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徒

    
    这天，张晓天刚刚死在小金的枪口之下，尚垠在猴子的质问声中，从厂房里缓缓走出来，路过蹲在地上哭泣的徐世凯，他看见太阳格外的圆、格外的大，并且格外的刺眼，刺的他眼球有些痛，几乎睁不开。
    抬起手放在额头上，阳光又从手指缝钻过来。
    这阳光无法驱散他内心的阴霾，更无法教他如何走出现在的局面。
    在东北有句俗话：眼睛是懒蛋，手是好汉。
    凡事用眼睛看不行，不解决实际问题，只能着手去做，哪怕只是一分一毫，也能让工作总量减少一分一毫，他占了足足一分钟，又恢复他往日里自信激昂的模样，迈着四方步子走到车旁，坐上去，起步离开。
    半个小时后，医院。
    此时刘飞阳刚刚醒过来，他迷茫的看着四周，在他几十年的生命中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住进这种地方，很熟悉又很陌生。
    缓缓转了下头，恰好看见站在玻璃窗外的尚垠。
    他能从这眼里读到一丝怨恨，即使与外面世界隔绝，他也能想到，肯定发生了很大变化，对于他来说，不死就得折腾，用力抬起手摁下旁边的按钮，服务台的护士听到声，赶紧叫着一声跑过来。
    十五分钟后，做完各项检查的刘飞阳被转移到普通病房，尚垠站在他旁边。
    “小金杀了晓天…”尚垠开口的一句话就让气氛很是尴尬。
    而床上的刘飞阳笑了笑，他知道，尚垠既然能在这个时候来找自己，就肯定不是说这个事这么简单，如果真的失去理智，完全不用来这里，在外面能解决好一切。
    “因为谢刚弄死了小莫！”尚垠紧接着补出第二句话。
    “呵呵…”刘飞阳又是一笑，不过这次眼里登时流出眼泪，他曾在做梦的时候听到过这个消息，走这行，说不提心吊胆不可能，对于任何人的离开他都有心里准备。
    他昏迷不醒的时候很对，可距离上一次也有近十年的时间，那是在长沙时的一次车祸，醒来时听到的话远远要比现在惨烈的多，接的小莫和小金跪在他床头，哭泣的说“阳哥，没了，什么都没了，姓杨的篡权了…”
    相比较而言，听到这话还算好的，他能咬着牙接受！
    尚垠没顾忌他的伤势，站到窗前背对着他点了支烟，花了十几分钟把惠南现在的形式简单分析一遍，随后说道“如果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弄死你，同样，你也想弄死田田，只不过现在风雨飘摇不到时机，几十年前两党一致对外，放在现在也是一样，田田有胆子做任何事，田震有权利解决任何事，只要他俩还在一旁酣睡，咱们动起手来始终有顾虑，陈书记能给他使眼色，可田震视而不见谁也没有办法，他们是政客，不到触碰到根本利益的时候绝对不会翻脸，要搬到田震不能借助本土力量，正好志强他们把专案组引过来，如果能把他们的矛盾引田田身上，那么自然水到渠成”
    刘飞阳在听，只是此时的他还不能开口说话，身体虚弱，脑袋昏昏沉沉。
    “所有的一切我都想好了，得想个办法，让田田和志强一起被专案组抓住，这样田震即使关系通天，也不可能平安无事，作为他唯一的女儿，更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在牢里度过，我想了两种可能，第一，田震异地调任，第二解甲归田…其他的可能性还有，但几率都不大”
    他说着回过头看向刘飞阳，顿了几秒说道“其中的利害关系不用我说，如果你同意，剩下的事我着手去办，你只需要配合就可以，如果同意，你就眨眨眼睛！”
    刘飞阳没有犹豫，眼皮上下晃动两下。
    “不得不说，小金的出现打了我个措手不及，你好样的！”尚垠对他冷冷的竖起大拇指，随后迈步离开。
    事实上，田田在今晚和刘飞阳交谈的时候能想到这一点，说明这个女孩并不傻。
    只能说，这两个社会老炮算计的太深。
    她的思考都是站在主观立场看客观问题，如果站在客观立场看客观问题，她就会发现，尚垠凭什么要和她平分秋色？刘飞阳为什么选择她而不选择尚垠？
    几个小时前的田田，是被这俩人的组合拳给说蒙圈了。
    而他俩的计划，除了精神层面之外，细节问题也做得很好。
    尚垠选择田田和田震争吵的时间点给她打电话，这时候的田田一定会出来，刘飞阳选择这间她和丁煜的定情之地，田田也一定会过多思考这其中有没有什么隐情。
    尚垠说刘飞阳不好。
    刘飞阳说尚垠不好。
    o首X发…
    话里话外都把她摆在可有可无又无法忽视的位置，这算是谈判技巧。
    除此之外，是怎么知道闫星君他们藏匿地点，是问题的最关键。
    尚垠之所以说他来办，就说明他又足够的信心找到，当下是网络社会信息社会，警方只需要几秒钟就能定位电话位置，并且能找到电话另一头的人在何方。
    选在商业街，另一点是为了防止田田有多部手机。
    尚垠的力量不但监控着田田的手机，还监控着这一时段呼出去的信号，这人少，所以精准度很高…
    此时。
    尚垠出了门离开，他刚刚看了眼刘飞阳发过来的地址。
    事实上，他能和刘飞阳谈判的基础就是，他来坐这个出头鸟，与专案组接触需要人出面，刘飞阳手中有老白，这是筹码，而他没有…
    另一边。
    专案组已经押解陈少辉和于浩来到租用的宾馆，算作临时审讯地点，审讯进行了一个半小时，这俩人对烤肉店的枪击案供认不讳。
    专案组对他们兴趣不大，过来的主要任务是杜志强和老白，虽说名字上是挂着对烤肉店的专项调查，可实际工作就那么多，志强已经结束，目前就差老白。
    专案组的领导层，三男一女，正在隔壁开会。
    “都怎么想的，说说看！”中年领导面色凝重。
    几人对视一眼，都没敢开口。
    “有什么说什么，无关紧要！”领导知道他们心中的顾虑，又提一嘴。
    “咳咳…”唯一的女性抬手清了清嗓子，随后说道“在咱们过来之前，就有处里的同志跟我说过惠南的事有些复杂，现在看来果真是这样，跑掉的一名犯罪嫌疑人叫闫星君，滨海的时候公安入院杀害刘成，最后逃脱，除此之外，手上确定性命案不下三起，还有重伤害案件…”
    “继续说！”领导见她停顿，出言催促道。
    “是…”这女性不由坐直身体，又道“另一名跑掉的女孩本名叫田螺，外面人都叫她田田，她的父亲是惠南军分区司令员，正师级师长，大校军衔…”
    这女性很聪明，并没在田田前面加上犯罪嫌疑人几个字。
    这领导何尝不知道这些，他在来之前就已经做了充足的工作，当今晚看到田田在现场的时候，就知道一定是中了别人的圈套，可知道位置又不得不去，更不能提前发出警报让犯罪分子跑掉。
    另一名男子左右看看，也清了清嗓子，开口道“领导，今晚咱们的指挥车辆是走在第二顺序，仅从我个人而言，在下车的时候已经有同志冲过去，而且比较混乱，至于那个女孩是不是田田，我认为不能随便猜测，要有充足的证据！”
    这人更聪明，他从今晚去追田田的两名体型稍胖的警员就能看出，这是领导有意为之，那两名警员可能在侦查方面是把好手，但在追击方面，绝对不是最佳人选。
    领导听到有人直接点破这层窗户纸，猛然抬头，皱着眉没说话。
    剩下的一名男子见状赶紧说道“确实是，我们在来之前领导有过指示，决不能冤枉一个好人，也绝对不能放过一个坏人，在开会之前我曾去审讯室问过审讯同志，从二人的口供中，并不能确定，那个女孩就是…”
    “嗯…”领导点点头，见意见差不多统一“那我们就进行下一步…”
    “叮…”
    他的话还没等说完，面前茶几上的电话突然响了一声，这是一条信息。没继续说话的点开信息，只见上面写道：今晚的女孩是田田！
    落款还有三个字：白大强！
    他看完脸色顿时一变，威胁，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其他三人见到领导脸色变化，也都乖巧的闭上嘴，默默的等着。
    混体制内大致分为两种：做官的人，做事的人。
    做官就是做人，做事就是办实事。
    能让他牵头这个专案组，就说明他除了有能力之外，更知道怎么做官。
    这条信息是发在他私人手机上，如果除去其中威胁意味，把自己那点可怜的尊严放下，抓到白大强，是不是皆大欢喜？他把白大强押解到省会立功，以后的路是不是会更宽？
    一面是面子上的威胁，另一面是现实的利益。
    他沉默两分钟之后，抓着电话站起来走出去。
    几人见他出去，面面相觑，有种预感是：要变天了。
    而门外的领导刚刚吧电话拨通“领导啊，事情可能有些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