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告退后,便立即出了客栈,却看到那侏儒鬣狗竟然守在外面。
无名冷声道:“阁下忘了自己答应过的事情了吗?”
鬣狗桀桀笑道:“不急,我一直在等你出来!”
无名眼睛微眯:“你在等我?”
鬣狗:“没错,因为我有一句话忘了告诉你,如果不说出来,我害怕自己会发疯!”
无名皱眉道:“说吧!”
鬣狗桀桀一笑:“我要告诉你的是,从冰原到这里,凡是看不起我的男人,都已经被我阉了。你刚才的眼神分明瞧不起我,可惜我却不能阉了你,这让我很不痛快!
不过,我已经想出一个办法,那就是挖出你的眼睛,然后一口一口地吃下去,桀桀桀桀……多么美妙的主意,你等着,我很快就会这么做的!”
他说完,身体再次变得透明,消失在原地。
无名捏紧剑柄,冷哼一声:“不知所谓!”
他随即带着几名随从转身向着另一个方向离去。
……
无名的身影很快出现在通古镇驻军衙门前面。
由于死灵战争的影响,通古镇的驻军衙门已经空无一人,所有驻军将士全都奉命赶往塔木城。
不过,从昨日黄昏开始,这里再度戒备森严。
无名穿过衙门,进入了一处地牢,扑面而来一股浓烈血腥味。他冷漠地看着关押着数十名浑身血污的犯人一眼,又脚步不停地向里面走去。
这些犯人都极为硬气,就算身负重伤,也听不到他们发出一丁半点痛呼声。整个牢中安静得有些诡异,只能听到火把燃烧的声音,以及无名和身后随从的脚步声。
无名很快来到最里面的一间牢房,牢中单独关押着一人,满脸邋遢的胡子,断了一臂,伤口只用布条简单包裹了一下,全身上下都是血污。
听到声响,邋遢胡子的人缓缓抬起头,正是跟在纳兰雪身边的大胡子。他失血过多,此刻极度虚弱,但是眼睛却异常明亮。大胡子看着走进牢房的无名,扯了扯嘴角,似乎想要笑,却没有能发出半点声音。
无名淡淡道:“将军,你想好了吗?”
大胡子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眼睛满是嘲弄。
无名轻叹一声:“你应该清楚,以你们现在的伤势,根本熬不过今晚!若非念你是个英雄,以咱们在狼城结下的仇怨,我就算立即杀了你也不为过——!”
大胡子张了张干涩的嘴巴,似乎想要说什么,最后却只是艰难地吐出几个字:“给我水——!”
无名挥了挥手,立即有随从取出水袋,捏住大胡子的下巴,狠狠灌了几口。
大胡子被呛得连连咳嗽,精神却也好了许多,他倚着墙壁,声音嘶哑道:“是你的主子叫你过来的吧!你去告诉她,不要白费心机了,我们全都死了也不打紧,不过是贱命一条……但要是小雪姑娘有什么差池,就算她贵为郡主,付出的代价也将是她难以承受的……”
无名冷冷打断道:“我已经说过,此事和郡主无关,郡主重伤未愈,依然在行宫修养!
我之所以对付纳兰雪,只是作为臣子的本分,纳兰雪固然对帝国有功,但她刺杀郡主罪无可赦。虽然郡主宅心仁厚,不打算追究,但主辱臣死,主子受了委屈,我们做臣子的却不能坐视不理——!”
大胡子艰难地笑了笑:“好一个宅心仁厚,好一个主辱臣死,你当我们全都是瞎子吗?就凭你一个内侍,能让无面者违背密谍院瑾大人的命令?
若非那些无面者欺骗了我们,我们怎么会落入你们这些兽娘养的埋伏?密谍院的那些长老和你们郡主眉来眼去又不是什么秘密,何必再替她遮掩?”
无名冷笑道:“你果然是自作聪明!我再说一次,此事与郡主毫无关系!
无面者之所以要对付你们,是因为纳兰雪试图蛊惑密谍院的瑾大人对付长老们,长老们心向光明,与我们合作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而且,你们在兰贺山脚下杀了几名密谍院长老,难道你真的以为不用付出任何代价吗?你们现在付出的代价,不过是血债血偿罢了!”
大胡子冷笑着一言不发,他心中已然认定此事的幕后主使是千叶郡主,就算对方说得再多,也不可能改变他的看法。
无名见对方冥顽不灵,恼怒道:“大胡子,这可是最后一次机会。只要你肯证明纳兰雪勾结梵行云,意图对北疆不轨,我马上就会派人给你疗伤!你何必逞英雄,在这里苦苦支撑?”
大胡子怜悯地看着对方,缓缓道:“不用再费心思了,就算我活不过今晚,也一定会在十八层地狱等你。
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现在已经有无数人知道是你设伏陷害了纳兰雪姑娘,无论你找多少借口也掩盖不了这个事实!
所以,你的结局已经注定了,你的主子一定会拿你当替死鬼。因为没有人能承受北疆的怒火。要知道,你们谋害的是李无恒公爵的未婚妻。
无论是公爵大人还是纳兰雪姑娘,他们都不止一次地拯救了北疆,纳兰雪姑娘甚至为了帝国不惜背叛自己的族人。
如果你杀了她,就是与整个北疆为敌,你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哪怕你现在逃走,天下之大,也将没有你的容身之处!”
无名脸色一变,额际竟渗出了冷汗,他知道对方不是危言耸听,从蒙顿宁可背叛郡主也要放了纳兰雪可以看出,北疆人或许不会对郡主怎样,但是杀了他却毫无顾忌!
人一旦有了野心和欲望,便会有恐惧。他已经不是那个随时都能为皇室而死的影卫了,他的确害怕了。不过在想到郡主已经找好的替死鬼后,还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无名当下冷声道:“虽然你不肯相信,但是我还是要再次强调一句,我由始至终没有想过杀死纳兰雪,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郡主讨回一个公道。
你应该明白,我是郡主的影卫,对我而言,就算纳兰雪对帝国、对北疆有莫大的功劳,也远没有郡主的安危重要!
没有人能够在刺杀了郡主之后,还可以当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更没有人能够将郡主的仁慈当做软弱,是非公道自有国法定论!”
大胡子看着故作大义凛然模样的无名,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他的笑声仿佛破了洞的风箱,随时都会喘不出气来,但是他依然毫无顾忌的狂笑着!
无名怒道:“你笑什么?”
大胡子好不容易止住笑,冷冷地看着对方:“公道?在皇室的眼中,还有公道可言吗?试问:是谁葬送了狼骑?是谁害死了总督大人?又是谁在狼城发起叛乱,杀死无数狼城百姓?
不要在说这些毫无意义的废话了,没有人是真正的傻子,我们一直沉默,只是因为我们在忍受!我虽然不明白你们为什么一定要对付李无恒大人和纳兰雪姑娘,但是我相信,一定不会是因为公道二字!恩将仇报从来都不是公道!
你走吧,我绝不会帮你在北疆人面前诬陷纳兰雪姑娘!转告你的主子,如果她还想成为北疆的女主人,就不要一错再错!”
无名冷冷道:“看来你是一定要执迷不悟了!”
大胡子嘲弄地看着对方,不愿再费唇舌,如果刚才的话还不能让对方有所顾忌,那么剩下的结局只有一个,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只可惜,身负重伤的他什么也做不了了,只能寄希望于纳兰雪姑娘能够安全逃脱吧!
无名忽然走到了大胡子的面前,蹲下了身体,盯着对方邋遢面孔下的明亮眼睛,压低声音道:“其实,有一件事情你说错了……郡主并不想做北疆的女主人,她要做的其实是天下的主人……所以,任何威胁到郡主的人,一定要死!”
大胡子瞳孔猛地收缩,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下一刻,他整个人突然僵住了,利剑自他心脏位置贯胸而过,大口大口的鲜血从他口中喷涌而出。
他的眼神渐渐暗淡,只能对着无名狰狞的面孔,用弱不可闻的声音说出最后两个字——“婊子!”
随后,大胡子的手无力垂下,掌心缓缓松开,一只染血的精美荷包从手心滚落,露出了其中半缕青丝。
无名站起身,拭去剑身的鲜血,又取下墙壁上的火把,丢在了铺着干草的牢房,随即转身离去!
熊熊的火光中,大胡子残存的意识中仿佛听到了出征的号角,听到了无数战马嘶鸣声。一瞬间,他竟回到了狼骑最后一次出征的日子,铁衣怒马,旌旗云从,他和所有的兄弟们都意气风发,他看到了爽朗大笑的总督大人,也看到了那个躲在人群中的美丽女子。
就在他想躲开的时候,那个叫做柔娘女子忽然冲到了他的战马边,将一只精美的荷包塞进他的手中。
“我等你回来!”那个美丽的女子大声道。
耳中传来了兄弟们善意的哄笑声,他面红耳赤,心里却是暖暖的。城门渐渐远去,那个温柔而坚强的倩影也渐渐模糊。
“我一定会回来的!”大胡子终于说出了一生都没有说出的话,他嘴角残留着一缕释然的微笑,永远定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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