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不敢当

72 七一章

    
    七一章
    谢殊没想到他会有此一问,心里想着他迎娶别人的场景,感觉如有重石碾过心头,闷得发慌,可以现在的处境和她的立场,又说不出口。
    “也不是不在意,只是你若能接受也好,起码可以暂时摆脱困境。”
    卫屹之紧盯着她走近一步:“所以你也不在意我会负你?”
    谢殊承受不住这目光,转过身去:“你没有负我,也不欠我什么,我知道你的心意就够了,你迟早都要成亲的。”
    得到的越多就越贪心,越相处越想天长地久。
    但话说多了自己也会相信,她觉得自己已经接受了这个理由,可以潇洒的接受他与别人共度一生。
    身后脚步接近,卫屹之一手自背后揽住她,一手捏着她下巴扳过来,低头就吻了下来,突兀又迅速,简直带着凶狠的意味。
    谢殊积聚的情绪一松,不知他为何会有这种反应,有心安抚,便抬起手要覆上他搁在自己腰间的手臂,他却忽然松开了她。
    谢殊转过身时,他已经头也不回地走了,身影迅速消失在夜色里,她甚至觉得刚才那一抱一吻是幻觉。
    “沐白。”
    躲去老远的沐白又闪身出现在门口。
    “你去查一查大司马府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另外,让宫中眼线也打听打听陛下那边是不是有什么动静。”
    卫屹之忽然有这种反应,也许是大司马府出了什么节外生枝的事,让他迫于无奈准备接受联姻。
    又或者是皇帝出面施了压,他背负家族责任,也不得不答应。
    夜半时分,沐白返回了,对她道:“各大世家忽然聚集陛下跟前参武陵王与秦国勾结,陛下劝武陵王主动交出兵权,武陵王却举荐了其兄卫适之暂管兵权。
    但今日卫适之入宫返回的路上遭了伏击,身受重伤。”
    谢殊坐在案后,好一会儿才消化了这个消息:“我故意按兵不动就是为了稳住那些世家,他们怎么会忽然一起行动?”
    “属下不知,宫中眼线传话说,在此之前有人递了折子给陛下,说了什么不得而知,只知道折子是出自相府。”
    谢殊的脸色沉了下来:“可能查到那个伏击卫适之的人是谁?”
    沐白看看她的脸色,语气变得小心翼翼:“是……是谢运。”
    谢殊瞬间明白了。
    她这段时间一直在考虑应对之策,也有意故弄玄虚,始终按兵不动,其他人心有顾虑,便不敢轻举妄动。
    如今他们却齐齐聚集皇帝跟前参卫屹之,必然是有人暗中怂恿,而且一定是借了她的名义。
    再加上现在谢家又害了卫适之,她是幕后主使已证据确凿,百口莫辩。
    她首先想到的是秦国人在暗中挑拨她和卫屹之的关系,但秦国人能支使卫屹之的乳母,却绝对无法支使谢运,何况秦国人也没本事能联合各大世家一起行动。
    这件事只有可能是谢家人做的。
    她紧紧捏着笔杆:“早先我回府前,有没有来过我的书房?”
    沐白想了想:“公子的书房向来看守严密,等闲人入不得的啊。”
    “哼!”
    谢殊冷笑:“有个人凭着资历恐吓一下下人也能进来,你去将谢冉给我提来!”
    沐白被她口气吓住,连忙出门去找谢冉。
    谢冉施施然走入书房,身上只披着一件薄薄的青衫,头发散着,像是刚从床上被拖起来一样。
    “丞相有事找我?”
    “堂叔觉得我还能有什么事找你?
    是你取了相印盖上折子呈入宫中,又去暗中怂恿了各大世家联合对付武陵王,是不是?”
    谢冉被她的语气弄得僵了脸色:“丞相发现的比我想的要早。”
    谢殊冷冷地盯着他:“为什么?”
    “为什么?”
    谢冉蓦地笑了一声:“丞相说为什么?
    谢家受卫家兵权制衡,既然有机会就该下手夺了他的兵权。
    可是丞相因为私心作祟,迟迟不肯动武陵王,眼看着他就要靠秦国联姻翻身再起,这就是谢家族长该做的吗?”
    谢殊忽然砸了砚台,墨渍溅在谢冉的衣摆上,点点晕开,淋漓如血:“我私心作祟?
    那我问你,谢家有几个将才可以接管武陵王的兵权?
    有将才的又有几个有他那样的赫赫战功可以服众?
    世家群起争夺兵权,武陵王受挫,最后得益的是秦国,你想看到的就是这个?”
    谢冉错愕地看着她:“我是不是听错了?
    丞相是要做忠臣了是不是?
    伯父当初的教导你全忘了?
    世家不可涉足皇权纷争,也不可涉足天下纷争,否则只会衰落的更快。
    可丞相如今已经将这两样都给占全了!”
    谢殊起身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是忘了,因为祖父那个谢家已经在你我联手下被摧毁了,莫非你还惦记着?”
    谢冉的脸色白了白。
    “你说我不为谢家着想,可我怎么觉得,你的所作所为倒像是冲着武陵王去的,也不见得就是为了谢家呢?
    他究竟做了什么让你如此记恨?”
    谢冉眼神变幻不定,紧紧撰着手心:“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谢家。”
    谢殊像是根本没听见他的话,坐去案后,叫沐白来重新为自己磨墨,一边提笔书写一边道:“我不管你是如何说服的谢运,但他既然敢违逆我的命令,那就该承担后果。
    至于你,看来只适合做相府里的冉公子,还是交出官位吧。”
    谢冉一愣,怒极反笑:“丞相对自己人向来心狠。”
    “自己人?”
    谢殊抬眼看他:“自己人又岂会在暗处给我使绊子?
    你记着,我能给你一切,也能随时拿回来。
    再有下次,也许就不只是这样的处罚了。”
    谢冉冷哼一声,起身出门,一路未停,一直走到流云轩的院门边,扶着门框的手瑟瑟发抖。
    炎热渐退,转眼夏日都要过了,巫蛊案却仍旧没有进展,而秦国使臣已经等不及要答复了,皇帝那边已经被催请了好几次,但他老人家似乎还在考虑,至今没有表态。
    谢殊收到秦国传来的消息时刚将吃下去的东西吐得一干二净,一手按着块湿帕子在额上,躺在榻上怏怏无力。
    沐白觉得她自宁州回来后身体就越来越不好,已经很担忧,再想想前些时候刺激了她的冉公子,心里就有些怨怪。
    他端茶过来伺候她漱了口,要去将大夫找来,被她阻止:“先说秦国的事。”
    他只好道:“秦国丞相想在国中推行新政,受了很大阻力,目前国内似乎不怎么太平。”
    “原来如此……”谢殊抚了抚胸口,神情太过严肃,脸色却又太苍白,那黑白分明的眼珠被衬得愈发夺目,反倒是种病态的美感,“将这消息送去给武陵王吧。”
    沐白领命出门,不久后返回,告诉她道:“武陵王没有见属下。”
    谢殊怔了怔,靠躺下去,摆了摆手:“算了,他大约还在生气吧。”
    其实秦国的事卫屹之肯定有途径能查到,她此举是为了示好,看看卫屹之的反应。
    不过换做是她自己,如果被他这样趁机打压,还一副恨不得她尽早去和别人成婚的模样,只怕也会生气吧。
    她丝毫不知除此之外,还有那封笺纸写就的信函。
    那是直击卫屹之软肋的靶心,其余一连串的事是蔓延开去的裂缝。
    第二日早朝,卫屹之竟然出现了。
    他朝服庄重,眉眼安稳,一如平常,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皇帝叫他出列,叹气道:“卫适之的事朕已经知晓,他忠心为国,理应受到重用,只是如今受了伤,实在是可惜了。”
    这就是要借着他受伤的事收回让他掌管兵权的话了。
    卫屹之抬手行了一礼:“家兄受的是轻伤,很快就能养好,何况如今太平年月,只是暂时保管兵权,并不是什么难事。”
    各世家中人一听,心里都在迅速盘算着,看来大司马是不会轻易交出兵权了。
    皇帝此时也不禁后悔了,早知就不说那话了,怎么也没想到卫家还真有个人在。
    看如今卫屹之的模样,倒像是不怕他怀疑的样子,也不知究竟有什么打算,反倒让他心生忌惮。
    他轻咳一声道:“今日传武陵王上朝,是为了秦国使臣前来提亲的事,不知武陵王意下如何啊?”
    谢殊不禁朝卫屹之看了一眼,他的侧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微臣愿与秦国联姻。”
    朝堂上原先嗡嗡的议论声戛然而止,顷刻间寂静无声。
    谢殊垂下眼帘,手指捏着衣摆又松开,迟早都会有这么一天,没什么好遗憾的。
    皇帝一手摩挲着龙椅扶手,脸上没有得到五郡的欣喜,反倒若有所思,许久才道:“巫蛊案仍需彻查,使臣这边可以领了回复回国去了,武陵王暂时还是待在府中吧,按之前所说,半数兵权交由卫适之统领。”
    卫屹之领旨谢恩。
    百官退朝,他转身朝殿门走去,由始至终没有看过谢殊一眼。
    其他人也发现了这点,心中揣测,只怕武陵王这次接受联姻,多半还是为了摆脱丞相呢。
    谢殊胸口又有些不适,用手捂着唇咳了两声,压下了恶心感,举步走出殿门,神色如常。
    王敬之跟在她身后,看了看卫屹之的背影,问道:“丞相对武陵王今日态度如何看待?
    连在下都看得出来秦国的意图,武陵王不会看不出来。”
    谢殊脚步不停,也不看他,边走边道:“他应该有自己的盘算吧。”
    王敬之加快几步,朝服衣摆随走动簌簌轻响,到了她身旁,压低声音道:“那日来王家说服在下夺取武陵王兵权的人,不是丞相派来的吧?”
    谢殊总算停了下来,转头看向他:“何以见得?”
    “若武陵王出事,最受益的便是秦国,丞相不是那种为眼前利益不顾一切的人。”
    谢殊有些意外,扯了扯嘴角道:“世家之中,唯有太傅是本相知己了。”
    连谢家人都无法理解和支持她,没想到在她面前说出这番话的人是王敬之。
    王敬之洒然笑了两声:“世家之中,在下也唯有与丞相谈得来,这知己称号,在下便不客气地收下了。”
    二人说着话,已走上长长的宫道,后方忽然传来呼唤,转头看去,原来是东宫车舆到了。
    一名小宫女快步迎上来,先向谢殊行礼,接着对王敬之道:“太傅留步,太子妃要与您叙话。”
    王敬之和谢殊都上前见礼,王络秀从车中走下,一如既往笑容端庄,只是看起来丰腴了些。
    看到谢殊在,她依旧是轻扫一眼便收回视线,浅浅回了一礼。
    “哥哥且慢回去,我有些东西要捎给蕴之,正赶着这时候来见你的。”
    王络秀对王敬之说着话,谢殊便觉得自己该告辞了。
    正转身要走,忽见王络秀以手捂口干呕起来,旁边的小宫女连忙上前扶住她,一个劲劝她快些回去休息。
    谢殊皱眉道:“太子妃这是怎么了?”
    小宫女面色赧然,看看王络秀,不知该不该说。
    王敬之倒是看出来了,低声问道:“太子妃可是有喜了?”
    当着两个男子的面说这个实在让人羞赧,王络秀点了点头,脸红了个透,不好意思再待,吩咐宫人将东西搬去王敬之车内后就要回去。
    王敬之面色欣然,跟到车边,亲手扶她登车,一会儿嘱咐她好好在宫中待着,不要四处乱跑,一会儿又嘱咐宫人好生伺候,不可怠慢。
    好一通话说完,再转头,发现谢殊已经走出去很远了,他叫了两声,竟不见她停步,似神游天外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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