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行者记

    
    当云冥重新苏醒过来的时候，却发觉自己已经被青金制成的锁链锁住了，他试着挣扎了下，但却发挥不出丝毫的力量，他意识到这锁链有封印斗气的能力。
    他的心一凉，自己还是阴沟里翻船了，在最后一刻。
    “哦，你醒了啊。”黑月坐在他身旁，看起来是刚刚结束冥想，云冥环顾四周，原来他们此时处于一个洞穴之中，四周明显设置了结界。
    云冥沉默了一会儿，说出了那么一句话。
    “没想到，原来你不是人类。”
    黑月愣了下，随即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吓到你了对吧，毕竟邪眼是一种相貌古怪的魔兽。”
    邪眼，精神系魔兽，外形是一颗眼球加之无数的触手，由于相貌丑陋，被很多人类误解为邪恶的魔兽，但实际上邪眼是一种很温顺的魔兽，反倒是人类，由于邪眼的眼睛是制作法杖的优良材料，很多人类都联合起来捕猎邪眼，为了不被人类猎杀，邪眼往往通过精神干扰，改变自己在他人眼中的形象，只要不刻意去探查很难识破。
    最弱的邪眼都是七阶魔兽，其中的贵族，可以同时拥有精神属性和一种上位属性，这种邪眼甚至可以达到圣阶。
    传说邪眼中还有皇者，实力深不可测。
    云冥摇了摇头，“邪眼是很善良的魔兽，而且有高度的智慧，我并不讨厌，我只是惊讶长生之炼金术师，居然会收魔兽为徒，还把他培养成了炼金术师。”
    “以老师的视角，可能世间万物各类种族都没什么区别，”黑月感慨道，神色颇有几分自得，“我的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被人类捕杀了，是老师把我救下来的，他觉得我的精神力很适合在结界领域发挥，毕竟厉害的结界是需要建立者来操纵的，这样才能做到真正的千变万化，而我们邪眼天生在精神力上就有优势。”
    “长生，长生......”云冥喃喃道，这位炼金术师的的观念早已超脱了种族，他看待生灵已经站在了神的视角上，“确实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但下一刻云冥的表情突然变了，他感觉到了一种浓烈到几乎要让他窒息的杀机。
    “看来你也发觉了。”黑月看向洞口。
    “这是......圣阶的杀机？”云冥的心立刻悬了起来，怪不得黑月会躲在这里，原来是圣阶追杀而来了吗？这未免也太快了，星辰阶都没碰到，圣阶居然先到场。
    他不由得担心起来，以他们两人，面对圣阶是绝不可能有胜算的，而且就算设置了那么多层结界，也不可能避开圣阶铺天盖地的感知。
    圣阶的生灵，在生命层次上已经截然不同了，不能用常理度之。
    “别担心，老师已经安排好了，我们只要静静等到这场战斗结束就行。”、
    黑月重新开始冥想，居然毫无惧意。
    而数十里外的森林之上，正酝酿着一场大战。
    两道身影正静静地悬浮在百米之上的高空，双方的视线虽然相隔了数百米，却仿佛穿透了空间在虚空中碰撞出火花，这是两股意志的交锋。
    “你是谁......为何要阻我去路。”率先发话的是一个满头红发的魁梧汉子，他的目光冰冷，周围充斥着强烈的杀意，他们之下的树林中早已没有半只魔兽敢多做停留，纷纷四散逃窜。
    要是有年纪稍长的圣阶强者站在这里，必定会面露惊容，也许大部分普通人不认识这个人，但在圣阶之中他却是相当出名的，人称“血和尚”——雷城，之所以称为和尚，是因为他曾是八宗之中的“雷隐寺”的门徒，当时他天赋出众，还是下一任方丈的有力竞争对手，可是因为他杀心太重，屡次违反戒律，最后被废去毕生修为逐出雷隐寺。
    所有人都认为一个天才夭折了，可没想到雷成并未放弃，居然凭借一介废体重修至当初境界，并且更加强大，原来他早已预料到自己难逃厄运，所以曾潜入藏经阁，偷学了雷隐寺一门禁忌秘法，练就“雷妖煞体”，成功将代表正气的雷霆斗气，转化为阴暗邪恶的雷殛斗气，借此雷诚力量大增，在大陆上掀起腥风血雨。
    最后他突破圣阶之壁，连雷隐寺也对他无可奈何，后来更是开宗立派，公开传授雷殛斗气，视之为对雷隐寺的挑衅。
    “别人都喜欢我称呼我为‘酒剑仙’，”他的对面是个胡子拉碴的青年，剑眉星目，显得英武有力，“久仰大名，血和尚前辈。”
    “酒剑仙......哦，是最近那个名声鹊起的后辈吗？”他扫了一眼青年，“用了几十年到了九阶巅峰，天赋还可以。”
    酒剑仙，充满传奇色彩的九阶散修，他不似大部分九阶强者深居浅出，潜心修炼，而是孤身一人闯荡大陆，游戏红尘，几乎每一个帝国都流传着他的传说，传闻他曾为报答一碗饭的恩情，斩了撒旦帝国西部军团长的首级，千军万马挡不住他的步伐，数名九阶的阻挡被他视若无物，又传闻他曾为一壶酒潜入皇宫，与镇国武圣交手后飘然而去，竟平分秋色。
    不过至今为止，尚未有人能得见真容，只知道他混迹于红尘之中，从未离去。
    “前辈谬赞了......”酒剑仙微笑道，“不过......晚辈今日是不会放前辈离去的。”
    “为何？”雷城的表情渐渐冷了下来，“我与你......夙无冤仇吧。”
    “前辈与我确实是夙无冤仇，不过，我想问一句，前辈那么匆忙，是想要去哪儿呢？”
    “你不是明知故问吗？”雷诚冷笑，“你也是冲着奥洛克的奖励来的吧？也对，你应该也要到圣阶了，这悬赏恰到好处。”
    “不对，”酒剑仙突然笑了，“我并不缺称手的兵器，不过我有个朋友找我帮忙，我正好欠他一个人情，所以我是不会放你过去的。”
    “到底是怎样大的恩情，让你一个九阶胆敢对抗我。”雷城脸色寒冷，自己虽然是圣阶初期，但离中期也是一步之遥，而这个九阶却有胆子挑战他，这到底是谁给他的胆子？
    “啊，这个就不方便多说了，”酒剑仙还是那副浪荡不羁的样子，“虽然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但我必须偿还这个人情呢。”
    “你疯了吗？”雷城的眉头紧锁，他确认自己不是在看玩笑吗？
    “和远远超越自己实力的敌手对抗，分明就是送死。圣阶和圣阶之下，横着的可是一道天堑，两者，根本就不再是同一个层面上的生物了，九阶巅峰的你无论有多么出众......与我为敌，最后都必将难逃一死。”
    “这点我可比你清楚得多，”酒剑仙突然变了，他的眼神在瞬间内凌厉起来，仿佛可以将空气瞬间撕裂，“但可惜的是，我的剑意中可没有畏惧之说！”
    “噌！”酒剑仙突然出剑，那是一柄锈迹斑斑的铁剑，可雷城却瞳孔一缩，他居然从那破烂的铁剑中感觉到了生命的威胁。
    “雷煞！”雷城跟着出招，红色的闪电如同狼群般扑向酒剑仙，但酒剑仙只是一剑，那凌厉的锋芒直接斩开这雷电和远处雷城身上一半的斗气铠甲。
    “历红尘万象，世间并无非我不可斩之物！”
    他的目光坚定得就像是从远古传递而来的一样，强烈的意志令空气也为之凝结。
    “这不可能！”雷城神色突变，“明明......明明只是九阶巅峰，为何会有......连我也感到畏惧的剑意！你到底是什么人！”
    “江归雁，”他的目光锋锐，穿透重重迷雾，“说起来，我当年闯荡大陆的时候，你还不曾出生吧，小辈！”
    “江归雁......难道说？”雷城听见这个名字神色惊变，“这不是，四百年前纵横大陆的孤星剑圣的名字吗？！”
    孤星剑圣，四百年前涌现出的一名盖世天才，以四十岁之龄突破圣阶而名震大陆，据说此人是为剑而生的，剑意凌厉得堪比混元斗气创始者，初入圣阶便斩杀了尾随而来的的两名老牌圣阶强者，不过大概百年前......他突然消失了。
    “我已经忘记这个名号很久了，”江归雁继续朝雷城走来，“自从我自废修为从头开始，大概已经过去了百年，今日我出现，就是为了斩你！”
    他的体表涌出混杂着各种颜色的斗气，明明量不多，却令雷城紧张得不敢眨眼，他同时释放出雷殛斗气，铺天盖地的斗气令天空都阴暗下来，没错，圣阶强者认真起来，可以轻易改变天象！
    “为什么，为什么要自废修为，以你的资质，本来应该已经触碰到那层边缘了吧，明明离他已经如此接近了，为何要停下脚步！”雷城喝问道，滚滚斗气携着红色的闪电铺满了整片天空！
    “多说无益！”江归雁瞬间出手，整个人出现在雷城身前。以九阶之躯对抗圣阶，他竟然在修为处于绝对劣势的情况下选择正面对决！
    圣阶之前，修为再强也只不过是人，圣阶之后，修为再弱也是圣啊！人与圣，在某种意义上，已经不再是同一种生命形态了，就像是蚂蚁和人的区别！
    “冥雷鬼刃！”雷城还是无法理解江归雁，圣阶自废修为和九阶自废可不同，爬得越高摔得越狠，圣阶跌下十有八九是不可能修炼回来的，更何况......百年前江归雁很有可能已经站在了圣阶的最巅峰！
    他毫不犹豫取出自己的武器，那是一柄密布着锯齿的屠戮之刃，虽然孤星剑圣这四个字对他触动很大，可他依然不认为江归雁有机会战胜自己，先别说圣阶和九阶的差距，自己可是已经......离圣阶中期只有一步之遥了啊。
    “铮！”锈剑看似弱不禁风，可真正交手之后雷城才发现，这长满铁锈的剑，远比他手中的雷鬼坚硬，他突然想到了孤星剑圣之所以被称为孤星，正是因为他有一柄名为“孤星”的绝世凶剑。
    不过——雷城表情格外凝重，这一刀自己虽然有试探在里面，可自己至少也发了五成力，可没想到江归雁挡得如此轻而易举。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雷殛斗气赋予自己的可是强绝的攻击力，为什么他一个九阶挡得那么容易！
    “先别惊讶。”江归雁再次出剑，两人的武器在空中不断碰撞，竟然是江归雁占了上风，在他的*迫下雷城只能拿出全力，借此他才稍微扳回了劣势。
    “我散开毕生修为之时，在一位炼金术师大能的帮助下，通过涅槃术将斗气之中所有的生命精华注入体内，大幅度改善了体质，失去力量之后我虽然散失了斗气，可肉身......却远比你坚固！”
    江归雁突然加重了力道，直接将雷城震飞出去。
    雷城虎口破裂，鲜血直流，他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在肉身对决中，身为圣阶的他居然败了，而且还败得那么彻底。
    江归雁漫步在空中，体表稀薄的斗气形成的铠甲与那铺满天空的红色斗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可是，那稀薄的斗气中似乎蕴含着一股无坚不摧的意志，那无穷无尽的斗气完全不能妨碍他的脚步。
    “这就是......曾经站在圣阶顶端的人的力量吗？”
    雷城的身上爆发出尖锐的杀意，“不过，你的经验，技巧，境界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依然只是虚妄，就让我用全部的斗气碾死你吧！”
    强者都是有骄傲的，雷城当然想以最小的力量打败江归雁，不过现在他改变了想法，因为他意识到了江归雁此人实在是太危险了，仅仅不过是九阶的斗气，竟然能跨越圣阶这道天堑威胁到自己，如果他突破圣阶再次完成从人到圣的蜕变，自己岂不是必死无疑？
    汹涌的红色斗气如洪水般倾泻而下，宛如从天穹中延伸出去的瀑布。
    “断瀑！”雷城咆哮道，雷殛斗气顿时沸腾了，一股铺天盖地的威压逸散到空气中，席卷了这片天空，那股压力足以让九阶匍匐在地，那是境界上的压迫，不过，江归雁境界更高，所以无效。
    雷殛斗气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包围了江归雁，那速度远远超越了九阶的极限，在空中江归雁无法做出准确的回避，雷城彻底抛却了尊严，势要扼杀江归雁。
    “轰！”红色的斗气直接裹住了江归雁，腐蚀特性被完全激活，那来自四面八方的斗气足以在瞬间内将他化为脓血，但雷城并没有轻易收手，他疯狂地催动着雷殛斗气，那架势就像是在对付和他同阶的对手，完全不留余力。
    “死在这一招下，你也算死得其所了，”雷城神色冰冷，“不过——这就是舍弃力量的代价吗，我居然杀死了曾经高高在上的孤星剑圣，要是在一百年前，他说不定能用一只手指碾死我。”
    “一百年后，这一点也并没有改变。”雷殛斗气的中央突然传来江归雁的声音，接着那浓郁的斗气突然翻滚起来，逐渐转变成江归雁斗气的颜色，雷城震惊地发现......自己和那些包围江归雁的斗气失去联系了！
    “话说......你肯定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斗气吧，”江归雁在庞大斗气团的簇拥下缓缓走来，他提着锈剑，身上没有任何伤口，“这就是我重修的斗气，我花费了两百年时间创造，又自废修为在红尘中钻研百年才完成的......红尘斗气。”
    “你自废修为正是为了完善他？”雷城错愕，“你居然......创造出斗气了？”
    修行最大的困难就是创新，创造一种崭新的斗气涉及的内容太多了，而且要开辟出一种强大的，从未出现过的特性，更是难于上青天。
    “红尘就算个大染缸，陷入其中的人都会逐渐被他同化，”江归雁身边那浮沉的庞大斗气在这一刻居然都属于了他，“所以，我斗气的特性就是......同化，换而言之，无论是你的斗气还是魔力，都会成为我的力量。”
    那庞大的斗气从江归雁身边升腾而起，与雷城针锋相对。
    “就那么了却我们之间的因果吧，”江归雁踏着诡异的步伐，脚下的空间竟然出现了皱褶，宛如是一瞬间，又仿佛是一百年，“就用我的剑意来斩断这份孽缘！”
    “大梦！”雷城瞳孔一缩，想要后退，但下一刻他的视线就被殷红的鲜血染红了，不知何时，江归雁已经到了他的身前，朝他挥下了剑，是那套步伐的原因，那是“大梦”，能扭曲意念，时间，空间的步伐，是传说中的强者“梦皇”楚绝尘的成名绝技！
    “大梦千秋·斩缘！”
    江归雁完全不留给他反应的时间，锈剑在这一刹那间绽放出夺目的光彩，他身后所有的斗气都已经消耗殆尽，早已完全汇聚进他手中的孤星之内，在那么近的距离内，雷城已经没有了退路。
    雷城第二次感受到死亡离自己是如此之近，他将体内残余的斗气全部汇聚进刀刃之中，决定和江归雁拼个两败俱伤，可就在他挥刀的瞬间，一柄锈剑从他的背后贯穿了他的身体。
    雷城意识到，自己被“大梦”欺骗了，真正的江归雁其实在他的身后，但是江归雁实在是太过于强大，连他的感知也麻痹了，果然，孤星剑圣就是孤星剑圣，不可揣度啊！
    灿烂的光芒在虚空中绽放，待光芒散尽一道残破的人影自高空中坠落下去，那是雷城，此刻他的身体早已千疮百孔，甚至缺了一臂一足，眼看是活不成了，原来以九阶的斗气是难以对他造成生命威胁的，他是被自己用来对付江归雁的斗气击伤的，没想到到了最后他居然是输给了自己。
    “后辈之中，你也算是还不错的，可惜......不懂得退让。今日我不杀你，但你以后也别想修为再有寸进了。”
    江归雁摇摇头，接着将锈剑收回了剑鞘中，转身便不见踪影。
    “送他们离开亚伯帝国之后，我欠长生之炼金术师的人情，也算还了一部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