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林晚

第五百五十一章 纵与横(下)

    
    护国公府的嫡长孙逃到了西北道这件事,京城的三公主自然不会不知道,更不会轻易放过,于是不久之后西北道这边便收到了以朝廷名义发布的诏令,里头说“沈谢两家甥舅早有合谋、妄图颠覆陈氏江山”,并下令各道不得隐瞒谢家逃犯行迹。
    既然沈谢两家都早有合谋了,谢家人能逃到哪里去,大家其实心知肚明。一时间,不禁都替西北道捏了一把汗,想着作为沈复身家所系的这地方,是不是终于要被三公主这摄政王给下手了。
    沈复如今远在中南道桃花江的另一边,如果西北道没了,他这个靖王爷简直可说是孤掌难鸣,那些个支持他的西南道啊江南道啊,说不定也就跟三公主投诚了。
    只是诏令颁下来前几天,周家这本来已经都不算是正经勋贵的人家,他家的太夫人忽然带着儿子儿媳到宫门前敲了登闻鼓。
    一开始很多人也没太当回事,谁知到后来,眼看着围观的人居然只多不少,本着看热闹不能错过的心思,人便越来越多了。
    于是一番动静下来,大家便如愿听到了个很是稀奇的消息:
    三公主这摄政王,当初竟然想要当靖王妃,哦不,想要招靖王爷做驸马!
    “京城那边传来的消息,”每到这种有点类似八卦的消息,吴副将就会让他家夫人过来跟沈怡和周衡说,是以这会儿许夫人说得很是带劲:
    “谁没事会在这种节骨眼上去宫门口敲登闻鼓啊?京城一堆人精,自然是想要好好看一番热闹的。太夫人的话一说,大家不免心里头也都有了些别的想法。毕竟事情明摆着的嘛,当初阿衡在柳湖落水一事确实太过匪夷所思,人证物证竟然通通消失不见,青天白日的,五城兵马司是干什么的?哦对了,当初那纪…”
    有心想说当初那威远侯纪均林不就是在五城兵马司任职么,也不知是不是当时就已经做了三公主的裙下之臣。话还没说出口又想起来,毕竟眼前的郡主还曾跟他是夫妻,还是沈凤荣的亲生父亲,且如今纪均林坟头上的草估计都长得老高了,赶紧话题一转重新转回了周家:
    “那什么,阿衡,我家那口子也说了,周家到现在都安然无恙,你且放心。宫里那人想必也知道,这种事她要回应了,反倒坐实了,是以一直没有什么反应。反倒是周家,听说已经大张旗鼓地把之前打捞上来的那个不知道是谁家的可怜姑娘给送到了城外头的义庄。这事是想让大家都看到,周家是打心里认定你当初在柳湖落水一事别有隐情。”
    “那可不,我们家阿衡还好端端地在西北道呢,”沈怡对着周衡亲热一笑,又叹息一声:
    “太夫人还有姨父姨母的一片爱护之心,阿复那边定然也都感受到了!”
    沈复那边的情况不得而知,许是三公主在颁下诏令后以谢家之事为由加强了对西北道的各种封锁,到后来,吴副将那边表示消息有些迟滞不说,也越来越少了。为此也在考虑要不要再次动用蛮族这个借口以作未雨绸缪的防御。
    对此沈怡表示很是赞同:
    “不管怎样,蛮族当初入侵、一直打到太原城的事,也就是祖父那时候的事,京城的老人们都有记忆。听说有好些年都用‘蛮族打来了’做小儿止啼之用。想必那贱人要是收到边境消息也会权衡利弊,不至于为此而明目张胆地跟咱们这边兴师问罪。反正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嘛,何况,哼,她还不算正儿八经的君!”
    吴副将自然更是乐得自己在外头自由自在地做这西北道的主事人,于是听了沈怡这番话后便打算安排下去再次来个蛮族入侵的诈攻消息,好在这时候又出现了个新的助力—
    沈太师居然到了!
    风尘仆仆赶了好几个月路的沈太师,胆子倒是挺大,只带了个随身侍卫。
    那侍卫年纪大不说,看着也没什么太大本事。加上沈太师本就是个文官,为了赶路还特意穿得跟庄稼汉似的,一路上风吹日晒,两人看着更像是胡子花白了的老父亲带了个四十来岁的半老儿子。
    想来这也是沈太师声称“路上都好,没什么事”的原因,毕竟谁会闲着没事找这么两个一看就没钱的糟老头子下手呢?
    周衡带着阿瞒被接到王府里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个跟印象中的沈太师已经相去甚远的普通老头,肚子已经瘪下去不少、面色也有些不好,穿了身粗布衣裳。据说沈嬷嬷之前也是一下没认出来,后来还是凭印象中她家大哥的声音和自己当初剪的那幅窗花才确认的。
    沈太师人虽疲惫,反应却很灵敏,看到周衡手里牵着的阿瞒,还动作利落地一下起了身快步迎了上来。
    然后不等母子两人反应,便自顾自弯腰低头看向眼前的小家伙,一边看一边摸着下巴上的胡子笑眯眯地自言自语道:
    “像!真像!跟先帝小时候像极了!眼睛像,眉毛也像…”
    说到这儿忽的神情一变,头一低,“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哽咽的声音随后传了上来:
    “臣沈庆,见过陛下!”
    小家伙倒是没害怕,只是仰头低声跟周衡说“悄悄话”:
    “娘,这个老爷爷为什么要跪在地上?他在哭诶!”
    “…”周衡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得看向了旁边站着的沈怡求助。
    沈怡却只是苦笑着问了句:
    “阿衡,这事想来你还没跟陛下说过吧?也是,他年纪小,哪里能听懂那么多的事。”
    这话提醒了周衡,半对着依旧跪在那里抹眼泪的沈太师,半对着仰头看着自己等着答案的小家伙,想了想,低声解释道:
    “这位老爷爷赶了很久的路,腿太酸了,不小心没坚持住。你忘了,你前几天摔跤的时候是不是也疼得哭了?”
    “我没哭!”小家伙一听立马大声纠正道:“我就是擦了下眼睛!”
    “啊对,我们阿瞒最勇敢了,才不会哭呢!”周衡笑眯眯地顺着他的话,又问他:
    “那咱们赶紧把这位老爷爷扶起来吧,跪在地上更痛呢,对不对?”
    小家伙听得感同身受,于是当下一左一右跟周衡两人要过去搀扶沈太师,唬得他赶紧自己一手扶着膝盖用力一撑站了起来。
    “老爷爷,你快坐下吧,还疼吗?”阿瞒站在他跟前仰头问道。
    “臣没事,多谢陛下。”沈太师擦了擦眼睛,随后抬头看向周衡。
    眼看老头子眼睛眯起,一脸审视的样子看向自己,再看下屋里,也就沈怡沈嬷嬷、吴副将夫妻俩、外加跟着自己进来的卞侍卫,周衡心下有数,对着沈太师微微一笑自报家门:
    “我是周衡,当日柳湖落水侥幸生还的那位周家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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