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应了王福贵的话,这场雨势越来越大,一时半会是不会停歇了,冰凉凉的雨水把整个坟场搅得乌烟瘴气,坑坑洼洼的泥地里聚积了一滩又一滩的脏水,许多树枝都被阴风吹得砸落在地上,东倒西歪,一片狼藉,连路都不好走。
袁望舒让儿子赵有汉去县城请一队抬棺匠,把赵二德的棺椁和钱信芳的尸首暂时抬回赵家的灵堂,免得放在这里给人笑话。
两个民警见袁望舒如此识趣,没有再哭再闹,心底的石子也沉下了几分,几个零零散散看热闹的人发现赵家人要走,没好戏看了,也各自回去忙活自家的事情,只有王福贵还没离开的意愿,苏秋和赵两看到他正往坟墓堆里面走去。
苏秋好奇王福贵去坟堆里面做什么,只见对方朝几座墓碑拜了三下,之后便独自在原地抽起了香烟,举止古怪的很。
赵两把自行车推出来,喊:“回去啦。”
苏秋敷衍的回应他,坐在自行车上,心底还在惦记着钱信芳的事情跟那座李员外的墓碑,他总觉得钱信芳的死不像是外人所说,被赵二德害死,反而觉得像是被李员外害死的。
赵两在半途中对他说:“我明天就去码头找我叔叔,让他给我留个活儿,我觉得看坟这事,咱们两最好不要再继续做下去了,反正我们也拿到二十多块钱,不算亏本,不然谁都说不准会不会再闹出什么坏事,你说呢?”
苏秋不答反问:“我刚才看到赵家老太太的尸首,她的眼珠子冒出了一大半,你觉不觉得她像是被吓死的?”
赵两告诉他:“大晚上一个人在坟场,还有一副棺材,谁看了都会害怕,就算那是老太太自家儿子的棺材,想想还是会慌,她指不定是被赵二德吓死的。”
苏秋对他说:“自己儿子没有害死自家娘亲的道理,我怀疑是别的厉鬼害死了她。”
“瞧,你也觉得老太太是被厉鬼害死的?”赵两又说:“不过你说既然不是赵二德的鬼魂害死老太太,那就只有那些坟墓里面的孤魂野鬼了,可是坟地埋了那么多死人,到底是谁的鬼魂,你知道吗?”
苏秋把罗盘的事情告诉他:“不知道,但是我刚才跟着罗盘一直走,发现罗盘转动最激烈的地方,是一个叫做李员外的坟底下。”
赵两琢磨说:“你说的李员外我们都不认识,赵家人也不一定认识这个人,两家无冤也无仇,为什么李员外要害死赵家人?”
苏秋像个哑巴答不上来,只好看着田地里被打湿了的稻谷。
赵两却突然刹住了车,回头喊:“啊!墓碑上面都有遗照,你有没有看清楚那个李员外长得什么样子?”
“巧了,其他墓碑上都没有刻名字,也没有遗照,唯独那个李员外的墓碑上有照片,也刻了几个大字。”苏秋靠着记忆描述:“我看他脸又圆又胖,眼窝黑的像一个熊猫,有八成是个胖子。”
赵两又骑上了车:“你记不记得我对你讲过的话,那天晚上我也在你身边看到一个胖子,我以为是王老板,你说他会不会就是那个李员外?”
苏秋抬头看着阴沉沉的天,如同被泼上了墨汁,半晌才说话:“不行,我决定明天晚上去坟场里面看看。”
“我们每天晚上都坐在那里看,可是还不没看出什么花样来。”赵两说到这里又觉得好笑:“倒是那个赵家老太太,替他儿子看棺材,不料把自己给看死了,说来也是一朵奇葩,真应了那句话,人倒霉了,走个路都能掉茅坑。”
苏秋忽然说道:“看是其次,我主要是想刨!”
赵两吓得险些没把自行车骑到田沟里,他大骂:“你是不是脑子坏掉啦!刨坟可是大事,我爹说了,人死了,坟墓就是他的家,你刨坟相当于拆了死人的家,你不怕它们会找上你吗?”
“我当然知道这些道理。”苏秋说:“赵二德和他家老太太死的不明不白,我总觉得事情还没结束,况且罗盘上都指示那个李员外的坟墓有很大的问题,不挖出来看看里面究竟有什么东西,我心里不安心。”
“狗屁,挖出来我们会更不安心!”赵两说:“你不要做蠢事,挖坟掘墓会损阴德,这种事情干不来,你不知道以前那些盗墓贼是怎么死的吗?”
苏秋说:“我又不偷不拿,只是想看看李员外的坟底下有什么东西。”
到了村口,赵两把自行车推进屋子,临走前说:“你不要想那些傻事,坟底下除了死人还能有什么?王老板说后天请阴阳先生过来做法事,这些只会赔不会赚的事情我们还是不要去理它最好,搞不好丢了性命,还是让那个阴阳先生去办吧。”
苏秋表面上没说答应也没有否认,心不在焉的回到屋子里,又把罗盘从皱纸里面拿出来,静静观察,罗盘上面的指针已经恢复原来安静的模样,不摇也不晃,但是李员外那张肥胖的面容还留在他脑袋瓜子里挥之不去,比那些热恋中的情侣记的还清晰。
他心烦意乱的收起罗盘,躺在床上,望着木窗外面沉闷的天色,偶尔会闪过一丝火花,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鸣声,屋外的桂花树被风吹得沙沙作响,桂花瓣掉落了一地,跟麦子混淆在一起。
他像一个刚失恋的人,迫不及待的想要忘掉李员外那张黑白面孔,奈何如何也忘不掉,只好猛地从床上爬起来,把放在角落的铁锹搬出来,他不想等明晚了,决定今晚就去挖坟。
“糯米、黑狗血、墨斗线、桃木剑,都齐了。”
苏秋担心李员外会诈尸,以防万一,只好把李元开当年留下来的宝贝家伙全都一并带上,时隔十年,再看到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心底还是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傍晚七点钟,天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兴许是看不到太阳的缘故,整片田野间都给人一种彻骨的寒冷,苏秋披上一件雨衣,换了一双水靴,提着一袋包袱,轻轻掩上屋门。
他撑开黑伞,一个人朝泥泞小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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