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武禹鼎

第131章 龙息之风

    
    这一幕令在场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当大家循剑看去之时,这一剑已然刺进了火轮邪王的胸膛。
    这一剑赫然竟是崔珩刺的。
    他的双腿并没有行动不便,而是完好地直立广场石板上,令众人感到无比诧异,震惊无语。即便是秦尚、裴浅妆,也不例外。
    是意外吧?
    确实是意外。
    没有人想到,崔珩一直都伪装着残疾。那份执着,那份坚毅,那份隐忍,无不让人感到佩服。
    可想而知,为了今日这一剑,他颇费苦心。
    也没有人想到,崔珩在大战之后仍有如此强悍的杀伤力。
    更没有人想到,崔珩会在这个时候刺出一剑,让火轮邪王的伤势雪上加霜。
    这一切,对崔珩、对蜀山来说,都是值得。
    崔珩面无表情,一瞬不瞬地看着火轮邪王,冷然道:“厉行舟,这一剑是你欠我的,今日还你。”
    火轮邪王面对崔珩刺杀自己的一剑,莫名地没有愤怒,还是那般的漠然。
    他炼化龙元,修习小乘玉体,早已孤清冷绝,忽见楼重峰与祇夜警醒地围了上来,悠然自若地喝令道:“退下。这是本王和蜀山、崔珩的个人恩怨。他还杀不了我。”
    他的神情与语调自有一份霸道与居高临下的气势,无不让人折服。
    即便身中一剑,他也毫不掩饰自己的自信与狂傲。
    这句话看似平淡,实则极为强硬,极为霸道,且锋利刺耳,字字诛心。
    话未犹完,又是一声轻响。
    鲜血飙射。
    长剑离开了火轮邪王的身体。
    崔珩没有过多的语言,以抽剑表达对火轮邪教狂妄自大的警告。
    同时,他的长眉猛然挑起,磅礴的气息破天而起,间不容发地再一次出剑,很是平静,甚至显得有些孤僻、有些木讷。
    他修行“命”术,自第一天起,便知道天机不可泄露、天命不可违背,所以惜字如金,不会多说一句话,多说一个字。
    因为他所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极有可能影响到别人的命运。
    久而久之,他的话很少,且冷。
    他的剑道亦是如此,简单而阴冷。
    他天生剑心,却独爱剑走偏锋。
    先前那一剑或许是以暗地偷袭报当年之仇,但这一剑则是正大光明的战斗。
    这些年以来,他和徒弟上官不破在修行“命”术的时间少之又少,反将精力全心投入在剑道之上。
    白天冥想,晚上静习,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是以,崔珩今日剑道之修为不知不觉中已然超过了秦尚,甚至当年的二师兄鄢长空前些年在罗盘广场亦说出“单论剑道,我不如你”的赞赏之语。
    看到崔珩又刺出雷霆一剑,秦尚与裴浅妆对视一眼,深深被这一剑蕴藏着的才华所震撼,但他们什么都没有说,心情很是复杂,有敬畏、尊重、佩服、欣慰、赞叹……
    同样看着崔珩的人还有薛讷、蓝沫、赵无忧以及众蜀山弟子,他们均没有说话,也没有想太多,只是下意识里生出无尽感慨。
    在他们的印象中,崔珩是个很少走动的长辈怪人,极少说话,不是把自己静静地关在房内,就是孤僻的一个人下棋、喝茶。
    即便是面对自己最心爱的大弟子上官不破,他也只是日常的传授命术与剑道,并没有过多交流,仅此而已。
    今日一见,众人发现他也有着和他们有些相似的地方,比如说执着、坚毅、骄傲……
    明知不敌,他还是要战。
    战死你。
    这样的人,真了不起。
    众人都觉得他是修行生涯中值得尊重、值得学习的对像。
    与此想法完成相反的是火轮邪王。
    他认为崔珩向自己挑战,无疑就是自寻死路。
    他的双眉同时微动,脸上露出一丝讥诮的意味,极其冷漠而疏淡的道:“刚才那一剑都没能杀得了本王,这一剑你更没有机会了。”
    伤口自动闭合。
    修为自行恢复。
    风声如怒。
    狂怒的气旋从四方八面袭来,咆哮怒叫。
    只见火轮邪王两手高举张开,原本随风拂扬的衣袍反而静止下来,而他却似成为一个风暴的核心,把整个广场完全置于他引发的风暴威力笼罩下。
    龙息之风。
    这是青龙在神圣领域的尊严,仿若天威。
    天地间仿若静止了刹那光景。
    在火轮邪王的引导下,龙息之风已然推展至这至高无上的层次。
    忽然在他的一声厉啸之下,暴风狂舞乱窜,由核心扩散开去,随着劲气形成一个又一个旋涡,如实质旋转着的雪白刀片割体而来,短促而有力,愈刮愈猛,一时间没头没脑地攻向崔珩。
    狂风似刀,行于空间里,这是想要给崔珩一个类似凌迟的死法。
    此时的火轮邪王,有种把天地宇宙的狂暴,全集中于此的惊人感觉,立时在众人眼中变成了个能操天控地的巨人,无上让人生出渺小和不自量力的颓丧感。
    崔珩身滞空中,四周已然被风暴漩涡包围,生出被完全隔断了与外界的联系、绝对的孤立无援、被气海急旋淹没了的感受。
    尤其是,每一个气劲旋涡如一把刀片,不断割体而来,损耗了他少许的护体真气,而当旋涡前赴后继,接踵而来,甚至有些时候两个或以上的气旋同时袭体,他的损耗更大。
    若非是身历其境,怎也不会相信天下间竟有如此威力无俦的招式,似永不衰竭、无有穷尽的可怕功法。
    一时间,他知道自己又落在下风,而火轮邪王则正逼他在极度劣势里作出反击。
    他如何才可以扳平呢?
    唯有蜀山剑阵。
    不成功便成仁,更没有丝毫缓冲的余地。
    崔珩心神晋入古井不波的静虚境界,仿如一座任由风吹雨打亦永不会动摇分毫的高山峻岳,双目异芒遽盛,全身衣袂则飘扬作响,加上先前眼、耳、口、鼻渗出犹未干透的血丝,形相诡异至乎极点。
    在火轮邪王的强大气场逼迫下,一个前所未有的蜀水新剑阵由他一人一剑摆开了阵式。
    一道道剑气光华如暴雨散开,仿若布满夜空的星辰之光,霎时割开了空间裂缝,化着无数碎片、剑屑疾射而去,仿佛无数道劲矢,阻向那些散溢过来如刀片般的风涡。
    这一剑阵清冷孤绝。
    这一剑阵惊才绝艳。
    没有人知道在崔珩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奇遇。
    也没有人知道崔珩凭其才华与智慧创造出来的新剑阵叫什么名称。
    但是这一道剑阵形成了一片新的阵法领域。
    剑域。
    “好!”风暴之外响起了秦尚与薛讷的喝彩声。
    “噼里啪啦”的气劲交击响声不绝于耳,中间没有半点停顿。
    音色各异不同,有凌厉的、粗砺的、锋利的、清亮的、沉闷的……
    即便是崔珩这道剑域强大恐怖到了难以想象的程度,但还是不足以抵抗火轮邪王的龙息之风,更遑论要杀死他。
    但,并不代表不能伤他。
    就在刀风与剑光交击之时,火轮邪王全身亦被如同剑域之光照亮。剑光切断了他迎风飘拂的几根长发,也割破了他华丽而高贵的衣袍袖边。
    先前崔珩的偷袭之剑,他没有动怒。然而,现在面对崔珩的星光剑域,他忍不住要动气了。
    我乃堂堂小乘灵体,你怎能伤我?
    我乃公认的天下第一剑,你怎敢强过于我?
    这是绝对不能允许的事情。
    火轮邪王先前一直仿佛神明般漠然无情的眼眸,倏地出现了微惘的神情,然后迅转化成仿佛洪水一般的愤怒。
    青龙一怒,天下惊!
    刹那间,狂风更猛,刀光更凶。
    龙息之风强大至极点,恐怖至极点。
    鲜血从崔珩的唇角溢出,从他的身上流淌出来,越来越快。
    他浑身是血,却仍是岿然不动。
    他毫无保留地尽数将体内残余的真元灌输于星光剑域之中。
    他悍不畏死。
    火轮邪王似是有用不尽的力量,从始至终所有局面都一直在他的掌控之中。而崔珩则在不住损耗中,那种彼长我消的可怕感觉,给他构成最难以抗拒的压力。
    无可抗拒的龙息之风往崔珩不停的冲激,崔珩就像是被超级风暴刮起的落叶不断飞抛着。纵然有护体真气,浑身能承受的压力,也已到了崩溃的边缘。
    广场间观战众人,无论是楼重峰、祇夜,还是秦尚、裴浅妆、薛讷、蓝沫、赵无忧等人,都没有说话。
    他们知道,崔珩可说是当今用剑的顶尖高手,但面对小乘玉体的火轮邪王,面对天下第一的剑道强者,仍然没有一点胜算。
    若没有意外,没有奇迹,其结果是不言而喻的。
    然而,世事难料,变数难测。
    就在崔珩张口喷出漫天鲜血,被风刀切割的体无完肤,身受严重内伤,即将步入黄泉之路的时候,狂风忽然渐收渐歇。
    眼前突如其来的剧变,令众人感觉到诡异莫名。
    难道是火轮邪王手下留情,还是他也后继乏力?
    猝不及防的火轮邪王感应到天地间有一道庄严圣洁甚至有些神圣的气息,不仅挡住了龙息之风对崔珩的所有威压与切割,而且还令自己身周护体的龙息之风亦慢慢地消失。
    火轮邪王不得已只能暂收魔功。
    狂风消失。
    崔珩颓然倒地,再次喷出一口鲜血,尽量不去视察经脉内的伤势,目光也不去看往火轮邪王,而是将目光转投远在山上十里之外的罗盘广场。
    火轮邪王亦是如此。
    他们的神识不仅感应到这股力量的强大,而且还捕捉到那人的位置,脸上不由同时现出一丝难以置信的神色。
    刹那间,火轮邪王想到了一个人。
    一个非常可怕的后生。
    他是药王入室弟子,也是一个强大的符印念师。
    他的名字在自己亲自颁布的“火刑公令”上出现过。
    他的修为也让自己无比欣赏,甚至不惜指派圣女引他入教,但他最终还是拒绝的。
    他就是封弋。
    众人见此,也都将目光看向了罗盘广场。
    罗盘广场方向显出一个小黑点,接着行走于山风之中,如腾云驾雾、缥缈写意的上仙,三息之间飞掠十余里地,飘然落至青羊宫前广场。
    火轮邪王双眉微皱,略有一些惊讶,他没有想到封弋会悄然来到蜀山。
    幸运的是,涂金群与只丙卫已然发给自己信号,他们成功得手。
    封弋站在广场中央,衣袂随山风吹拂飘扬,一副翩翩佳公子玉树临风的神态,说不尽的温文尔雅,从容自若。
    赵无忧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整张俏脸因惊喜与激动而亮了起来,一声欢呼后,雀跃鼓掌道:“先生,你怎么来蜀山了?”
    封弋洒然一笑,厚颜无耻的道:“冥冥之中,掐指一算,好像听到你这个学生的呼唤,于是先生就来了。”
    薛讷、蓝沫也是一脸高兴与激动,沉重的心情立即一扫而空。
    第一次站在这么多人的中央,被这么多人看着,封弋忽然感到有些不自在,但又无奈何,还不得不逐一向他们行注目礼,微笑着示好。
    他的笑容像阳光般温暖,像山风般柔和,自有一股仙风道骨的逍遥意味,明明就站在大家的眼前,却让人感到飘渺悠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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