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刻,地下基地。
小客厅的时针指向11点43分。没有风,窗帘却轻轻晃动。他面前的小洛丽塔稳稳端着枪,绕着他走了两步,小小个子还没桌子高,却警惕得不得了,听到他问话也不回答,只是睁着她的大眼睛,小猫咪一样瞪着他:
“把手举起来!”
乔伊:“……”
真是太可爱了。
但这不科学。他一向没耐心应付小孩,为什么会觉得这软软一团的小东西可爱?这么大的小孩,脑子就是一团豆腐渣,智商还不如一只海豚,即便这个小姑娘表现出的临场应对力让人惊叹,也只不过是一只稍微聪明一点的海豚。
而且她小小的身子还没他腿高,枪.管连他腰都抵不到,只能毫无威慑力地挂在他腿上,战斗力基本可以忽略不计,却敢凶巴巴地叫他“把手举起来”……这是谁给她的自信心?别说只是这种稍微改良了一下的仿真意大利.伯.莱塔m.1934了,就算她手里拿的是一把真.枪,他也能一秒钟解决现在的局面。
但如果,这个小孩偏偏长着一双和李文森如出一辙的眼睛……
乔伊慢慢举起双手。
“你是不是叫安?”
“你管我叫什么。”
小洛丽塔语气冷酷:
“别想着玩花样,举着手,到沙发上去!”
乔伊从善如流地后退两步,在沙发上坐下。
洛丽塔的视线从他发丝一路扫到他的鞋子,似乎对他的穿着风格有点困惑,末了还挑剔地点点头,勉强对他的审美表示肯定。
……简直可爱爆了。
乔伊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巴掌大的、依稀能看出李文森五官的小脸,觉得心脏莫名其妙被捏成了一团,化成某种软绵绵的东西,就要从胸腔里溢出来。
不不不,这不科学。
他冷静地想,心脏是由肌肉组成的瓣膜和隔室,为什么会从胸腔里溢出来?
不过,如果李文森小时候也是这么一团小东西,他希望收回之前说早十年认识她的话——他就应该在她还是一颗受精卵的时候就守在她的试管边,最好把她连同她的试管一起抢过来,从小教育她是他的妻子,把她养大以后立刻和她结婚。
……
小洛丽塔枪口对着他的眼睛:
“你是谁?”
“在问别人名字之前,你应该先介绍自己。”
乔伊耐心地又问了一遍:
“你叫什么名字?”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这简直是超乎常人的戒备心。
乔伊换了个不那么直接的问题:
“你今年几岁了?”
果然,小姑娘抗拒感少了一点,似乎觉得这个问题不是那么重要:
“四岁。”
“你爸爸呢?”
“我没有爸爸。”
“妈妈呢?”
“藏在罐子里。”
“……罐子里?”
“对,妈妈藏在罐子里。”
冷冷的、不见一丝人气的地底。藏在两公里深处的小房间,独自出现的小女孩。
不存在的爸爸,藏在罐子里的妈妈。
小姑娘丝毫没有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恐怖或渗人的地方,她眼神平静,似乎只是在说一件十分寻常的事情。
“妈妈为什么会藏在罐子里?”
“不藏在罐子里,她就会腐烂。”
“罐子在哪?”
“在盒子下面。”
“什么盒子?”
“薛定谔的盒子。”
“……”
乔伊神情不变:
“你还知道薛定谔?”
“我当然知道。”
小洛丽塔飞快地说:
“我朋友说他是一个流浪猫收留所所长,兼职回收纸壳箱,除了研究波粒二象性之外,他业余时间还专注于繁衍后代三十年。”
乔伊:“……”
虽然薛定谔的确情人众多,连自己的妻子也被调.教得与情人们相处友好,他的学生是他的情人,他的职员是他的情人,甚至他职员的妻子也是他的情人……但什么叫专注繁衍后代三十年?
这子弟误得简直令人发指。
乔伊笑了一下:
“你朋友是谁?”
“你管我朋友是谁?”
小姑娘立刻变得凶巴巴的:
“无知的人才会这么话痨,你哪来这么多问题?”
“……”
这倒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被人称作“无知”,真是一种难以描述的体验。
乔伊看了看自己的手表,11点44分。
他清楚地记得,他与李文森掉落的时间是11点41分……所以从三楼走廊地面凭空消失,到他睡了一觉,做了一个梦,才过了三分钟?
乔伊望着她与李文森一模一样的漆黑眼眸,忍住把她抱进怀里亲一亲的欲.望,耐心地诱哄道:
“你不告诉我名字也可以,我们玩一个简单的小游戏,每一局输的人,要回答赢的人一个问题,或做一件事,只要不伤害到对方就行。”
“听听这是什么话。”
小洛丽塔一脸吃惊:
“你脖子就在我的枪.口下,我分分钟就能教你做人,为什么要和你玩游戏?你脸多大?”
“……”
被一个四岁小孩说“我分分钟就能教你做人”,乔伊此刻心情十分复杂:
“凭你也想知道我是谁。”
小姑娘盯了他好一会儿,似乎在评估他话里的可信度。
最后她眨眨眼,勉强同意道:
“什么游戏?”
那要看她会玩什么游戏。
不过她从没和他玩过游戏。这些自娱自乐的小把戏,她只会展现在那个姓曹的数学家面前,从来没有他的份。
乔伊想起某个他偶然看到的场景,垂下眼眸,复又抬起:
“你会不会玩石头剪刀布?”
洛丽塔:“……”
……
地球毁灭后不知道几月几号的一天,天上掉下一个长得十分英俊但奇奇怪怪的叔叔,非要和她玩石头剪刀布……她就没见过这么幼稚的大人,二十多岁的人居然还喜欢玩石头剪刀布?要不要脸?
虽然她此前并没有见过除她自己以外的任何人,但这并不妨碍她从各种书籍和影响资料中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外面的大人又是什么样子。
可外面的世界已经不存在了。
整个世界只剩她一人。这个房间就是世界。
伽俐雷说一场大洪水淹没了平原和山脉,吞掉了一切,她平时看的童话、科普和教科书,都来自大洪水之前。兔子先生、笑脸猫、天上飞来飞去的鸟,地上爬来爬去的虫,还有所有小孩都会有的父母,都没有了。猫吃不吃蝙蝠?吃不吃蝙蝠?蝙蝠吃不吃猫?吃不吃猫?她都不知道。
因为世界就在这里。
世界是一个不足三十平方米的小房间。
……
“你赢了。”
枪仍被她警惕地收在手边,随时都能拿到。她一开始还担心自己运气不好,但这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小叔叔第一局就输给了她,她立刻松了一口气。
“你想问我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
“乔伊。”
他看她不明所以的样子,拉过她的手,用食指在她手心写了几个字母:
“j、o、e、y,乔伊。”
她小小的手掌摊在他的手里,还没他手一半大。
小洛丽塔收回手。乔伊,她遇见的第一个人类,她记住了。
第二局是漂亮叔叔赢。
“你叫什么?”
小姑娘愿赌服输,干脆地说:“我叫安。”
……安。
有某个瞬间,她似乎看到眼前漂亮叔叔修长的手指颤抖了一下,眼眸里的光也动了动。他的眼睛那么好看,像伽俐雷给她找来的剔透水晶。有时她倒一杯水,看着灯光落在水面上,溶溶滟滟,好看极了,可仍比不上他的眼睛。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
可惜不能把他藏进她的玻璃罐子里,不放进罐子就会腐烂,他这样在空气里呆着,腐烂了怎么办?
第三局仍是漂亮叔叔赢。
漂亮叔叔垂下长长的睫毛:
“我能不能抱抱你?”
“……”
安坐着没动,脸上表情成熟得可怕,根本不像一个四岁的小孩子,闻言她神情不动,手却慢慢朝手.枪摸去:
“你是恋.童.癖?”
乔伊:“……”
不,让他下车,这并不是开往幼稚园的车。
到底是谁给她灌输了这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对小孩这种生物没有任何偏好,他甚至对女性没有任何偏好,只是他迷恋的对象恰好是个女人而已。
如果真是小时候的李文森,他倒不介意恋.童一下。她眼神、语气,甚至小动作都和他家那位小姑娘如出一辙,要不是现在情况实在诡异得已经超出常识,他根本不用其他证据,就能确认眼前的人是他的文森。
……
“我不会伤害你。”
乔伊乖乖举着双手,轻声说:
“我也不是恋.童.癖,我只是要确认一点东西……你答应了我的,愿赌服输。”
如果从李文森长大后的性格来看,除了逃婚那次,她向来言出必行。
果然,小姑娘尽管有点不情愿,但玩得起就输得起,倒比很多成年人还干脆。她很快就逼自己把那点不情愿压下去,大大方方地抬起另一只手,又一边警惕地拿枪对准他的头:
“只能抱一下。”
……真是个聪明的小姑娘。
乔伊伸出手,慢慢抱住她。
小姑娘的身体软软得像一只猫咪,却又瘦得不得了,腰细得他一只手能折断,尖尖的下巴搁在他肩膀。
除了抵在他太阳穴的枪管,她不说话也不反抗,乖得让人心疼。
他手指一点点摸索到她脖颈之后。
李文森长发下和脊椎上侧都有一颗小小的痣,针尖般大,可爱极了,她自己都不知道。
——而那颗痣现在就在他手指下。
他确认般地又碰了她一下,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眼底罕见地浮上一层震惊和难以置信。
一颗痣长在同一个地方,还能说是巧合。
可两颗痣位置都一模一样……
这诡异的、不可能出现的事情,真真切切地发生在他眼前。他就算认错全世界的人也不会认错她——这个自称是安的四岁小姑娘就是他的未婚妻,如假包换。
可是怎么可能呢?
难道他梦还没有醒?
就在他怔住的瞬间,小李文森已经迅速脱开他的怀抱,冰冷枪.口又抵住他额头:
“你手放哪呢!你还说你不是恋童癖!”
乔伊:“……”
她身上的早熟感并非他的错觉,他的小姑娘的确从小就早熟。早熟过头。
他盯着她熟悉的眼眸、熟悉的下巴、熟悉的神态。
她是李文森……不管这是不是他的梦,她都是他的文森。
下一秒,伯.莱塔m.1934“啪嗒”一声坠落在地,他握住她细细的手腕,她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他再度搂进怀里。
“嗯,我反悔了。”
他下巴搁在她小小的肩膀上,轻声说:
“我是恋童癖。”
李文森:“……”
居然还敢承认?还这么理直气壮?心多大?脸还要不要?
面对这种坦然她竟无言以对,还有点淡淡的羞耻——这么简单就能把她的枪缴了,那之前他都在干什么?逗她玩?
李文森在他怀里挣扎一下就被他抱着更紧,不过这个漂亮叔叔除了抱住她,倒是没有做什么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只是在她想拿.枪时顺手把她的手也握住了,像背后长了眼睛似得。
“别动。”
他说:
“我就抱一小会儿。”
语气里居然带着点请求的意味。
李文森慢慢不动了,反正动也没有用。
她看似乖乖的,实则警惕地窝在他怀里,眼巴巴地等着他松开手,像个小可怜。
《昆虫记》里说,颜色艳丽的虫子往往有毒,这个叔叔长得这么好看,说不定是变态杀人犯,这种人最危险了,她一定不能激怒他,她要慢慢地忽悠他、软化他、麻痹他,麻痹以后再把他……把他怎么办?
好一会儿乔伊才放开她,他望着她小猫咪似的紧张表情,忍不住俯下身亲了亲她圆滚滚的眼睛。
李文森:恋恋恋恋恋童癖!!!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则更加可怕,这个漂亮男人安抚地摸了摸她的毛茸茸的长发,不知从哪边口袋里拿出一把匕首,慢慢在手心划了一刀,鲜血立刻从他修长手指间流了出来。
李文森差点吓哭:大大大大大变态!!!
“吓到你了?抱歉。”
他站起来,也不管手上的伤口,清冷的目光扫过桌上的摆设。
如果他猜的不错,这应当是她小时候住的地方,改革开放初期的风格,四岁的李文森,时间地点都对的上,性格经历基本符合。
这样的痛感也没把他唤醒,这绝不是梦。
他遇见了他二十年前的未婚妻。
……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通宵,今早起床头疼了一会儿,忽然就忘了iphone的开锁密码。
已经用了半年的密码怎么想都想不起,和得了失忆一样,简直可怕。
如果强制开锁,就要抹除手机重新刷机。
……但我里面还有快5000张照片啊啊啊啊啊啊啊,之前去中东玩的照片也在里面qaq,妈的居然还没有备份!再熬夜我就从楼上跳下去!立死亡flag! 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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