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约鬼夫

    
    似乎没有人注意到苏天雅脸上的异常，甚至没有人关心她的表情，此时大家都凝神观察着房间里面的情况，闻人吉和崔亦田更是凑在一起，摇头晃脑地嚷嚷着刚好可以省得布置房间了。
    真不知道他们两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关系这么好的，简直是无语了……
    “行了，反正婚房都准备好了，”闻人吉凑到了我身边，用肩膀推了我一下道：“这是得天独厚啊，那就开始吧？”
    活人结婚本来就有着很多的规矩，冥婚更是如此，闻人吉先是拿来了一只碗，然后崔亦田用钢针扎破了我和寒烨的手指。
    钢针刚从我的指尖儿拔出来，一股殷红的血液立马顺着指尖儿滚落下来掉进碗里，但是那边，当闻人吉扎破寒烨的指尖儿之后，却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才勉强从里面挤出来了针孔大小那么一点的黑血。
    崔亦田用阴阳水将血液混合在了其中，让我和寒烨将那一碗血喝掉。
    在冥婚仪式进行的过程当中，我的心情都是有些紧张的，心中忐忑。
    这仪式对我来说非常神圣，甚至每一个过程都相当的重要似的，而对面的寒烨也默不作声，静静地完成着每一个我们让他做的动作，只是眼神始终黏在我的身上。
    在某个瞬间，我甚至有种错觉，觉得时间好像永远要停滞在这一刻了似的。
    闻人吉和崔亦田操办了冥婚上要用的物什，还在旁边燃烧了纸人纸马，那气味呛鼻，望着纸人纸马就这样一点点地被燃烧殆尽，我心里面突然觉得咯噔一声，毕竟我还没死，但是看到这样的场景，总觉得自己好像卡在了阴阳边际一样。
    望着我那有点儿难受的表情，闻人吉反倒揶揄道：“那也没办法，谁叫你是为了寒烨答应了呢，你要是死人的话，不就顺理成章了吗？”
    对于闻人吉这话，我没有回应，但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我一转过头去，便看到不远处的苏天雅若有所思似的。
    除了要喝下血水之外，闻人吉和崔亦田还分别在我和寒烨的鞋子里面塞了一把泥土，取意为在地下安心生活的含义。
    等我和寒烨一直走到了跨院门口的时候，我转过头来望着闻人吉和崔亦田道：“还要拜天地吗？”
    我并不明白阴间冥婚的过程，所以对一切都是茫然无知，听到我这话之后，闻人吉和崔亦田一起摇了摇头，“仪式这就算是结束了，正常来讲现在要入棺，你们两个等会儿进洞房就行了，进去之后你用一根红绳把你们两个的小手指头绑在一起，然后喊他的名字，他就会回来了。”
    我将信将疑地望着崔亦田，不知道他的办法是否奏效，忍不住问道：“真的一定能回来？”
    崔亦田深吸了口气，“到底是不是能回来，我也说不清楚，这只是一种尝试，但是能回来，事情就解决了不是吗？”崔亦田很少能用这种温柔而又和和气气的语气跟人说话，“苏天浅，凡事都没办法确定一定能够做到，只有尝试过之后才能知道结果不是吗？”
    我抿着嘴唇，对于崔亦田的这话无法反驳，正如他所说，如果不做尝试的话，我们也说不出来结果。
    想到这里，我深吸了口气，伸出手来握住了寒烨的手，他的手有些僵硬，但是却顺从地被我牵着，任由我拉着他走进了房间里面。
    雕花木床上虽然盖着柔软的被褥，但是还是让人觉得床板有点儿硬，我坐在床上望着就坐在我身边不远处的寒烨，他的面容清晰，五官轮廓好像刀刻斧凿一般，但是却总让人觉得少了点儿什么。
    就是眉眼间的神气。
    我的手里攥着红绳，只要将这红绳绑在他的小指头上，就可以开始招魂了，这让我忍不住在脑海之中思索着，如果寒烨的魂魄被召回来了，会是怎样的情形。
    他会变得和以前一样，或许还是那么冰冷，或许会将所有的谜团全部解开，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不会像是现在这样，乖顺、温柔，仿佛在他的眼中，全世界就只有我似的。
    人的贪婪和欲望，有时候是一种非常奇妙的东西，某个想法有时也会从我的脑海之中一闪而过，想到想要将寒烨据为己有，想要让他就这样跟在我的身边。
    可是不行。
    或许喜欢就是这么奇妙的事情，不管对方是否喜欢自己，但是至少想要让他能够拥有他想要的生活，这才是对待喜欢的人，应有的方式和态度吧。
    想到这里，我深吸了口气，将红绳绑在了寒烨的小手指上。
    深夜里，房间中静悄悄的，门外也没有任何声音，好像闻人吉、胡天齐和崔亦田他们都已经离开了似的，似乎在天地之间就只有我和寒烨两人一般，我拉着寒烨的手，凝视着他的眼睛，勉强从干涩的喉咙中挤出来了一个声音。
    “寒烨……寒烨……”
    我轻轻地喊着寒烨的名字，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这才恍然想起我好像很少在他面前喊着他的名字，难免有种生涩而又奇妙的感觉。
    对面的寒烨仍旧呆呆地望着我，从那双深邃的双眼之中看不到任何情绪，他的就这样静静地坐着，似乎我喊着的并不是他的名字一般。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声音变得干哑，好像有一把锯子在喉咙中摩擦着似的，但是对面的寒烨仍旧没有任何改变。
    我能够感觉到我已经喊了很长的时间，这时间长到足以消磨掉我所有的希望，我望着对面没有任何反应的寒烨，心中突然涌出了一阵酸楚，我忍不住扑进了寒烨的怀里。
    寒烨的双手没有任何回应，任由我一只手抱着他的脖颈，一只手环住他的腰间，而他就好像是一只木偶一样，任由我这样抱着，没有回应。
    或许不会再回来了……我的心好像掉进了结冰的湖水之中一样，一路沉到了最是深处。
    “你……”我不知道寒烨是否能听到我的话，就算这些话能够灌入他的耳朵里，却不知道能否灌入他的心里，似乎只有我的声音，固执地在响起，“你回来吧……”
    这些话好像是本能地从喉咙之中传出来的一样，似乎是早就已经满溢在我的心中无法自拔，此时就如同决堤的湖水一般翻涌而出，对着寒烨轻声地倾诉道：“求求你，回来吧，寒烨，你不知道这段时间发生了多少事情……我……我不能没有你……”
    如果换做以前的话，我可能死都说不出来这样的话，我不知道是不是可怜的尊严成为了我和寒烨之间的阻碍，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一直在判断寒烨是否喜欢我，一直在怀疑他是否不喜欢我，为了他患得患失胡思乱想，可是我却甚至从未开口好好地对他说上一句喜欢。
    “你不在的话，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如果你一直这样的话，让我怎么办？你醒一醒……你告诉我怎么才能救你好不好？只要能救你，让我付出什么都行……”
    我的声音模糊得甚至连我自己都听不清楚，到了最后只剩下了一片含糊的哽咽，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祈求寒烨，还是向老天祈求着，总之不管是谁，就像我所说的--那是发自心底的话，只要能够救了寒烨，只要能够让他醒过来，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这话没有欺骗任何人，包括我自己。
    就在我这样呜咽着，低沉的哭诉声仿佛已经宣告了这一次尝试的失败，门外也响起了脚步声，我甚至能够看到是闻人吉和崔亦田他们听到里面的声音之后，关切地在门外来回踱步。
    但是我什么都不管，我不能再藏着这些话，这或许是我最后的机会，我甚至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像是现在这样对他轻声慢语地说点儿什么。
    “喂……”
    在我的呜咽声中，突然掺杂了另外一个声音，干哑得就像是柴火上的毛刺一样，我的心头一惊，下意识地连忙抬起头来想要看看寒烨，没办法，心里实在是太紧张了，我一直在等着寒烨，以至于身边稍有风吹草动，都会马上想起他，我甚至分不清楚这到底是寒烨的声音，还是我的幻觉。
    只是，还没等我把头抬起来，一只手已经按住了我的后脑，将我的脸贴上了寒烨的胸膛。
    寒烨的手从我的背后一路游走着，从脖颈，顺着脊背，一路向下，最后环住了我的腰身，然后，在我猝不及防的情况下突然用力，将我的身体按入了他的怀中！
    我不再试图在这怀抱中挣扎，这拥抱的姿势对我而言再熟悉不过，甚至连指尖的位置，都能让我清楚地认出这是寒烨的身体。
    他的头也垂了下来，贴在我的颈窝里，他说话的时候，蠕动的嘴唇蹭着我的发丝，嘴唇时不时地透过那阵阵乱发贴上我的脖颈，那阵阵有些发痒的感觉让人觉得好像触电一样，想要逃离却被他用力地抱着，仿佛永远都不打算松开一样。
    “好几百年，难得好好睡一觉，一定要用这样的方式把我吵醒吗？”
    寒烨的声音听起来比以往温柔了许多，也有些有气无力似的，似乎还是很虚弱，这一次我忍不住将他轻轻推开，捧着寒烨的脸，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
    真的……回来了！我能明显感觉到寒烨的面容看起来稍稍有了些精气，虽然看起来还是很疲惫的样子，但是至少那张脸上多了一些神采，尤其是寒烨的眼睛，只要看着他那双眼睛，我就知道……寒烨回来了！
    眼泪夺眶而出，模糊了我的视线，我慌忙用力将眼泪擦掉，恨不得眼睛死死盯着他不愿意挪开，连一分一秒的时间都不愿意浪费似的！
    “不要躲开，”还没等我细细将他的音容笑貌刻在眼睛里，寒烨已经又一次将我拥入怀里，“不要跑，让我……再抱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