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云归托着腮帮子学甘青司仰望星空,半天也看不出什么乐趣。
“夙冶,做人这么辛苦,为什么当初我会想活着?”
甘青司听了话有些意外,挑眉道,“我说云归,这还没多久呢,这么快就不喜欢了?”
“与其说是不喜欢,倒不如说是有点害怕。这一路下来,我算是从开头看到结尾,好多事我以前看不明白,也不懂你们为何会有诸多苦恼,直到最近我才发现很多东西让我逐渐理解你们的心情。”说着说着诸多思绪又一齐涌入心间,甘云归不适的捂着胸口,“就像现在,这样的感觉比我从前是残魂受到的攻击还要可怕。”他忽地转过头看向甘青司,“你说会不会是唐轻尘他的身子本身就有这个毛病?”
甘青司哑然失笑,半天才道,“不是唐轻尘的问题。”
“那你的意思是我自己的问题?”甘云归泄气的往后躺,满脸疑惑,“早知道当初就不招惹小仙使了,现在算是我的报应吗?”
“话说回来,当初你怎么会想着附到听欢身上?”
“也不是想附到他身上,就是游荡许久好不容易看到个合适的灵器,就想着碰碰运气,要是他那时重伤不愈,我就能占了他的灵识,谁知道一呆就是十年,到头来还差点被你给抓出来。”
“其实也并不是非要把你抓出来,毕竟当时你是残魂,若没有上好的灵器温养,你下场只会更惨。听欢知道后,因为怕你散魂,也想要找法子好让你得道,毕竟我只能保你七日。可曾想到现在都没有你其他魂魄的踪迹。”
“你是说小仙使那时并不想直接把我抓出来?”甘云归很是奇怪,按理来说他的存在对于席若白是潜在威胁,无论是谁都不会想把一个残魂放在身上,更何况是灵师。折损修为好说,一旦堕道便是永无轮回。
“嗯,失去魂识的事你可还记得?”
“有的记得有的记不得。”那段时间的记忆很是模糊,半梦半醒也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有印象。
“我曾经探过你的魂识,只要给我几日也有办法将你带出,可当时听欢的态度还是希望去寻你的魂魄,我也打消了念头。”
“你后悔吗?”
“为什么后悔?”
“我也不知道,就是想问问。”
“没什么好后悔的,倒是你,在遇到听欢之前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甘云归提到这个就十分得意,他笑吟吟道,“我虽是残魂可是也是残魂中的佼佼者,莫说亡灵就是厉鬼我也不放在眼里。当年只记得一阵灵痛我就被一股强大的吸力给拽了进去,等我有意识后就身在亡灵众多的离关。我飘游了几日只觉愈渐虚弱便想方设法捕食亡灵,若是遇到强一点的就更好。由此我也算是保住了自己的残魂,可是离关到处有结界,我在那搜刮了许久就只剩下些小恶鬼,根本就不够我补充鬼力,于是就跑到离关外,正巧就看到了奄奄一息的小仙使。当时有众多小鬼觊觎他的身体,等我靠近他们也四散了,包括你当初除去的高阶恶灵,它与我争夺甚久,后来有人接近我怕被人发现就带着它一起跑到小仙使身体里了。”
“你是说君澈?”
“嗯,后来那小子也花了很大力气,可是诅文成形又加上我在他根本无法。过了很久小仙使被他送到梦岭,就是那些劳什子长老也没法子,他们以为是诅文阶位过高,其实是因为我在。”甘云归说得有些乏了,打了个懒口,揉了揉泪汪汪的双眼。
“原来如此。离关还多得你帮忙,要不然当年我还得在离关呆上个大半年,我说那么奇怪呢,离关尽是些小鬼,花了几天就解决完了,竟然都归功于你……,”等他偏头时甘云归已经躺在地板上睡着了,他轻笑一声把人带进屋中安放在床上,而他自己又回到原来的位置望着月亮发呆,“听欢,今夜月色甚美,你可看到了?”
明明未至十五,可银盘盈润。偶尔薄云飘过,衬得夜幕朦胧,良辰如此,可惜缺了良人。
另一边,江溢几人投宿客栈之中,席子期和江溢早早安寝,可席若白却是在辗转反侧间坐到窗台边,屋檐挡住视野,他索性学着甘青司跑到屋顶吹冷风,换做往常他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可那人不在身边,他也想找找他的影子。
抬头望天正巧对上圆月华光,他不知为何弯了唇角,可他总算明白古人为何总是将月写进诗中,就好像他看着看着心境逐渐平和,总觉得那个人也是在同一片天空下念着谁想着谁,莫名的就把相思全部寄予明月,心想那人便会了。
“夙冶,你可还好?”
甘青司望着月亮发呆,一直到他架不住身体的疲倦才沉沉睡去。
月色真美。
隔日,在匆忙的脚步声中甘青司逐渐转醒,等他睁开眼就见身上盖了一张毛毯。
“甘公子!就只差你和小甘公子了,快去前屋用早膳吧。”陆辰远说完对方也彻底清醒。
他看出陆辰远神色有些忧郁,遂道,“多谢陆公子,你先过去吧,我们马上就到。”
陆辰远点了点头又往回走去。
折好毛毯后顺便伸了个懒腰,甘青司悠闲的走回房间就见甘云归背对着自己,他咳了两声不见对方回应,随即道,“还装睡呢,早饭不想吃了?”
甘云归一个激灵立马跳下床,就连衣服都是齐齐整整的,他忙回道,“当然吃!”
举起手中的毛毯,甘青司道了句谢,可对方急冲冲往屋外走并不理会。这下轮到甘青司纳了闷,放下手中毛毯他也追赶上去。
“云归,你这火急火燎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饿了多久呢。”
“嗯……,”
见对方反应平平甘青司更是觉得稀奇,随即问道,“你这是干嘛了?今日这么古怪?”
“哪,哪里古怪?你真是……,”甘云归甚至不敢看他一眼一门心思往前。
“不知道,反正就是觉得你今天很不对劲,你该不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吧?”甘青司联想到他当初在船上偷偷到厨房开小灶后被自己怀疑也是这副吞吞吐吐的模样。
“没有,我能做什么?”甘云归转眼看他,这一看又是一愣,接着记起昨夜让他心躁不已的事。
他小睡一觉后已是后半夜,明明睡之前他记得还在走廊边上说着话,可自己有什么时候跑到甘青司房间了,等他悄声走到房外就见甘青司靠着柱子睡着了。他低唤许久也不见醒,以他的身形更没办法把人移到屋子里,随即从屋里翻出了一张毛毯带到他面前。
用毛毯将甘青司遮盖严实后他借着月光盯了他的睡颜许久,这么安静的甘青司他很少见,于是望着便出了神,等他意识过来自己的唇距离对方不过三指距离,当时他吓得不轻一个劲就往房里面跑。
待他在床上打滚好几圈心情依旧无法平复,甚至忆起甘青司在海上救自己的场面,他记得那人的唇很冷,想到这他又是一声长叹,于是一直醒着再也无法入睡。
“啧啧,你这小子心事还真多。”甘青司也不打算追问随即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直到吃早饭才忘了方才的事。
宫泠见甘青司精神不济的样问道,“昨日不曾休息好?”
“腰酸背痛的。”甘青司嘶了声,又道,“想起来我都佩服自己,才多大年纪身子骨就不利索了。”
腰酸背痛?
身子骨不利索?
白瞳见同样状态的甘云归不禁问道,“你们两个昨晚是相约去打架了还是捉鬼去了?”
甘青司笑道,“很遗憾的告诉你,二者都不是,我昨晚赏月后来在走廊睡下了。”
“喔,我昨晚一直做恶梦,也没睡好。”
“那你们确定今天能走吗?要不要再好好休息一日?”
“不必了,去船上休息不是一样的吗?”甘青司大口喝着粥,“再说了,我们再呆在这宫泠就要赶人了。”
宫泠抬眼看他,道,“何出此言?”
“你躲到这不就是想过小日子的吗?我们一来陆公子就遭罪受,宫泠你太不厚道,昨晚上肯定又欺负人了吧。”他可没忘记今晨陆辰远憔悴的模样,比起他还要惨上几分,想来也只能是宫泠折腾的。
听了这话未等宫泠回答,白瞳道,“你少来了,宫师傅昨夜和我待在一块,他能欺负得了我不成?”
“哐”一声,陆辰远放下碗极其不自然道,“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远儿,你不过喝了白粥,再吃点。”宫泠担心道,又夹了菜放进他的碗中并未将方才他弄出的动静放在心上。
陆辰远半天也不动筷子,他轻吐口气起身道,“我先回房了。”
“远儿,你还未吃——,”
“我说过我吃饱了!”陆辰远大声道,面对宫泠的表情十分不耐。
宫泠也未回话,默默侧回身子。
白瞳踢了宫泠一脚,对方看他眼,道,“阿瞳,别闹。”
听完陆辰远咬紧了唇,眼底划过一丝失望,他道,“我回家了。”
“你说什么?”宫泠冷冷道。
这种语气陆辰远并不是第一次听,可那也是两人不认识之前的事,他心下失落,又道,“我回家了,我才不要理你这个负心汉!要暖床找别人去!本少爷才没空管你!你这个无情冷血的大混蛋!去——,”说到这他停了下来,而后又道,“再也不见!”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出屋子。
宫泠饶有闲情的喝了口茶,十分淡定。
“宫师傅,不去追你的伴侣?”白瞳揶揄道。
宫泠一暗眸子,眼中冷光让白瞳不敢再玩笑。
甘青司也注意到宫泠动怒,随即问道,“他回家了你不去追?”
“小孩子闹脾气回个娘家而已,无甚。”宫泠放下茶盏,而那一瞬间杯身都添了几道裂痕。
“宫泠,别死要面子活受罪,人家刚才连那句话都不舍得说,你就不舍得放下你的面子?小孩子怎么了?小孩子也是有脾气的,要是我就真不搭理你。”
白瞳突然醒悟过来,“宫师傅你该不会昨晚什么都没和他说吧?我的身份你也没说?”
“说什么?”宫泠淡淡道。
白瞳一副头疼的样子恨不得好好敲醒宫泠,“我算是服气了,你昨夜和我交代北楚的事就没和陆公子说明白?一夜未归都不告诉他他不发火才怪!”
宫泠皱眉,似是还不明白。
甘青司也服气了,随即道,“宫泠,要是陆公子和一个男人在外相处一夜,还不告诉你对方是谁两人做了什么,你会如何?”
只见宫泠眉间愁更加,他仍是沉默。
“你现在是什么心情,陆公子便是什么心情。”甘青司说完宫泠就不见了人影。
剩下的四人笑得欢乐,无不数落起宫泠的不是。
“我说陆公子定是喜欢极了宫师傅。”白瞳笑得欣慰。
“是啊。”
他们都知道方才陆辰远差点说出口的是你去死,可饶是他愤怒至极,却还是收了回去。
只因他知道宫泠身体不佳,因他怕宫泠活得比他短,因他喜欢他。
而这些,宫泠全部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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