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约鬼夫

    
    苏天雅出现在房门口的时候，崔亦田、闻人吉和胡天齐三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些不同，三人看起来各怀心思，毕竟苏天雅之前的确做了那些事情，好在他们也勉强理解苏天雅，并没有为难她，三人都勉强挤出来了笑容。
    只是苏天雅自己也觉得十分尴尬，站在门口，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进来似的。
    我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看着苏天雅的脸色显然比之前看到她的时候好了很多，这便让我放下心来，还生怕她没有恢复过来。
    “你们的计划，我也已经听说了，”苏天雅轻声开口说了起来，看样子是寒烨将我们的计划都告诉了苏天雅，这便听到她慢声细语道：“我会全力配合的。”
    我点点头，转过头来环顾四周，轻声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这一次，我们基本上没有商量要准备什么东西，大家自己心里面都清楚，事情到了这一步，只能八仙过海各显其能，拼命将自己的看家本领使唤出来了。
    我隐约感觉到，这或许是最后一战，不管是死是活，就要看这一次的了。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觉得自己的心情有些沉重，又有些期待。
    将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我们便进入了冥界。
    阴森森的冥界，四处都弥漫着一股死气沉沉的腐朽气息，漫天盖地都是灰黑色的迷雾，仿佛永远不会发生改变，时间也没有了任何意义。
    远远地，能看到阴曹地府的所在，我们当即兵分两路，我押送着苏天雅往前走，寒烨、闻人吉、胡天齐和崔亦田又分成两队，在我们两侧进行保护，我们的速度并不快，随时等待着万苘的出现。
    我的心中有些忐忑，说实话，我也不清楚万苘出现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不知道我们会如何对付她，也不知道是否真的能够对付得了她，甚至于，连万苘是否会出现，都不清楚。
    只是，我知道这样担忧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为了让自己的心情沉静下来，我干脆开始和身边的苏天雅攀谈。
    “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情之后，要去哪里？”
    在此之前，苏天雅曾经说过要离开，但是那之后的事情，却和她说的不大一样。
    苏天雅沉吟了片刻，突然苦笑一声道：“其实，从你出现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该离开了，只是一直不死心罢了，其实能去哪儿都不重要，有时候，离开未必是件坏事儿，是给别人机会，也是给自己机会。”
    我明白苏天雅说的意思，因为我的出现，让她开始意识到她和寒烨没有可能。
    我突然想起之前的几次事情，忍不住有些好奇地对苏天雅问道：“那么，之前几次，我对你说的话，你有听到吗？”
    “听到了一些，但是身不由己，”苏天雅咬着嘴唇，我看到她的鞋尖儿有些湿润，是泪水从脸颊上滚落了下去，苏天雅轻叹道：“有些话，现在不说的话，以后可能真的没有机会了。我知道我不该伤害他，但是当时自己不受控制。”
    说来话长吧。
    苏天雅说，其实早在很长时间以前，因为寒烨一直在我身边，她自己一个人在祠堂中，日子远比想象中还要孤独寂苦，可是一旦离开祠堂，苏天雅就会感觉到身体里的阴气开始消散。
    “相比较之下，当时只是觉得，自己就好像是一根蜡烛一样，如果只是在角落里静静地燃烧着，或许能够在这世界上留得久一点，但是有什么意义呢？不如干脆燃烧起来，哪怕很快就会熄灭。”
    而且苏天雅也知道，如果寒烨不回去的话，她自己在祠堂里面也撑不了多久，家族的命脉本来就已经断了，留给她的，只是时间多与少的问题。
    苏天雅当时所谓的离开，恐怕是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正因为她体内的阴气变少，她也开始变得越来越虚弱，所以才会被万苘完全控制。
    在被万苘控制的时间里，苏天雅的意识都很模糊，就好像一直在沉睡一样，但是也有一些事情能够将她唤醒，比如说，万苘控制她的身体伤害寒烨的时候，比如说，我对她说那些话的时候，这些事情都好像是锋利的钢针在她心头戳着，所以苏天雅会因疼痛感而觉醒。
    但是所谓觉醒，或者根本不如沉睡下去，苏天雅什么都做不了，也控制不了，只能看着自己的身体做出一些自己根本不想做的事情。
    “我明白你说的那些话的意思，可是我也不想，现在想想看，只怪自己不甘心，如果不是我一厢情愿还留在他身边的话，也就没有之后那些事情了吧……”
    苏天雅说得云淡风轻，好像已经完全想通了，可是我却想不通，听着她说着这些话，我不由得感到心酸不已，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苏天雅这些话的含义，其实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一样的，对于自己喜欢的人，哪怕明知道不能在一起，但是只要能在他身边多留下一分一秒，至少也是幸福的。
    可我帮不了苏天雅，我甚至不能说要将寒烨拱手与她，那只是小孩子一厢情愿的想法，凡是真正能明白爱情的人都知道，爱情不是一个人所能决定的，更何况我这样做，或许也会害了寒烨，害了她。
    不属于自己的爱情，不管用任何方式留在身边，对于自己来说都是不幸。
    好在，不需要我多说什么，苏天雅已经转过头来对我一笑道：“你不用安慰我，这些事情我早就已经想明白了，我只是觉得，有些事情需要坦诚地说出来罢了，说过了，也就代表事情真正过去了，以后的事情，就只和你们两个有关了。”
    我抿着嘴唇望着苏天雅，心中感激的话却说不出口，但是我相信她能理解我，光是一个眼神的对接，就能让我们体谅彼此。
    随着我和苏天雅的交谈，两人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奈何桥前，随着我们越来越接近阴曹地府，周遭的阴兵也多了起来，押送着阴魂进入阴曹地府。
    我和苏天雅走在亡魂之间，我的心里面十分紧张，苏天雅倒是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似乎并不担忧似的，脸上写满了无所畏惧的坦然。
    过了这道奈何桥，对面的就是阴曹地府的山门，隐约还能看到他们上一次在这里大闹地府的时候，留下的一片狼藉。
    我们不能过奈何桥，走到这里就是尽头了，也是引诱万苘出来的最后机会，我忍不住用余光扫视着周围，总觉得万苘就在周围不远处暗中观察着我们，却又害怕被她看出来破绽。
    正当我忧心忡忡的时候，身旁的苏天雅突然颤声道：“我好像感觉到了……”
    我虽然无法预知万苘何时才会出现，但苏天雅可以，毕竟她就是万苘的分身，与万苘有着心灵相通的本能。
    听到苏天雅的话，我也不免紧张起来，下意识地握住了苏天雅的手，只觉得她的手心里面汗涔涔的，看样子并非是在撒谎。
    可我环视四周，周围乃是一片空旷，阴魂之中，并未发现万苘的存在。
    “你觉得……”我压低了声音对着苏天雅轻声道：“她在什么地方？”
    “前面……”
    苏天雅所指着的地方，是我们面前不远处的奈何桥，我不免有些疑虑，她在奈何桥的另一边？
    还没等我开口，苏天雅已经甩开了我的手，“你在这里等着。”
    说完这话，苏天雅便往奈何桥上走去，我二话不说连忙跟在了后面，两人一前一后便上了奈何桥。
    只见在奈何桥的中间，一位婆婆正垂着头，守着一只汤锅，手中还有一只木头的水瓢，往碗里面盛着汤。
    周围的阴魂一个个接过汤碗，每个阴魂都毫无意识，好像行尸走肉一般，接过汤碗便往前走，速度飞快。
    苏天雅本来已经经过了孟婆，可是却又觉得不对劲儿似的，转过头去凝视着背后那长长的队伍，似乎是觉得万苘正隐藏在其中，而我所关心的则是寒烨、闻人吉、崔亦田和胡天齐现在正在什么地方，从刚刚开始就已经看不到他们了！
    正当我这样想着的时候，一只抓着汤碗的手突然伸到了我的面前，在那被洗得没了颜色的麻布衣袖下面，递过来的是一只白皙细嫩的手，将汤碗就送到了我的鼻子下面。
    这动作有种压迫性的感觉，让我觉得浑身不舒服，转过头去一看，先是听到那人对我道：“死了这么久，纠缠着做什么？喝完汤，下辈子再见吧！”
    话还没说完，我已经盯上了那张人脸，只见出现的那张脸竟然就是万苘！
    而还没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万苘已经猛然间将那碗孟婆汤泼到了我的脸上！
    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虽然汤汁还是洒了我一脸，但是好在并没有喝下去！
    我本能地摆出了攻击的架势，可是现在魂魄不全，也不是真正的鬼母，就算能够控制身边的阴魂，也不能保证能够斗得过万苘！
    苏天雅也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飞扑过来就想要对万苘下手，可是万苘只是一挥袖子，苏天雅就被推下了奈何桥！
    奈何桥下面就是忘川，这一点我再清楚不过，生怕苏天雅会遇上危险，就在我想要去看苏天雅情况的时候，余光便瞥见万苘已经直奔我过来了。
    在那只白皙细嫩的手腕抓住我的喉咙之前，一个身影突然从面前一闪而过，是寒烨抱住了我，身子好像旋风一般，一个转身便抱着我冲到了一边。
    而背后腾起了一个白色的身影，胡天齐已经托着苏天雅，踩着桥桩，两步飞身上来。
    万苘发出了一阵怒吼声，但是她显然早就预料到了我和苏天雅身边肯定会有人在远处跟随，对此倒是并不惊讶，只是暴怒罢了，就看到她对着寒烨狂吼道：“为什么？！为什么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还是忘不了她？她只不过是一缕魂魄罢了，甚至不是真正的她，到底有什么好让你执着的？！”
    “是谁都无所谓，”寒烨突然冷笑一声道：“只要不是你，我都不至于那么讨厌！”
    这话让万苘怒得双眼通红，狂吼着便要向万苘扑过来，然而就在万苘刚迈出了步子，还没来到我们面前的时候，就看到一道道黄符突然从天而降，已经包裹在了万苘的周身。
    那些黄符比我上次看到的还要多，旁边的闻人吉穿着道袍，难得看到他如此一本正经的样子，已经使出了看家的本事，脸上的表情更是严肃得有点儿吓人。
    万苘好像并不怕那符咒摆成的阵仗，但是她只要试图冲出符咒的包围，那些黄符便会立刻飞上来，在她身上留下一道道血痕，虽然在狂躁的暴怒之下，万苘挥手便能将那黄符打碎，但是无奈黄符太多，前仆后继排山倒海一般，根本应付不来。
    我知道这只是闻人吉暂时防守着万苘的办法，并非能真正制服万苘，正担心的时候，突然，远处一阵阴风席卷而至，是牛头马面带着阴兵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