么做?”南景尘云淡风轻地说着,就好像是在说今晚的月色很不错一样。
无笙身子猛然一僵,握紧了手中的彼岸枪,下意识的想要脱身。
南景尘轻抬手臂,一道十足的强劲内力迅速朝着他的所在攻击而来——
他本应该立即躲闪,可眸子却有了半分犹豫,如果他躲掉了,就会攻击到不远处半昏半醒的鬼无。
虽说他下手有分寸,避开了她的要害,但若是再承受这一击,怕是……
时间和眼下的情景给不了他足够的时间去思考,他闪身来到了鬼无身前,按下了枪柄尾端处的红色玛瑙石,那原本长枪状态的彼岸枪突然打开,竟然是一把伞。
强大的内劲冲撞着那伞身上,竟然将无笙硬是向前推动一丈远,他的长靴触及到鬼无的胳膊,深深的往下陷了几分,这才没有再移动半分。
鬼无半眯着眼眸,看着眼前那温和如玉的脸庞,以及他身后伞上开得正艳的彼岸花,扯唇一笑,细声说道:“这才是彼岸枪的本来模样啊!真美……”
无笙垂眸,看着身下那张红色面具,眸中复杂万分。
彼岸花,传说生长在生死边界,是死亡和往生的象征。
鬼无气息越来越弱,胸口处的失血很是严重,再耽搁下去,怕是要失血而亡了。
她很清楚知道自己的身体,翻了个身,艰难地拖动自己的身体,向前爬行了一段距离,搬开了一块石块,扯动了石块下埋着的一条红色麻绳,阵法中所有攻击设置全部启动,数以千百计的兵器从四面八方发射,就连这阵中所站的南景尘庄痕鬼灵都有波及到……。
鬼无他们所处的是安全领域,所有的利箭利刃都从他们的身侧头顶划过,硬是没有落到他们所处的地面上。
“快走——”鬼无虚弱出声。
无笙眉头一蹙,她此举可是与玄天尊作对,他若是走了,她定然活不了。
还不等他思想个所以然来,庄痕突然挥舞着大刀猛烈朝着那彼岸伞上落下一重击,伞面上并未落下任何痕迹,那力道让无笙眉头一皱,突然转动了手中的枪柄,伞面快速转动起来,每一根伞骨处突然落下一根细锐的长针,伞面翻动,朝着庄痕攻击而去——
鬼灵亦然不甘示弱,一边躲避风那暗处一直射发的暗器,一边朝着无笙而去。
南景尘另一只手还拎着一坛酒,也不知是醉了还是其他,他闪躲暗器的步伐身形有些晃悠,不如之前那般利落了。
尽管一边还要闪躲暗器,但那一双眼眸始终放在不远处打斗的三人身上。
庄痕和鬼灵虽说攻击性强,放在军中能以一敌百甚至上千都不是问题,可对于炎缚来说,实力上的落差终究还是太大了。
深邃的眸子轻动,突然低沉叫唤道:“庄。”
庄痕退出了战斗圈,别头看向不远处的醉态十足的南景尘,顿时明白过来他的意思,转而猛然朝着无笙攻击而去——
只是不过片刻,他的攻击对象突然变换,脱身攻击地上奄奄一息的鬼无……
鬼无叛变,清理门户他分内之事。
大刀轻而易举地插入了她纤细的腹部,那刀身的锋利甚至将其整个人拦腰斩断,鲜血快速的溢了出来,没入了那黑沉的土地中。
无笙身子一颤,手中的彼岸伞快速收缩,又化作一柄长枪,挑断了鬼灵持刀的手筋,随即朝着庄痕刺去——
那攻击速度让庄痕连刀都来不及拔出,便快速闪身躲过。
无笙并未对庄痕追杀,他蹲下身来,手中的长枪再次化作彼岸伞,那伞面上的彼岸花像是活了一般,那般美艳,带着致命的吸引力,令人沉沦。
无笙垂眸,看着鬼无的腹部,眸中始终清明一片,看不出任何情愫色彩。
鬼无只觉得自己整个人沉重得很,意识也越来越远去,眼前的一切也越来越模糊。
她撑着最后一口气,出声问道:“你知道吗?”
无笙眸子一动,对上那张红色面具,轻抿唇瓣,低声回应:“我知道。”
面具下的唇角微微挽起,带着不舍,终究阖上了眼眸。
彼岸花,生长在生死边界,是死亡和往生的象征。
那花,很美。
无笙下意识地伸手想要去揭开那张红色面具,可指腹刚一触碰到,却突然停顿住,转而指尖弯曲,又收了回来。
他不明白先前鬼无的‘为什么’,却清楚她此刻的‘知道吗’。
无笙蹲下期间,伞外的鬼灵用左手持着双面镰刀,发疯了似的挥砍着那玄钢伞面,利器之间的碰撞发出一声声刺耳声,甚至摩擦化为火花……
彼岸伞用料要比鬼灵的双面镰刀精细,但也架不住这次次不间断的攻击,伞面上终于有了些许痕迹。
他转动枪柄,抵挡住了鬼灵的攻击,起身转过身来,看着不远处与黑夜融为一体的影子,出声说道:“鬼魅必须死,至于属下,任凭尊主处置。”
南景尘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低沉吐声:“拿下。”
话音一落,庄痕上前,将还插在鬼无腰间的大刀抽出,转而走到了无笙的面前。
南景尘转身,将手中的酒坛高举,酒液借着月光,洒上了一层银白,流入南景尘的咽喉之中。
真难喝。
……。
地下刑房。
房间不过百平,却有着大小一百三十二种各式各样的刑具。
花倾城被绑在木桩上,一双眉眸放大,布满了泪花,可怜兮兮地看着眼前坐着喝酒的南景尘,还抱有最后一丝奢望。
庄痕带着鬼灵去处理伤势了,他的身后跟着鬼魂。
“知道本尊为何不把你交给炎缚吗?”
花倾城眉头轻皱,挣扎着被绑住的手脚,有些激动地解释道:“尊主,属下冤枉,属下又无预知之能,不可能去找大夫做手脚啊!”
话音一落,南景尘朝身后的鬼魂摊开了手心,鬼魂明白过来,从身后的桌子上随意的挑选了一把匕首,递到了南景尘的手心中。
南景尘眸子阴冷地看着不远处的花倾城,手中的匕首随手一扔,随着一声尖叫声,那把匕首竟然扎进了花倾城的嘴中……
匕首击落紧闭的牙齿,刺伤了咽喉,那匕首连着几颗牙齿从她嘴中掉落在地上,鲜血滴啦滴啦地滴落在地上,花倾城那张原本倾国倾城的脸庞此刻布满了血水,显得那般狰狞恐怖。
“呜呜呜…。”她痛疼难忍,发出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抽泣声。
“答非所问,看来你被宠幸的日子过得太久了,久到你都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花倾城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模糊地看着眼前那一道黑影,想要张嘴说些什么,却咳出了一大口鲜血。
早在南景尘和简兮他们归来之前,她便埋下了这个局,不管当天晚上南景尘会不会让简兮受伤,她都有办法让南景尘去为她下山请大夫……
南景尘站起身来,走到花倾城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言语冰冷带着杀意:“并非所有的狗都忠诚,不忠的狗,你知道有什么后果吗?”
尤其是还反咬了主人的狗。
花倾城身子止不住的颤抖,含糊不清的求饶道:“尊主,尊主,倾城错了,倾城只是因为太过爱慕您了,是她有错在先,竟然派人玷污于我,是她有错在先啊尊主……”
她的舌头也被锋利的匕首划破了一道血痕,加上咽喉口腔牙齿的痛疼,她没说出一个字,疼痛都要加倍,血水不停的往外流,往里咽。
也就是那一次,她染上了花柳病,这辈子是彻彻底底断了她爱慕的念想了。
她怎能不恨!
南景尘微眯了双眸,眼眸中满满的都是极致的厌恶和嫌弃,对于花倾城口中所说的简兮派人玷污她,他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魂。”他出声叫唤道。
身后的鬼魂上前一小步,单膝跪地,恭敬回应:“鬼魂听侯尊主命令。”
“寻天下最好的大夫太医,罗世间至极的药材。每隔一个时辰,从她身上割下一块肉,本尊要让她亲眼看见自己身上的血肉白骨,若是不足千刀,你便一同去陪她。”
鬼魂垂下的眼眸猛然一皱,呼吸不禁急促紊乱起来,急忙应了下来。
------题外话------
猫猫有话说:鬼无的爱恋和挣扎,你有细细体会领略吗?当有一天,你奉之为神的崇拜对象,竟然是那低贱的尘埃。
这就是她的第一问:为什么?
临死之际,她问了第二问:你知道吗?
你们,知道其何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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