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九澜最后还是没有见到冷婉。
由于时间关系,他在铺子里没待多久就离开了。
当天晚上启程,赶往江南。
这一路上,面黄肌瘦的老人小孩比比皆是,更不乏有些卖女儿的,而且越往南走,这个情况就越严重。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傅九澜的脸色也越发的难看。
他猜到了江南的情况会很严重,可是没有想到竟然比想象中严重了那么多。
路上甚至有人状告刺史,克扣赈灾粮。
傅九澜弯腰将地上的中年男人扶了起来。
他的脸上满是灰尘,一双布鞋更是磨出了洞,唯有一双眼睛是坚定的,带着孤注一掷的绝望。
「这件事情本官已经知晓,这段时间你就跟在我的后面,等到了江南,一定给百姓们一个交代。」
中年男人眼睛里突然就溢满了泪水,太长时间的求告无门,早就让他失去了希望。
突然遇到傅九澜这样一个愿意为民做出的官员,他神情中多了几分不知所错。
他又重重地跪了下去,不住地朝傅九澜磕头,「大人,您一定要为您作出啊,小的下辈子做牛做马报答您……」
傅九澜看着他,眼睛微微泛红,连忙又将人扶了起来。
「你先下去休息吧,再过一日我们就到了江南,到时候我亲自会一会那个刺史。」
傅九澜说着,眸中闪过一抹寒光。
「大人,不出意外的话,傍晚时分我们就能进入江南城。」
「好,勒令队伍,全速出发。」
傅九澜觉得自己这一生已经活于痛苦之中,只配与魑魅魍魉为伍。可是当他看到了如此多的人世艰辛,竟然觉得比起这些百姓,他其实要幸运很多。
至少,他生来便是富贵之家,贵为皇子,哪怕不得宠爱,却也衣食无忧。
这一刻,他内心翻涌不熄的复仇怒火竟然出奇地平静了下来。
当日傍晚,傅九澜一行人就到了江南的钦差府邸。
骑马先行的小队提前一天抵达这里,早就已经安排人将地方收拾了出来。
简单的沐浴修整一番后,傅九澜命人将江南刺史请到府里。
去的人很快就回来了,身后还跟了一个穿着灰色衣服的小厮。
「刺史大人知道傅大人到江南后,已经在刺史傅备下了美酒佳肴为您接风洗尘,请傅大人随小的走一趟。」
傅九澜眸色微变。
江南城的难民已经快要数不清了,这个刺史竟然还有心情准备宴会,当真是可恨。
他倒是要亲自会一会这个江南刺史。
小厮在前面带路,傅九澜清点了四个随从,同自己一起去了刺史府。
刺史府修缮得又大又精致,雕梁画栋,小桥流水,一步一美景,是将江南的婉约风情发挥到了极致。
不知道穿过了多少蜿蜒小道,小厮在一处庭院里停了下来,主动向傅九澜介绍道:「傅大人,我家大人就在前面。」
「这是何处?」
傅九澜长于皇宫,什么样的东西他没有见过,可是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园子布置得极为精巧,一看就是找园林大师设计过。
「这里是亭芳园,只有贵客上门时,我家主人才会开放此处。」
说话的功夫,一行人已经走了进去。
刺史坐在主位上,看见傅九澜以后,连忙站了起来。
「下官见过钦差大人,不愧是陛下御笔亲封的新科状元,大人果然俊朗非凡,见之不俗。」
一顶高帽子扣下来,刺史笑
得跟朵花一样。
傅九澜脸上却没有什么笑意,他冷哼一声,找了个位置坐下。
刺史不以为意,拍了拍手。
一群穿着轻衫罗裙的少女们迈着舞步走了进来,她们在庭院中央翩翩起舞,水袖所过之处,暗香浮动,引人沉醉。
刺史举起酒杯,朝着傅九澜的方向遥遥一敬,「傅大人觉得我府里的舞姬如何?」
「不错。」
喝了口酒,傅九澜压着声音开口。
刺史面色一喜,「傅大人可有喜欢的,现在就可以带回去,出门在外,多有不便,若有佳人相伴,这趟旅程总也多几分趣味。」
傅九澜捏紧了手里的酒杯,压下把酒泼在他脸上的冲动。
「刺史府果然名不虚传,不知建造起来,花费几许?」
问完这句话,傅九澜的目光落在刺史脸上,不带任何感情。
刺史就好像完全没有察觉到一般,得意地挺了挺自己的大肚腩,「傅大人眼光果然独到,为了建这个园子,我可是费了不少功夫……」
刺史对着傅九澜夸夸而谈,殊不知对方的脸上早已沉到了谷底。
下一秒,傅九澜啪一下将酒杯摔在了地上,发出一阵清脆声响。
「刺史大人真是好兴致,你的刺史府里整日歌舞升平,可知这江南城早已哀鸿遍野!」
傅九澜突然发难,而歌舞却仍然在继续,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就好像是浑然不将他放在眼中一般。
刺史慢悠悠地放下了手里的酒杯,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那依照傅大人之意,我该如何?」
傅九澜冷冷的看着他,眼底闪过一抹杀气。
「身为一方父母官,你自然该为百姓着想。」
「陛下有令,此次江南水患,赈灾银一百万两白银,倒是真正落到百姓手中的又有多少?这笔数字,刺史大人应该比本官更了解。限你两日之内,将这笔银子送到钦差府,否则就别怪我不给大人面子。」
傅九澜说完,慢条斯理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个多余的眼角余光都没有给刺史留下。
随着傅九澜的离开,亭芳园的丝竹之声终于停了下来,皮笑肉不笑的刺史摔碎了手中的酒杯。
「他傅九澜算什么东西?也敢在老子面前耀武扬威?他也不看看到底谁才是这才江南的老大!」
刺史说完,似乎还觉得不解气,又一脚踹在了面前的小几上,饭菜落了一地,染上尘土。
舞姬们纷纷停了下来,站在原地,连呼吸声都放轻了不少。
「大人,三皇子来信了。」
灰衣小厮从外面进来,看了一眼园内的情况,快步走到刺史面前,压低声音开口。
「信在哪儿?」
「大人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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