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高皇帝远,愈是封建落后的小地方,当权者愈是容易拿着鸡毛当令箭。她明白这个道理,但这样第一次当众跟人面对面对峙的情况,也是头一回。
也就是亏在古代还没有网络,不然这个村长早就被人录下来几百次,早就被举报拉下马了!
“你当个村长了不起吗?”花沫继续举着大声公,跟他对吼,“乡法还能大得过我们大清的法律?你这是不把皇上放眼里!”
“女人为你们男人洗衣做饭、传宗接代,凭什么不能进祠堂?没有女人,你们的子嗣从何而来?”
“你!”大胡子瞪圆了眼,这花家的臭丫头,跟她那死鬼老子一样当众叫他没脸,非得好好教训一顿不可!“保卫队,有人在这里扰乱村里的治安,惹事生非,快把她绑起来一并示众!”
霎时之间,四五个穿着一样服装的大汉从他身后的祠堂里大摇大摆地走出,为首那看似队长的光头佬,凶横地停在花沫面前。
“你你你们要干嘛?我警告你们不要乱来!我会喊的!”花沫心里有点怯,吞了一口唾沫,脚下不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但嘴上还是没求饶。
“哼。”光头佬摸着头顶,冷笑道,“你喊吧,喊破喉咙都没人救你!”
还没来得及回怼这么恶俗老套的台词,两个大汉从两边靠近,已经快要上手把她的胳膊钳起来了。
她步步后退,怎么办、怎么办?要不闭着眼原地抱头蹲下来?这个姿势会不会太丑?但这样他们应该没那么容易能拖动她吧?
就在他们的手快要触碰到她的时候,一道黑影降临,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两人的手臂往外拗了个九十度,无法动弹,再轻轻地两掌,两个大汉即刻被击倒躺在地面了。
“无言!”花沫还是第一次这么稀罕这道来无影踪的黑旋风!
“少夫人,无言来迟了,你没受伤吧?”
“没!”这下有了靠山,她的鸡血又回来了!她捡回刚才掉落的大声公,昂着头站到无言面前,继续声张正义,“花家村村长,请你放人!马上放人!”
竟然还有救兵?大胡子气得脖子都红了,指着他俩颤抖地说:“你们上!都给我上!”
“住手!”一把沧桑但亮如洪钟的声音从人群后面传来,两鬓如霜的老人拄着拐杖,慢慢走了出来。
“呀,这不是老村长吗?”
“是啊,他把村长之位传给儿子之后,就受邀到镇上做乡绅了。”
“好几年都没回来了!”
大胡子也愣了,不是约了三天后他到镇里探望吗?
“爹,您怎么回来了?”
老人走上前,竖起拐杖狠狠敲了一下大胡子的头:“你闭嘴,滚后面去。”
大胡子一脸囧迫,灰溜溜地退到后面,当着这么多人打他,也太没面子了吧,以后还怎么在村里混!
“你们,把春花娘放了!”老人一声令下,春花娘终于得以解绑,乏力地倒在地面。
“娘!呜呜呜呜呜!”小女孩立刻抱着虚弱的娘亲,几位大妈也上去帮忙扶人喂水。
老人站到祠堂中间,一副大义凛然的气派:“各位乡亲父老,从古至今,祠堂都不允许外姓人和女人进,这的确是乡里不成文的规定。”
“而现今鉴于多番思量,老夫也跟镇上官员们商议过了,为了更好地缅怀悼念我们的先人,护我一方水土安宁,从今天开始,每逢初一十五,女人也可以进来祭拜,以后不再驱赶!”
“爹,这……”感受到来自老人的眼神威胁,大胡子识相地继续闭嘴。
祠堂里的男人们纷纷彼此对视,不明所以,这还是他们认识的老村长吗?怎么会立这种乡例?
“好!”花沫带头鼓起了掌,还以为这村长要无法无天,原来他爹还是能治他的!
人群里也跟着响起了七零八落的掌声,女人们虽然高兴,但说实话,她们心里也是疑惑的。
下梁歪,必定是上梁不正。跟大胡子一样,他老子以前也是不好惹的,怎么突然转变这么大呢?难不成退休之后在镇上颐养天年,悟出了真理,所以良心发现了?
“哎呀女儿,你怎么跑到这里来?”稚鱼娘被赫卿弦扶着缓缓走来,刚才隔了老远就听见她在抗议大叫,听得她内心一阵哆嗦。
“娘,我没事!你看!”花沫高兴地迎上去,转了一圈,示意自己没穿没烂,斗争胜利,“以后女人都可以进祠堂了!他们同意了!”
“真的吗?”稚鱼娘半信半疑地看着女儿,这就是为什么刚才女婿说要带她到祠堂这边来听好消息?但在印象中,这老少村长父子俩是不会提出这么人性化的建议的。
他们的话可信吗?会不会今天答应了,明天又出尔反尔?
周围的吃瓜群众逐渐散得差不多了,大胡子携着老人到他们跟前,一脸别扭。
“花嫂子,不好意思,上次是这个不肖子不小心弄伤了你的脚。”当爹的先开口,又瞪了瞪旁边的儿子,“还不快点跟人家道歉!”
“对不起,花嫂子,是我不小心弄伤了。”当儿的不情不愿朝稚鱼娘低了头,完了又对着花沫来一句,“对不起,赫夫人。”
“没事没事,当时情况太乱了。”稚鱼娘赶紧摆手。
“你!”不小心弄伤?道歉能不能就不要找借口了,真诚点可以吗?花沫刚要继续数落,稚鱼娘的手肘偷偷碰她一下,示意让她停止暗讽,见好就收。
好吧,她假笑地回了一句:“既然我娘都说没事了,那希望村长之后不要这么不、小、心哦。”
“……是,赫夫人。”
“嗯哼。”
老村长跟赫卿弦简单点头行礼之后,便领着儿子走了。看着大胡子四五十岁的人了,还一脸又怕爹又怕丢人的怂样,她心里爽快极了。
“赫夫人,谢谢你!”下一波,春花娘被小春花搀扶着,坚持过来道谢,“要不是你,我可能就要被晒死,我家春花就没爹没娘了。”
“不客气!举手之劳!”花沫笑着道,又低头看见小女孩抿紧嘴唇,眼眶还泛着泪,估计还在后怕吧。她温柔地摸摸小女孩的头:“娘亲没事啦,小春花不要哭咯。”
几句安慰之后,花沫看着春花娘抱起小春花回家,满心都是做了好事的喜悦。
“扑哧。”待戏落幕后,那个站在一旁安静看了很久的人,终于出了声。
“你又笑什么?”
“看来夫人对这赫夫人这个称呼很满意呢,一声声回应得甚是爽朗。”
“……”无语,看到这个眼神了吗,滚。她转身挽着稚鱼娘,走在前头,“娘,我们回去吧,”
两个男人特意放慢脚步,在后头说悄悄话。
“少爷,那本折子……真的就给了他吗?”里面可是花家村多年来贪赃纳贿、偷税漏税的证据啊。虽然老村长怕被检发才被迫修改乡例,万一他得到折子之后又来反咬一口怎么办?
“怕什么。”赫卿弦无所谓地道。
“莫非少爷早有预备?”听这毫不担忧的语气,据无言的了解,少爷应该已经跟从前一样,想好了完美的对策。
“有。”赫卿弦气定神闲地看着前方有说有笑的两母女,他的夫人真是贤惠啊,“你今晚再去偷回来。”
“……是。”
难怪人家都说,无商不奸。
花沫没想到,回娘家的第一天就是这么惊天动地度过了。
更没想到的是,回娘家的第二天,就有几位大妈连着春花娘一起,来她家上门做客了。
花沫有点受宠若惊,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融入了大妈群体了。刚好大中午的,她就热情地招呼大伙坐一块儿喝喝茶,嗑嗑瓜子。
“赫夫人,你昨天真的太猛了!”
“哎呀,小事小事!”
“是啊,我们花家村的女人好久没这么畅快过了!”
“哎呀,同乐同乐!”
“多得你,我才可以进祠堂烧香,我家死鬼在下面终于不用挨饿了!”
“哎呀,乐于助人嘛!”
“所以我们商量过了,想请你当我们花家村女人们的大姐头!”
“哎呀……嗯?”她微笑的酒窝突然僵住了,“你们……在说什么?”
“就是想邀请你当我们的大姐大,以后花家村的女人要是谁再受欺负了,就请你说话出头,替大家伸张正义!”
这算是什么?花家村妇联主任?
她想起她昨天拿着大声公在前面叫喊的样子。难不成以后她的身后还会跟着一群大妈,一个个绑着头巾,拿着棍子,在她一声令下就往前冲?
啊,不不不,她摇摇头停止了脑补,那是古惑仔的画面才对,她可当不了陈浩南。
看到她摇头,大妈们纷纷七嘴八舌地开始劝说。
“赫夫人,你就答应我们吧!”
“是啊,你看我们这么可怜,老是被那群男人欺负得敢怒不敢言。”
“大家都是女人,你肯定能理解我们的心情和难处啊!”
她当然明白,当然理解,但问题是——
她可不是花家村的人啊,她还要想办法回去现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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