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鸣城警钟敲响,以三急一缓的方式敲击,这是北鸣城最高级别的警钟,最高级别只有两种可能——城主之薨和兽蛮入侵。
城中百姓闻声惊魂,匆忙走上街头望着天际已启动的护城戒律便知遇到了最坏的结果,兽蛮入侵北鸣城,一时间人心惶惶,在短暂的胆怯与挣扎之后,多数北鸣人会拿起武器护卫北鸣。
北鸣人的使命便是守护北鸣深渊的封印,北鸣人世世代代皆是如此,因而即便是普通平民也是练武之身,就连三岁孩童亦有木剑傍身。
北鸣人多为武夫,以铁刀、铁剑、盾牌之类为武器,器灵师人数不过尔尔,大多都集中在灵器师身上,灵器师为北鸣最重要的修炼体系,人数最多的初级的铁匠是北鸣武器锻造的强大保障,其次的灵器锻造师主要锻造三司官方标配武器以及低阶缚灵锁,再高一阶的匠师主攻中高阶缚灵锁,而这最高阶的大师则是打造灵器师最高艺术结晶灵傀。
灵傀分为兽形灵傀与人形灵傀,兽形灵傀以通信用途的鸟灵傀为主,其他灵傀北鸣暂无出现(符锐回城带回的神马是马灵傀,北鸣无此类技术),人形灵傀可分为普通灵傀和战斗灵傀,北鸣城同样尚无此类技术,据锻造史记载出现过最高品阶的战斗灵傀堪比四品武夫,不过灵傀的锻造工艺消失于北鸣的历史长河中。
北鸣现今唯一仅存的战斗灵傀是赵家的历史残留,据悉是赵家祖上所锻,不过在赵家陨落后归到了钟家手中。
北鸣城迄今为止出现过可称为匠师的灵器师共有三人,一为那现存战斗灵傀的锻造者赵家祖先赵锎,二为最后一任赵家家主赵留青,三为发明并制造北鸣供暖系统的钟家家主钟刚。
一队人马整齐有序的穿梭在大街上,治安司的司衙组织群众撤离,同时压制城中混乱之势,只是十几年前亲眼目睹了那场兽蛮袭击北鸣的幸存者中,对兽蛮除了恨之入骨的不共戴天之仇以外更多的是害怕,是胆怯,他们是历史真正的见证者,他们亲眼目睹了兽蛮的丑陋、血腥、嗜血以及亲人的逝去,兽蛮对他们来说是噩梦,是灾难,是夺走至亲至爱之人的刽子手,对他们而言,兽蛮是人人得而诛之的杀戮怪物,没有人比他们更能了解那份罪恶。
“老头子苟延残喘十余载,今生只为杀戮兽蛮而活,幸得老天爷可怜,古稀之年还给了老头子与那天杀的兽蛮搏一搏命的机会,吾儿为父这就为你报仇雪恨,为数十万的北鸣人报仇。”
颤颤巍巍的老者拄着拐杖往北鸣城北走去,治安司的司衙拦住老者去路,劝导其撤离,老者早已看淡生死,在他眼中所有的一切都没有以身死报深仇来的重要,他仿佛就是为这活着的。
老者深邃的眼神中燃起了的某种希望,继而是愤怒,是杀意,即便他走路不稳颤颤巍巍,即便他黄土过颈,他仍是北鸣最为可敬的战士。
老者扔下拐杖,从怀中取出个瓶子,倒了两颗绿色丹药于手中,“老头子今日与兽蛮……”
老者话到一半手臂便被治安司司衙抓住,两颗丹药重新被装回了瓶中,“北鸣交给我们守护便是,您快些去避难吧。”
“司衙大人,老头子不久于人世,你们就让老头子我与你们一起守护北鸣吧。”
即便是老者再不从,再反抗,二人拖拽着老者往回撤,老者拼命挣扎却很难摆脱,他痛哭流涕,双颊流下两道长泪,双目之中是那场大火之下,处处哀嚎的北鸣城,城中兽蛮肆虐,与那天际兽蛮融为一体,那一幕再现了。
“没想到年过半百的老者比起我们这些青年更加愤慨。”一个司衙撤退之时吐槽道。
“我们对兽蛮的恨不过是祖上教导,自小灌输而来,他们则是那场灾难的幸存者……”说话之人语气平静而悲凉。
“荀头,廉达街、德隆街、礼澜巷、谷义巷的百姓已经全部撤离。”
“荀头,沧浪亭、荃曲街的百姓不配合撤离,他们叫嚷着要与北鸣共进退。”
“他们若是不配合,打晕了扛走。”
“是。”
“荀头,有个老头极不配合,嘴里嚷着不让他与兽蛮拼死,他便以死相逼。”
“我不管,就是绑,你也要把他绑走。”
被称呼为荀头的是城防营下治安司一小队的队长,北鸣唤作营守。
老者五花大绑之下被司衙扛走,他神色悲伤,双颊还有泪痕:“司衙大人,你可有婚配?可有子女?双亲是否还健在?”
司衙一言不发的扛着老者,嘴里直道:“等进了地下城,你想聊多久我都陪着你。”
老头子自顾自的说起话来:“老头子本是一家美满安康,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绕膝孙儿,即便是日子过得不富裕,即便是粗茶淡饭,麻布破衣上身,老头子心里也是高兴的,一家齐在,还有何求?”
“内人手艺极巧,家中衣服破旧,她总是以绣花恰当巧妙缝补,尤其是那牡丹杜鹃绣的栩栩如生,比风雅阁花魁娘子身上的绣袍都好看,得街坊邻居大赞,不久便在邻里乡亲间传开,后来得富人老爷赏识,便给富人老爷做了绣工,每月挣点铜钱补贴家用,孙儿三岁,总喜欢围着老头子讲三字经书,老头子哪里懂什么三字经书,老头子便在私塾外偷听先生讲课,回来再讲给孙儿听……”
老者的话很是平静,他继续说道。
“那日也如今日这般,北鸣城上空万里无云,城北上空却是乌云密布,狂风大作,只是不知为何城中会忽起大火,大火烧了戒律碑,护城戒律失效,兽蛮得以入城,它们面目狰狞,奇丑无比,他们嗜血成性,见人就咬……”
老头子的话已经有了些许激动和愤慨。
“我那三岁孙儿在院中玩耍,天杀的兽蛮一口便咬下了我孙儿的头颅,打残了我孩儿,还当着他的面奸……污了儿媳……”
老头子的泪水再也止不住,司衙感觉到了他的身体在颤抖,不知是悲伤之下强忍着泪水,还是因为愤怒还杀意上头。
司衙停下了脚步,在他眼中仿佛看到了这一切,仿佛他就在现场,仿佛他经历了这一切,他咬牙切齿,嘴角咬出了血。
“年轻人,算是老头子求你,老头子时日无多,给老头子一次为家人报仇的机会,老头子虽死无憾。”
司衙犹豫了,他解开了老者的绳子,从怀中取出那瓶丹药,默默地塞到老者手中,并深深的鞠了一躬。
老头子笑了,他同样还了一躬,默默转身,打开瓶塞,仰头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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