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行者记

    
    漩涡之城城主府。
    一个大概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端坐在华丽的座椅之上，水蓝色的魔法袍上绣着明仁家族的族徽，这丝线是用诸多魔导金属和魔兽的毛发编制而成，价值无量，除此之外还镶嵌着许多水蓝色的魔石，这些魔石可以在必要的时候为他提供额外的魔力。
    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上位者的威严，明显是久居高位，但面对着坐在他对面那个男人时，他却显得非常客气。
    那个男人衣着朴素，相貌也平平无奇，但一双蓝色的眼眸炯炯有神，浑身散发着一种平和的气质。
    “领主大人今天找我是所为何事？难道对我们之前商定的协议还有什么不满吗？”他抿了一口桌上的茶水，微笑着问道。
    “当然不是，协议的内容，我们很满意，”中年男子居然就是这漩涡之城的主人，明仁家族的族长，“只是......您的剑，最近似乎不太安分啊，我们的客席长老莱特前几天遭了毒手，虽然我没有明确的证据，但大概也猜得到是谁干的。”
    领主语气很淡，但是却明显透露出一丝冷意。
    “他是神最优秀的圣职者之一，”男子依然是微笑，但语气却很强硬，“我还没问，你们最近频频联系黑暗教廷，是不是违背了我们之前的约定？”
    领主不动声色地说道：“黑暗教廷，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谁也不可能叫醒一个装睡的人，”男子站起身，微笑中带着几分威胁的意味，“我劝你最好不要抱着左右逢源的想法，我们的容忍也是有限度的，莱特的事只是一个小警告。今天就告辞了，希望这首小插曲不会影响我们在城外的合作。”
    男子虽然很客气，但却无比自信，这种高高在上的态度让领主很不舒服但又无可奈何。
    “为了家族的进一步发展，我必须要忍耐，要是顺利的话，我们明仁家族的漩涡之城也有机会成为光辉之城那样的存在。”他目送男子离开，心中闪过各种念头，将心底的无明业火强行又压了回去。
    “对付这种老狐狸，只能软硬兼施，”男人头也不回，但心中却也是念头流转，“赞美光明神，将那么优秀的圣职者赐予我们光明教廷。”
    他是从城主府的暗门出去的，这些暗门只有明仁家族的最高层才知道，是生死存亡之际的保命通道，这些暗门直接通往城外，出口也是精心设计的位置。
    当他离开出口时，他的身后空气中慢慢浮现出一个身影，似乎早就已经在此等候多时。
    “这就是迪达尔么......这幕戏的演员终于齐了。”他的面庞逐渐清晰起来，正是墨痕。
    另一方面，晨正在教会拜访希莱尔，此时正是一周一次的祷告日，原本空旷的教堂此时已经被塞得严严实实，虔诚的信徒正在低声呢喃着教典中的句子，他们的声音整齐划一，晨突然有种错觉，似乎他们在这一刻变成了一个人。
    这就是信仰的力量吗......晨不禁感慨，他让一群素不相识的人居然可以团结到这种地步。
    希莱尔站在所有信徒的正前方，他身着洁白的牧师长袍，表情比任何一个信徒都要虔诚，配上他俊俏的面容，圣洁得就像是下凡的天使。
    他在祷告的时候周围的光元素都异常活跃，跟着声音的律动舞动，洁白无瑕的光芒也随之泼洒到每个信徒的身上，这些光可以提高他们的体质，恢复他们的体力并让他们的内心更加平静。
    “墨痕这样做，真的是为他好吗？”晨想起了昨天晚上墨痕说的话，内心还是很纠结，“他似乎很满意如今的生活，可我们却要成为破坏者，真的是正确的吗？”
    有光魔法的帮助，他们的体力恢复得很迅速，所以可以进行如此长时间的祷告，最后结束的时候天都要黑了，信徒们陆续向希莱尔表示了谢意并且赞美了光明神之后离开，希莱尔面带微笑，完全没有倦意，待到最后一个人离开之后，希莱尔这才上前对晨说道：“抱歉，让你久等了，晨大哥。”
    “没事，你是牧师当然有自己的责任，”晨摇了摇头，并没有在意自己等待了多久，墨痕去执行自己的计划了，乌金蚁则是一直在休眠状态，他一个人也没有太多事可做，“对了，其实我一直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请问。”希莱尔示意晨坐下，语气特别客气。
    “魔法公会不是认为魔法是人类对世界规则的一种运用吗？可是教典之中不是将魔法视为是神力量么......你又是怎么看待这种分歧呢？”晨问的很小心翼翼，毕竟希莱尔的信仰很坚定，他也担心这是否会触犯他的底线。
    “其实并不冲突，”希莱尔完全没有尴尬的意思，只见他微笑道，“魔法确实是对规则的运用，无论是什么魔法其实都遵循着最基本的规则，我们魔法师都是承认这一点的，但是，规则又是谁制定的呢？”
    “这......应该没人知道吧？”晨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希莱尔居然会反问他。
    “对啊。没人知道是谁，”希莱尔抬头望着屋顶，那里还有一副壁画，是神在创造万物，“既然如此，那就没有绝对的正误，谁都可以有自己的想法，而我们坚信规则的制定者就是神，也没有人可以拿出证据他不存在，不是吗？”
    “可是，他不是从来都没真正出现过，不是吗？”晨追问道。
    “因为对于神而言，这是没有意义的事情，他是这个世界的观察者和制定者，没必要展示在世人身前，而对于我们信徒而言，神就活在我们心头，哪怕看不见，他也始终存在着，而我们这些圣职者就是神的仆人，我们的力量都是神赋予我们的，我们是被选中的人，有责任替神执行正义，为迷茫的人们指引方向。”
    希莱尔说这些话时眼神非常坚定。
    “看来是我想多了。”晨本来是想试探一下希莱尔在信仰上的坚定程度，但是他发现他心中早已将信仰当做了自己价值观的一部分了，他的世界就是建立在信仰上的，要是信仰崩塌了晨真的不知道他会何去何从。
    “晨大哥毕竟是无信仰者，会有这种疑问很正常，不必自责，”希莱尔看出了晨的不好意思，“其实很多人都觉得我们都是狂热的宗教分子，但其实这是有问题的，在我们眼中，神代表的更多是指引而不是掌控，我们也从不会去做危害他人的事情，哪怕不被理解，我们也不会强迫他人改变信仰，若非如此，我也不会像这般坚定。”
    如果这一切都是虚伪的呢......晨也从墨痕那里得到了一些消息，顿时替希莱尔感到一些担心，自己坚定了那么久的信念若是一时崩塌，指不定会做出什么傻事呢。
    “晨大哥，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心事啊，我看你的脸色很不好哦。”希莱尔看晨沉默了，随即接着问道。
    “啊，没事，对了，你回到这个城市也有一年多的时间了，认不认识一个叫做莱特的人啊，他是漩涡之城明仁家族的客席长老之一。”晨突然想起来自己曾在莱特身上嗅到过希莱尔的气味，趁现在刚好可以问一下。
    “莱特长老，”希莱尔面不改色，思考了一会儿，随即露出疑惑的表情，“好陌生的名字啊，怎么了，他是晨大哥的朋友吗？”
    “哦，我也不认识他，只不过恰好见到了他的尸体，但是我从他身上好像闻到了和你类似的气味，我还以为他也是信徒之一，和你有过接触呢。”晨有些疑惑，他并不觉得自己的嗅觉出了问题，应该确实是希莱尔的气味没错。
    “你那么说，我倒是想起来，我刚到漩涡之城的时候，曾经和迪达尔主教登门拜访过明仁家族，应该在那个时候有过接触也说不定，你说他死了？这又是怎么回事，身为客席长老，应该实力不凡吧？”希莱尔补充道。
    “具体实力我倒是不清楚，他的死法很奇怪，体内有非常多细微的伤口，但没有外伤的痕迹，也没有残留的魔力痕迹，不知道是武者还是魔法师做的，最主要的是，他死在那里很久才被发现，可见犯人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将他杀害了，实力远高于他，而且还擅长隐藏战斗的痕迹。”晨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晨大哥你这都判断出来了？好厉害啊。”希莱尔惊讶于晨的判断，尤其是关于死法这方面。
    “其实主要是我的五感比较突出，所以可以看见一般人看不到的东西，倒不是我推测准确。”晨实话实说，他的视线甚至能穿透身体看到内部的情况，这是巨魔的天赋而已。
    “真是可惜了，好好的一个人就这么死了，凶手还逍遥法外。”希莱尔一脸悲悯，似乎正在为他祷告，晨顿时更加不忍了。对于墨痕的打算又有了新的排斥感。
    “没事。执法队肯定也不会善罢甘休的，肯定会把凶手追查出来，最后凶手肯定会被绳之以法。”晨拍了拍希莱尔的肩头，以示安慰。
    “做错事就必定要付出代价，晨大哥，你说对吧？”希莱尔突然问道。
    “你说得对。”晨就事论事，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好像另有所指。
    接下来他们又聊了很多，晨把自己游历大陆的很多经历告诉了希莱尔，希莱尔似乎也很向往晨和墨痕的生活，虽然他很老成，但是毕竟只是个孩子，也好奇外面世界的精神，可他也清楚自己的责任重大，不能放任自己的欲望，所以都克制住了。
    “墨痕大哥很厉害啊，当然晨大哥也很强。”希莱尔感慨道。
    “墨痕他毕竟是个人形怪物嘛，不能用正常的想法去度量他。”晨环顾四周，确认墨痕不在后对希莱尔轻声说道。
    “这算是夸奖么？”可下一刻晨的表情就绿了，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希莱尔也愣在了那里，墨痕是什么时候进入他的结界的，他居然完全没发觉，自己精心设计的那些感知陷阱，墨痕是怎么看穿并且一个不漏的避开的。
    “墨痕你怎么总是神出鬼没的，这样吓人可是不对的。”晨清楚墨痕的隐藏技巧多么高超，所以倒也没有表现得多惊讶，反倒是希莱尔受到的惊吓要更强一点。
    “我这不是见你那么晚还没回来，过来找你了嘛，你好啊，希莱尔，怎么了，我突破了你的结界让你很惊讶吗？”
    “嗯，不，这个，墨痕大哥你果然非同一般，只不过......为什么要刻意接近我呢？”希莱尔回过神来，声音却渐渐低了下去。
    “终于察觉了吗？”墨痕渐渐敛去笑意，换上了一副严肃的表情，晨顿时也是一惊，计划里可没有这一出啊。
    “其实我很早就发现了，墨痕大哥你和晨大哥有点不一样，你总是针对性地问我很多问题，看似漫不经心的闲谈其实很有目的性，而且......你一直都隐藏了自己的身份，很神秘，但是又很可疑，现在我也知道了，你和晨大哥其实相识的时间并不长，所以他其实也不是很了解你吧......我不清楚你到底有什么用意，难道说和光明教廷有关吗？那恕我拒绝。”希莱尔脸上已经笑意全无，他也非常认真地说道。
    “其实，我有一个官方委派的重要任务，但是这很机密，我连晨也没有告诉。”墨痕轻声说道，希莱尔突然发觉自己的结界在这一刻失去了控制，但他明显可以感觉到这个结界在这个瞬间坚固了十几倍，他立刻意识到墨痕也是魔法师，而且和自己有同样的属性。所以他用同属性的魔力剥夺了自己魔力的自主权，同时将结界强化了十几倍。
    “不过，晨现在已经经过了我的考验，是我值得用性命去相信的人，所以现在我可以放开了说，当然，我不希望有其他的人发现，所以有多冒犯，望希莱尔牧师大人不要介意，或者说......圣骑士希莱尔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