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武

第四十五章 离间计

    
    宁夏城中一片破败,往日的繁华被战争洗劫一空,街道两边的店铺十关八九。到处都是乱窜的士兵,敲诈勒索城里的百姓,哭喊声,打骂声随处可闻。
    杜文林牵着马走在街上,心中感慨不已: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喂。你是干什么的?”一个声音问道。
    一个年轻校尉用手指着杜文林,其身后跟着五六个士兵,应该是巡逻的小队。
    “官爷们好!我是来进货的。”杜文林答道。
    “兵荒马乱的,进什么货?我看你像是探子?”
    “这位兵爷,我不知你说的探子是什么?”
    “就是敌人的奸细。你是装不懂吧?弟兄们,搜搜他。”校尉对手下说道。
    两个士兵不由分说,把杜文林的身上以及行礼仔细搜了一遍。
    除了一百多两银子,还搜出了路上那个姑娘给的玉牌。
    士兵把玉牌递给了校尉。
    校尉仔细翻看着玉牌,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
    “你这玉牌哪里来的?”
    杜文林想起了那位姑娘的话,心想这个姑娘的来历肯定不一般,脸色一正,冷声道:
    “你说牌子是哪里来的?凭你一名小小的校尉也有权利问?”
    那名校尉的倨傲神色立马没了,脸上堆满谄媚:
    “对不起,我们也只是例行公事!请问公子有什么需要帮助之处没有?”
    “我要去刘都督府公干。麻烦诸位领我过去,省得路上再遇类似的麻烦。”
    来之前,梅国桢监军与自己为如何顺利接近刘东旸制定了多个计划,可是总是觉得存在危险与漏洞,最终还是决定到了地方见机行事。
    现在岂不是最佳时机?
    刘东旸与哱拜一起叛乱后,自封为“陕西总都督”,而哱拜自封为“三边总兵官”。
    他们本也没有打进关内、统一中原的幻想,因为还明白自己的实力。
    如果能把三边的明军皆赶回去,把局势稳定下来,刘东旸做个宁夏草头王,哱拜做个三边土皇帝,就心满意足了。
    可惜,这样的幻想在强大的大明面前,也不可能实现。
    在几个士兵的带领下,不用一会就来到靠近城东的“陕西都督府”门前。
    杜文林看着门头上“陕西都督府”五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心中一阵好笑:这个刘东旸志向也太小了,拎着脑袋造反,最终的目标却仅仅是个“陕西都督”。
    “都督府到了。”校尉手指那五个大字道。
    “好的,谢谢诸位!我自己过去好了,你们可以走了。”说着,杜文林走向大门。
    门前卫兵拦住了去路,杜文林把那块玉牌递了上去。
    卫兵看不明白,进到门内找到一个把总,让他识别这块玉牌的来历。
    把总亲自来到门前:
    “这位公子,请问有何公干?”
    “我有要事需要面见都督大人。”杜文林道。
    “好的,稍等片刻。”
    不一会,那个把总出来,带刘文林进入府内。
    府内规模不小,假山流水,花草树木,一看原来就是一家富人的宅院,后被叛军强占做了都督府。
    刘东旸四十来岁的年纪,中等个头,油红脸膛,是个标准的军人。
    此时手中正把玩着那枚玉牌,见到杜文林进来:
    “请问你与塔娜小姐是什么关系?”
    杜文林怔住了,他从来没听过塔娜这个名字,更不知她是谁。
    片刻之后,明白了这个“塔娜”是谁。他问的肯定是这块玉牌的主人,也就是路上自己救的那位姑娘。
    “我与她是朋友。”
    “是什么样的朋友?”刘东旸一脸的警觉。
    杜文林对这个姑娘并不熟悉,不说她的来历了,甚至连姓什么都不知道,此时把关系拉得太近或者太远都不合适,因为不知道对方与这个姑娘的真实关系如何。于是淡淡道:
    “只是萍水相逢而已。”
    “请问你有何事?”刘东旸并未继续追问她俩的关系。
    杜文林回首看了一眼立在身后的那个把总。
    刘东旸挥了一下手,把总躬身退出。
    杜文林没再言语,而是坐了下来,脱下右脚的靴子,从靴里掏出一块油布出来,展开油布,里面是一封信。
    他把信递给了刘东旸。
    刘东旸满面疑惑,接过信纸,看完后,一脸的惊讶:
    “你就是今年的新科状元杜文林?”
    “不错,晚生正是杜文林。”
    “以你状元身份,怎会来到这个边塞是非之地?”刘东旸有些不大相信。
    “蒙当今皇上厚爱,令下官护送梅监军来此。”
    “梅国桢以为凭他一封书信就可以让我与哱总兵反目,也太小看我刘东旸了!”刘东旸说完,哈哈大笑。
    杜文林正色道:
    “刘将军,你不会真的以为你们能成事吧?想我大明自太祖立朝以来,励精图治,平安四方,到今天更是国富兵足,祥和民安。而你们偏居此贫瘠边远之地,如何与大明长远抗衡?再说了,哱拜本非我族类,一直就有叛我大汉之心,即使你们能立足于此,其又何能与你一个汉人分享荣华?”
    刘东旸神色颓然,半晌不语。
    杜文林续道:
    “再说了,与哱拜一起反叛本非汝意,责任更不在你,你也是身不由己,因被党馨等奸人所逼,而走上了这条路。你的苦衷皇上非常理解,临来之时,给予口谕,若你能体恤民生,使百姓免遭战火涂炭而放弃与哱拜叛匪的合作,将功赎罪,则可既往不咎,并视表现或可加官进爵。”
    说到这儿,停顿下来,静静盯着刘东旸。
    刘东旸黯然道:
    “说实话,刘某人虽然只是一名末级军官,但是一直以自己是一名标准军人而自律。若不是被党馨等奸臣所逼,何至于今天之田地?”
    杜文林长叹一声:
    “唉!本应为良将,为国戍边,为民保安,谁承想为形势所迫、受奸人所害而误入歧途,此等境遇又岂能不让人叹息?然而事虽如此,却又不可一错再错。悬崖勒马方为上策。”
    “恳请杜大人屈尊,暂住本府。容下官考虑两天再议如何?”刘东旸问道。
    “好吧,我相信刘将军会看清形势,通达时务,更不会让皇上失望!”
    安排好住处后,杜文林才想起此次行动之所以顺利,多亏了那位姑娘的玉牌。
    到现在自己还没仔细观察过它。
    乳白色的玉牌晶莹剔透,正面刻着一只展翅欲飞的雄鹰,反面周边刻有一圈格桑花纹,中间右边刻有“塔娜”二个汉字,左边刻有蒙文,应该是这名字的蒙语。
    杜文林把玩着玉牌,心中疑惑重重。
    从今天入城后这块玉牌起到的作用来看,这个姑娘肯定非寻常之辈,大有来头。
    本想找刘东旸打听这个姑娘的来历,但是自己已经言明是她的朋友,怎好再问?
    不知以后与她会以何种场面再见?其住在兵营之中,即使相见,大概也是在生死战场了。
    想到这里,心中不由一阵唏嘘。
    第二天一大早,刘东旸亲自来到杜文林的住处:
    “下官决定痛改前非,戴罪立功,配合朝廷剿灭哱拜叛匪。但是,我想得到保证,保证事后不再追究我误入歧途之过,保证我及家人的安全。”
    杜文林心中窃喜,正色道:
    “刘将军请放心,我会把汝对朝廷之衷心如实上报,并且保证绝对满足你的要求。”
    “下面需要下官如何配合?”
    “第一,为了证明汝决心弃暗投明,还得烦请将军书信一封,以表心志。第二,具体行动计划,得等我回去后与梅大人商议再行通知。当然了,在这期间将军如果能寻机把哱拜叛贼手刃刀下,岂不是大功一件?”
    刘东旸点头称是,并表示会尽力而为。
    “好了,晚生也准备告辞了。再次感谢刘将军能从大义出发,为黎民百姓着想,确为国家社稷之福也!”杜文林拱手道。
    拿到刘东旸的决心书之后,杜文林离开了“陕西都督府”。
    杜文林并没有打算就此打道回府,因为他还有另一个任务,去见哱拜。
    “三边总兵府”五个大字让杜文林忍俊不禁,既然能自己给自己封官,何不再封大点?弄个“全国总兵府”岂不是更大气?反正都是假的。
    如何才能见到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杜文林颇费踌躇。
    原来与梅国桢监军曾计划直接上门报明身份,现在看来这个计划风险巨大。
    因为动静太大难保不走漏风声,一旦让刘东旸知道朝廷来人与哱拜接洽,极有可能功败垂成。
    思虑再三,还是决定用那块玉牌试一下。
    走至“总兵府”门前,把玉牌递给了卫兵。
    卫兵接过玉牌,扫了一眼,目露惊讶:
    “你怎么会有小姐的玉牌?所来何事?”
    杜文林明白了,这位玉牌的主人原来是哱拜的女儿,怪不得玉牌一出,无往不利。
    “我是小姐的朋友,来此求见哱拜总兵官。”
    卫兵急忙进去报告,片刻而回,领杜文林进入府中。
    这里原为宁夏巡抚驻地,自巡抚党馨被杀后,就被改为“三边总兵府”。
    府内办公的房舍巨多,却没有刘东旸“陕西都督府”里面假山流水的赏心悦目。
    哱拜年不至六旬,高鼻深目,满面苍髯。
    见杜文林行入,开口问道:
    “请问你怎么会有塔娜的玉牌?”
    杜文林拱手作揖:
    “参见总兵大人!”
    然后表明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接着又把路上如何与塔娜相识的整个过程叙述了一遍。
    哱拜虽然外貌粗鲁,其实却是个心细如发之人。
    在杜文林的叙述过程中,始终微闭双目,静静听着,未插一言。
    当然,杜文林省略了面见刘东旸的过程。
    听完杜文林的叙述,哱拜睁开双眼,精光直射:
    “杜大人,你既然是代替朝廷而来,就说说你们的条件与打算吧。”
    “此次西征大军临出发之时,当今皇上专门召见了梅国桢监军与下官,痛陈刘东旸、许朝叛匪为了泄己私愤而不惜举兵造反,而至三边生灵涂炭,他们罪不容赦,等朝廷大军集结,必破叛军,灭其九族。而哱大人你们哱氏一门对朝廷曾经立有大功,此次也是被刘东旸等叛军裹挟而身不由己,皇上体谅你的难处。所以,皇上口谕,将军若是能体谅民众之苦难,皇上之关心,悬崖勒马,与叛军决裂,并且配合朝廷大军一举破敌,陛下则会不计前嫌,正式下旨任命将军为‘三边总兵官’。皇上诚意凿凿,希望哱大人不要逆了皇上的一片心意。”
    哱拜冷着脸,不发一言。
    杜文林静静等着,等待其下一步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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