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兰若记

    
    〇一二
    大街上熙熙攘攘，人来人往，市集越发热闹起来。
    太阳似乎相当眷顾西烟镇，几日的阴雨绵绵之后，阳光变得明亮耀眼。
    四人一行别过段妈妈，一面就向东出发了。
    【西烟镇东市口】
    “小翼，这是奶奶送你的礼物。”雪絮把欧阳容与交给自己的东西交到段翼手里。
    打开，那是一对精巧的花纹钢指虎刀。段翼小声惊呼一下，有些不可思议的样子，看了看蓝若和元若君：“我可以收下这么……这么贵重的礼物吗？我……我不会打架啊……这是刀对吧……”
    “收下吧。”雪絮一手托着刀，一手拍了拍小翼的肩膀。
    “它们或许会陪伴你一生呢。”蓝若拉过段翼的手，按在那对巧夺天工的精密刀具上。
    “好好使用他们吧。”元若君也拍了拍他。
    对一个从小和母亲相依为命、从未见过自己亲生父亲的男孩来说，一件作为礼物的兵器几乎是难以想象的，而这段经历，也不知道会在不久的将来变成一段怎样诡奇的回忆。
    “因为一直以来，我们都是在前辈的指点下独处一室默默苦修，竟然一直像闭门造车一样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雪絮沉吟，“这片大陆上有无数的强者，我们的修炼应该有个明确的进度目标。”
    “你说的是阶段境界的划分吧，”蓝若知道雪絮指的是什么，“就像王者选取将相时依照考试结果做出的分段，修炼功法也有具体的阶段名称。”
    “就是那个，结合平常人心性和体能综合定下的‘未入段’的情形开始，由低到高一共有……有‘段’、‘阶’、‘界’、‘境’四境地，每一境地里又按成住坏空划分出四个小的境地……”
    “雪絮姐你甭说了，我懂了，”段翼嘿嘿地傻笑，“那我这样就是‘未入段’的大白薯呗……姐，你到什么境地了？”
    “这个芝如肯定知道。”雪絮故意卖了个关子。境地的高下，完全在于修炼者的实力，每个人虽然修炼内容不同，但实力却都由身法和心法相辅相成才能有所进益，高境地的修炼者，精神力通常比较低境地的修炼者强，所以容易探知对方的实力范围。
    蓝若知道雪絮的意思是说自己的实力高于她。
    “雪絮姐已经到了启碇的境地了吧，”面对小翼好奇的眼神，蓝若加上说明：“那是‘阶’的第二个境地。”
    “姐姐好厉害！也就是说你的实力……已经……已经……”小翼却实在找不到什么合适的形容词，毕竟从头到尾都只是语言上的描述，并不能直观地感受到什么。
    “伸出你的手。”
    “这样吗？”小翼依照蓝若讲的，在胸前摊开双手。
    蓝若也把双手摊开：“我想大概是这样……”
    少年的手心里什么都没有。
    “一开始是什么都没有的，就是‘未入段’。”
    “想象一下气息在身体里的运行。普通人就真的只好想象了，但入段者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或者说，是‘看到’，只是用的感官不是眼睛而已……”
    蓝若的掌心里像是有什么有生命的东西在呼吸一样，靠近他的段翼感觉到些微的细小气旋，好像有人在轻轻哈气，只不过那股细小的气息是凉凉的，很细微，却连续不断。
    “我想这大概就是入段以后的感觉。”蓝若双手合十，又摊开。
    “然后接下来是这样子吧——”
    蓝若的掌心出现了苍白色的风旋，像是在双手之间捧着一只虚幻的白色陀螺，只不过这只陀螺是在半空中漂浮着的——先前那股气息变成肉眼可见的白色风旋，蕴含的能量不知道大了多少倍。
    “这就是——”蓝若刚想告诉面前已经痴了的小翼，这是进了“阶”之后的样子，却被人拍了拍肩膀。
    “好像有什么人跟随着我们。”元若君凑上来告诉大家。
    “呃……”小翼有些紧张地噤了声。
    “没关系的。都不是很强的气息。”蓝若让小翼放心。
    【西烟镇东山】
    阳光正好，却难以掩饰灌木丛中的黯然气息。王樵砍好了柴打算回家，经过这一段路的时候突然觉得沮丧起来。他只是个未入段的樵夫，但也觉得浑身发冷。
    许多年后，蓝若描述这种气息的时候，低下头沉默良久，才缓缓道出自己的感受。那是一种让所有人都沮丧的气息，黯然寂静。让人在沮丧中又产生强烈的好奇心。
    不过现在没机会知道这些。
    那是一群黑衣人，他们的衣袂不像是人间的织物，飘飘然如同黑色火焰。有个人突然发出像傀儡一样关节摩擦的“咯咯”声，歪着脖子道：“大哥，我就说这地方肯定会有人经过，这个砍柴的怎么办——”“傀儡”指的是正向这里靠近的王樵。他的声音不像是人类的声音，有些发闷，却夹杂着细碎的类似玻璃相互摩擦的尖锐声音。
    “嗯。”比“傀儡”年轻得多的声音，“那个小孩一行还没到吧。”年轻的“大哥”打了个响指。
    樵夫口鼻里面应声生出黑色触手一样的火焰，不等他发出什么声音，就连同背后的木柴一起变成了地上一滩焦黑黏腻的液体。
    “我只是说……”“傀儡”有些吃惊，他们藏匿在这里，本应悄无声息，大哥却出手就杀了人。虽然是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无关紧要的家伙。
    “练手。”年轻的声音似乎把这个樵夫当成某种功法的实验品了。
    地上的黑色污渍很快消失了。
    什么都没发生。
    ……
    一路向东前进，说话间几个人就到了离西烟十数里之遥的地方。
    “雪絮姐，好累好累，能不能休息一会……”段翼已经满身大汗，其实之前好几次他都觉得走不动了，看着雪絮却一直没好意思说。
    现在几近晌午，白色耀眼的阳光好像是从头顶直射下来，出了西烟镇就渐见道旁的树木丛生，走过了一段漫长的狭窄山路，植物看起来越发繁茂奇异，但道路却渐渐变得开阔了，丛林掩映之后，眼前突然出现过去不觉得，现在才渐渐感到小小的被群山环绕的西烟镇，竟然也算是个世外桃源。
    “以后要多锻炼身体啊。这是到了什么地方……？”虽然这里和西烟镇相隔不远，却只是山里的一个小村庄，雪絮和小翼平时又几乎足不出户，没带地图的几人面面相觑。
    “只是个人口很少的小村子，顾村。”元若君说。
    “元大哥知道的真多，嘿嘿。”小翼一脸憨笑地恭维道。
    “因为某些需要，我走过很多地方。”元若君并不谦虚。
    “村口好像是个小店，我们去坐坐吧，差不多也到了中午了。”蓝若提议道。
    “呼——”终于可以休息一下的段翼长出一口气，突然又一下打起精神，冲到一行人的最前面，直奔小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