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罗河的礼物

    
    达吉斯似乎早有预感自己会变得苍老，所以他只是翻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掌，摸摸自己的脸，就扭头看向我。变得苍老之后的达吉斯，每说一句话，每做一个动作都缓慢无比。
    “克里斯蒂安那，你过来。”他对我伸手，召唤我过去。
    我咽口唾沫，飞快转身回到小屋中，锁上门，感觉不安全再把床搬到门口，抵住门。做好这一切后，我靠近门缝，透过这个缝隙往外看着。
    他面无表情的苍老容颜上一片平静，眼神中都尽是平淡，缓缓站起身子。缓慢、坚定往我的方向走来，他的嘴唇张张合合，似乎在说话，或者无声念着什么。
    “克里斯蒂安娜！”他突然惊呼一声，随后他的动作不再缓慢，原地只留下他的残影，他整个人闪现在我跟前。门板和床板还在慢慢碎开，我已经被他抓住了脖子。
    下意识我的手化成爪，狠狠向他抓去。他躲闪不及，脸上被我抓出四道伤口。
    短短一瞬之间，达吉斯带来了诸多变化，让我又想起了那天晚上在湖边被他一点一点捏碎骨头的记忆。跌落在地，我伴着咳嗽大口呼吸。他的脸上一半都是血迹，伴着他苍老的容颜看上去十分瘆人。
    “我的日子不多了。”达吉斯出声，伸手敷上自己脸上的伤口，念动咒语一阵白光闪过，他脸上的伤痕仍在。他没有再试一遍，眼睛直勾勾盯着我，在我全身绷紧肌肉警戒的时候，他突然跪在了我的跟前，举起我抓伤他的手，放在鼻端仔仔细细嗅着，一脸探究和迷醉的表情。
    简直，让人无法忍受。
    我想收回自己的手，却悲哀的发现脉门被他紧紧扣住，要是我有丝毫动作就会当场死亡。我不清楚他是否知道脉门这个的作用，但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只能由着他动作。
    “鲁元。”达吉斯从喉咙中挤出我的名字，双腿无力站立跪倒在地，松开我的手，“这个才是你的名字吧。真好听。”
    我一惊，在揣测他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转念一想，可能是费尔叫我的时候被他听见了吧。
    “我的时间不多了，离开神殿的我，一天老十岁。前些日子我一直在用银发少年的发丝为引制作人偶代替，没有想到发丝这么快就全部用完了。我也没有时间重新回到神殿，也不想回去。”达吉斯没有力气站起来，就干脆盘腿坐在地上，一头银发铺了满地，一身简单的白袍，周身不凡的气度。哪怕现在满脸皱纹，依旧是一个好看到让人移不开眼睛的存在。
    “你跟我说这些事要干什么？”我本该谨慎一些的，或者直接趁他苍老的时候给他一刀，以报这段时间在他手中受的。不过现在，我舔舔嘴唇，一掀衣服坐在他的身边，看见他银色的发丝，忍不住伸手捻起他的一缕发丝，放在鼻端嗅闻。
    我已经很久没有明目张胆在他的面前露出这样流氓行径，他转身看着我的眼睛，伸手遮住我的眼睛：“你还是拥有一双黑色眼睛好看，这灰色的眼睛，一看就下贱得不行！”一如既往的口吻，达吉斯还是没有丝毫的改变，就算现在一把年纪了。
    “我一直以为，人要是变老了，就会变得和蔼一些，没有想到你的嘴依旧这样讨厌，怎么办，好想把你的嘴巴给缝起来，让你再也不能说话。”我收回自己玩他发丝的手，想摸他的下巴，瞟见他下巴布满了皱纹，就转而摸他的衣服。
    “哦。那真的是让你失望了。”达吉斯抓住我摸索他衣服的手，嘴角勾上一丝笑意，看起来分外的诡异，“我感觉中了你的毒，离不开你了。”
    “哦。”我抽回被达吉斯握住的手，感觉他会说一些让我很难堪的话语。
    “我现在的日子已经很不多了，有些事情我就不用继续隐藏了。”达吉斯说话说得很缓慢，语速也很慢。
    我总觉得我立马就会遇到一个很尴的场景，赶紧起身走人，免得到时候尴尬。
    “带你离开神殿，完完全全是因为我爱你。”达吉斯缓慢的语速说出了我不想听到的答案。
    “你混蛋！”我闻言，羞愤至极，回首狠狠骂一句达吉斯，转身跑出房子。
    我鼓着一口气，使劲往外面跑，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那座村庄在我的面前变成小小的一点，我才停下脚步。我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压根不知道自己来这里这么久是干什么的，感觉什么东西都没有，又干了好多的事情。
    特别是今天达吉斯对我说的话，让我感觉他像是硬是塞给我配对的，或者今天的这一切都像是一个梦境，我身处在这个梦境之中，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找不到。
    我就静静站着，看着那变成一个小点的村子和那个遥远的家乡。日落西山的时候，我起步往回走。等我走回去的时候，天空已经布满了星星，这样的星空让我想到以前被费尔强迫看星星的夜晚，浑身一颤，赶紧缩缩肩膀往回赶。
    村庄的人很多，村长总是反复对着外地人说这不是一个村庄，是一个镇。不过，这个也许是一个镇，但还是挂着村的名字。
    我绕着房子转悠，看见窗口透出来的温暖。抬头看看光芒，我低头继续单脚跳，不远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咒骂声。
    “你进来不？”窗口突然冒出达吉斯的面容，他比我先出去变得更老了，大大的眼袋垂下来，嘴巴也因为没有牙齿瘪下去了，脸颊凹陷，已经看不见半分俊美的样子了。
    “噗呲——”看到这个样子的达吉斯，我忍不住笑出来了，“大爷，这么晚了，你还不去休息，在干吗呢？”
    “大爷？”达吉斯的声音变得很是嘶哑，他伸手摸摸自己的脸颊，摸到一手松弛的皮肤，转而盯着我，“去帮我买一些银色的线回来。”说完，他从窗口给我丢下了一包金子。
    我接住金子，歪头看着他：“如果我不买，你是不是就没有办法做出假人，你就会死？”
    达吉斯听到我的话沉默了，半晌才开口：“没事，反正我告诉了你的我的心意，以后你就等着我的重生吧。”
    “恶心！”我缩缩肩膀，避免继续听到从达吉斯嘴里冒出的话语，转身就去买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