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的武英殿中,万历皇上一边把玩着波斯进贡来的黄色水晶猫,一边懒洋洋得对跪在地上的杜文林道:
“你第一次出征就大获全胜,寡人对你极为赏识!你不但文采出众,武力也超群,是我朝难得的栋梁之材。”
“谢谢陛下的夸奖!微臣只是尽力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而已。”杜文林回道。
“‘红封教’虽有祸乱社稷之举,但是目前来看,比起宁夏的乱民之祸只为廯疥之疾,平息宁夏叛乱当为首选任务。寡人决定近日遣御史梅国桢为去宁夏做剿匪监军,由你担任此行的护卫工作。”皇上慢悠悠道。
杜文林听说要派自己去宁夏平乱战场,心中非常兴奋。
他一个江南人早就向往“大漠孤烟直”的塞外风景,这次出征宁夏,正好也能满足自己长久以来的愿望。
“谢谢陛下的厚爱,微臣定不辱使命。”
“此次宁夏之行,还有另外一个任务,你帮朕暗地里观察打探本地官员的为官情形,包括那些前线的武官。如果有什么违法乱纪之事,回来后亲自向朕陈奏。”
杜文林心中暗暗叫苦,皇上安排的事,恰恰是锦衣卫们的工作,如今却交给他去做,此事若是被北镇抚司知晓,会成为他们的眼中钉,毕竟是自己越界干了别人的工作,等于是抢了别人的饭碗。
御史梅国桢四十出头的年纪,面容消瘦白净,说话慢条斯理:
“杜大人,我们此次西征宁夏,大家一路上的安全就拜托你了!”
“梅大人放心,下官会竭尽全力,做好保卫工作。”
也许梅大人并没有看得起年纪轻轻的杜文林。其虽然是状元出身,但毕竟是文职人员,并且看上去还是个“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江南之行瞎猫碰上死耗子而灭了“红封教”的常州分舵,其他再无建树。无奈皇上看上了他,刻意对其提拔重用,那就随他去吧,直到碰得头破血流的那一天,才会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
所以,对其也没有多余的寒暄,一句话说完,冷着脸不再理会。
杜文林站在那儿略显尴尬,讪讪道:
“梅大人若是没有其他吩咐,下官就告退了。”
梅国桢眼皮都没抬,右手轻轻往外摆了摆。
出征在即,杜文林回到吏部,拜见了杨尚书。
杨尚书对其宁夏一行并不看好:
“战场上打的并不仅仅是仗,还有谋略与政治。有时候即使有了立功的表现却并不被待见。所以,既要尽职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同时还要提防被小人利用与攻讦。想应对这些,不但需要周密的思虑,还需要时间与经验。毕竟你年纪太轻,好多事没有经历过而不知如何处理。稍有不慎,就会影响到自己的前程。”
杜文林对他的关心极为感动,只有表示会尽力为之。
王铃与英蓉儿听说杜文林即将出征宁夏边陲,皆嚷着要随其一起出征。
杜文林表示自己是皇上钦点护卫,她俩女子随军出征有违军制,所以不可以。
在杜文林这边遭到拒绝,她们就去找义父王公公。
王公公经不住她俩的软磨硬泡,把杜文林找来:
“文林啊,要不你就把俩丫头一起带着去吧。然后我再去求梅大人,把她俩的名字添到随军出征的厂卫人员名单中,这样的话应该就没有问题了。”
见王公公这样说,杜文林也没有再拒绝的道理。
王铃瞧着蓉儿:
“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跟着凑什么热闹,别到时候被战场上的千军万马吓尿了裤子。”
蓉儿噘着嘴巴:
“哼,你又比我大了几岁?你既然能去,我凭啥不能?”
王公公笑道:
“好好,你俩就别再烦了。我还得再找骆指挥使,蓉儿随军出征之事还得与他打声招呼,你现在毕竟是属于锦衣卫的编制。”
又对杜文林叮嘱道:
“文林啊,这俩丫头可就交给你了。你怎么把她们带出去的,必须再怎么带回来。如果出了一点差池,我可饶不了你!”
虽然是面带微笑,但是语气却一点也不轻松。
杜文林知道身上的担子有多重,这俩丫头如果出了问题,自己就不用回来了。
他说不会饶了自己,那可不是吓唬他的。
五月初,监军队伍浩浩荡荡离京西去。
此行除了带有两千兵士,还有二十余名厂卫。杜文林挂职宣抚使司佥事,全权负责这支队伍的所有军务。
出了大同,再往西路上的景色逐渐荒凉起来。
王铃与蓉儿两个丫头一匹马,一路上叽叽喳喳,给这个杀气腾腾的队伍带来了不少热闹的气氛。
因为看惯了京城的拥挤与嘈杂,突然来到“平沙莽莽黄入天”的黄土高原之上,感觉心情开阔了不少。
杜文林看着俩丫头的兴奋劲,摇了摇头,心说:我们不是出来游玩踏青的,等到了战场,有你们受的。
监军梅大人坐在马车里,没事几乎不找杜文林说话。每天傍晚部队扎营之时,他总是直接去中军帐篷,防务之事极少插言。反正外面由杜文林负责,他也懒得多管。
这支队伍主要是来自京城卫戍部队留守卫指挥使司,原来是属于都指挥使郑国泰的手下。
所以副指挥也是来自指挥使司的千户王支标。
王千户三十来岁的年纪,身材高挑,精明强干,白面无须。
杜文林对其挺有好感,因为这人没有那些军官的架子与粗鲁,比较好说话,指挥士兵也比较有能力。
据斥候来报,前面再行五十百里路就进入延安府。到了延安府,就等于到了前线。杜文林看看天色,已经进入申时,又到了扎营驻寨的时间,遂命令部队停下,开始扎营。
梅大人极为鲜见得走出帐篷,来到营房外侧,围着四周巡视一番,对杜文林道:
“已经迫近前线,周围又是一马平川,如果敌人来袭极难御 。提醒士兵今夜务必打起精神。”
说完后,似乎不放心,又对营房的布置结构指指点点一番。
一路上杜文林从没有见过梅大人如此小心,更没想到他对军队的驻扎防守如此熟练,瞬间对其有了敬佩之心。
梅大人指点完以后,又回去了帐篷,并没有邀请杜文林一起过去,杜文林本想进去与其再商量一下明天的行程,见其如此冷淡,也就只有作罢。
天上星星被一阵阵疾风旋起的黄尘遮掩,显得暗淡无光。
杜文林在辕门之外的草地上,手持宝剑跟着王铃一招一式得练着华山剑法,小丫头蓉儿在旁边不断指指点点,偶尔拍手鼓掌,偶尔跳着骂其笨蛋。
蓉儿的年纪虽然不大,但是跟着玄空道人十年,已经尽得华山剑法的精髓,所以有资格指点杜文林。
出京以后,只要有闲暇时间,杜文林都会求着这两个姑娘教授其华山剑法。
杜文林本就聪颖,悟性也高,没用多久,整套剑法已经被其使用得有模有样,俩个姑娘的招式被其学去了七八成。
“姐姐与我教你这么久了,剑法也被你学得差不多了,往后不能总是喊我们的名字了。”蓉儿噘着嘴道。
杜文林停了下来,笑着问道:
“那么我得如何称呼二位呢?”
蓉儿小手一指王铃:
“喊我姐师父,喊我师叔。”
杜文林轻拭了一下额头上的汗:
“你说得倒也有些道理,古人不是说过嘛,‘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无惑?’‘生乎吾前,其闻道也固先乎吾,吾从而师之。生乎吾后,其闻道也亦先乎吾,吾从而师之。’”
“得得,又来读书人的那一套之乎者也,再这样酸文小心往后不再传授我们的绝技给你。”王铃笑说。
杜文林不好意思得又开始挠头。
远处突然传来马蹄的急速奔跑声,转眼一骑已到面前,马上之人勒住马缰:
“报告杜大人,有敌人来袭。”
是在外围放哨的士兵来报。
“来敌有多少人?”
“看上去不少,夜色太黑,看不清楚。”
杜文林转头快步跑向营房,一边跑一边对王铃说道:
“你与蓉儿去保护梅大人。”
两个姑娘直接奔向中间帅帐。
杜文林来到营房中间,对早就带兵等在那儿的王千户道:
“马上派人把睡觉的士兵都喊起来,让他们到后面集结,等战鼓敲响时,一起冲出参加战斗。”
又指着早就列队等候的士兵们说道:
“按照预定的计划,把他们分成两队,埋伏在营门的两侧。”
自从过了大同以后,每夜士兵们都是分成两班轮流休息,就是为了防止偷袭。
片刻间,一队骑兵已经闯过辕门,直往中间的帅帐冲来。
一柄柄弯刀闪着寒光不断劈向帐篷,可惜除了劈裂帐篷外,并没有见到对方的人影。
战马嘶鸣着不断突进来,来回驰骋,踏破了一座座营帐。
突然,一声震天的战鼓声敲响,辕门两边的黑暗处突然涌出无数手持长枪的士兵,截断了不断进入的骑兵,两米多高的鹿柴瞬间一层层堵在门口,鹿柴上棍棒的尖刺像一排排狼牙斜指向外面,让欲闯过障碍的战马瞬间鲜血淋漓,后面的马匹无论骑者如何敲打,就是止步不前。
已经闯进大营的战马有三四百匹之多,他们被围在中间不断躲避着从四面射过来的箭矢,已经有好多人被射中落马,马匹受惊奔逃,引起其他战马躁动不安,到处乱窜。
战鼓又一次急促敲响,躲在黑暗中的明军端着长枪呼喊着冲向中间的马队。
战马上的骑兵也挥刀冲向对方,可惜空间太小,还没来得及发挥战马急速冲杀的优势,就被对面的长枪刺于马下。
杜文林站在梅大人的主帐外面,观察着不远处战场上的情形。
身后的梅大人穿着便装站在门口,不动声色得看着远处的厮杀。
下午他就预感到今夜不会平静,果然被其猜中。
但是他没想到杜文林有如此指挥才能,眼看着被围的敌军骑兵在被逐渐消灭,全军覆没看来不会用太长时间。
突然场中发生了变化,四个骑兵突然离鞍飞起,像旋风一般冲向前方。
士兵们看到几个黑影来袭,急忙用长枪来挡,可是枪还没刺出,喉咙就被弯刀一扫而过。
四只黑影飘过之处,士兵们纷纷倒地,快得甚至连哀嚎声都没有。
杜文林心中一惊,突然想起了“沙漠虫族”。
这些敌兵中难道也有他们的存在?
一片黄沙被风卷起,烟尘弥漫。
四个黑影人如鬼魅一般,旋转游走在战场的边缘,一排排的士兵倒在他们雪亮的弯刀之下,平时用力训练的刺杀之术在他们面前,如同儿戏。
“不许退缩!”站在外围的王千户一声大喊,挥刀砍翻了两个后退的士兵。
杜文林已经确定对面的四人就是“沙漠虫族”,他回首对王铃道:
“注意保护梅大人!”
话音刚落,已如一支离弦之箭射向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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