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北洋幕僚

    
    这件事说起来与蔡元培本人无关，而是袁世凯单方面刷了一个小计谋，着实恶心了一把革命党。在后世，蔡元培蔡校长的大名赫赫有名，并且大家认为他是伟大的革命家和教育家，然而蔡元培在辛亥革命发生之前，已经与孙逸仙等人分道扬镳了。此前他担任同盟会沪市分会负责人一职，但因为革命党内部争权夺利矛盾重重，沪市又是革命中心，因此发生在此间的争斗极其剧烈。作为大知识分子的蔡元培是一个一身傲骨的人，他对人态度和蔼可亲，但是对于自己的信念却非常坚定，然而革命党的内斗让他非常气愤，作为光复会的创建者，蔡元培不免被所有人推荐冲在了与同盟会争执的第一线。
    蔡元培无奈之下选择留学德国，他在德国莱比锡大学学习心理学、美学和哲学，并编订了一部《中国伦理学史》，同时担任唐绍仪四个孩子的中文老师。辛亥革命胜利，陈其美占领了沪市成为沪市大都督，他一面排挤光复会，一面拉拢蔡元培。蔡元培被陈其美左一封电报右一封电报给请了回来之后，被委任了一个闲散的职务，南京革命政府教育总长。南京革命政府最大的问题是军费，士兵没了军费就要闹事，根本无暇顾及教育，蔡元培空有理想却无力支持，气得他辞职北上做老师去了。由于蔡元培是光复党的创建者的身份，属于革命党中的老前辈，于是即便他没有履行南京革命政府教育长的职务，南京方面也没有免了他的职务。
    当孙逸仙辞去临时大总统，南京国民政府参议院进入京师之后，袁世凯令人意外地委任了蔡元培这个革命党中孙系昔日的敌人，可谓是用心良苦。
    “这件事就有意思了，”张謇笑道，“那蔡元培与唐绍仪相交甚笃，唐绍仪又是北洋系的大佬，我看孙逸仙等人已经气炸了。”
    王永安道：“袁世凯用了一招，便让南方政府分崩离析了，当真高明，武汉方面如何了？”
    张謇道：“袁世凯向国会提议，委任黎元洪担任副总统。”
    王永安想了一下，摇了摇头说道：“这还提议什么，先前委任内阁部长和内阁十二部的时候，他可是直接宣布的，没想到到副总统这里，偏偏提议……他这是诚心给内阁和武汉方面找麻烦。”
    张謇点头道：“对，如今国会议员大多数都是从南京过去的，本来就与武汉那群人不对付，虽然两家都是革命党，但两边派系不同，斗争更加激烈。如果回国否决，我想两边矛盾会彻底激化，袁世凯这是坐山观虎斗啊。”
    “那李烈钧呢？”王永安问。
    张謇道：“据说李烈钧不愿意入京，孙逸仙主动提出让李烈钧担任江西督军。”
    王永安嘴角抽动起来，道：“孙逸仙总算留了一手，暗中拉拢武汉方面，我想这一次副总统的提案，国会一定会通过。”
    张謇道：“袁世凯的步子迈得太大了。”
    “这倒也是，他以为自己很有把握，其实不然。”王永安道。
    张謇警惕道：“武汉与南京的革命党或许已经联手了，而我们江北不能就这样老老实实地待着，否则……”
    王永安道：“否则革命党倒下之后便是我们江北了。”
    张謇叹道：“民国政府刚刚成立一天，内斗已经如此激烈，我看这个政府未来不会稳妥，我们必须留后手。”
    王永安道：“也许我们现在应该给北洋掺一些眼药水，做好一些准备，否则我们势单力孤。”
    “你想做什么？”张謇忙问。
    王永安笑道：“我们可以找唐绍仪，唐绍仪现在担任内阁总理，一定希望做出成绩来，我们可以利用唐绍仪遏制袁世凯。”
    张謇一拍巴掌笑道：“用唐绍仪来分化北洋系，我们支持内阁总理遏制总统，甚至我们可以拉拢革命党，支持总理制，如此一来袁世凯不得不对我们有所忌惮。”
    王永安忍不住说道：“姜是老的辣，张公果然是江北的老狐狸。”
    “你这小子。”张謇哭笑不得道。
    王永安与张謇一通来到新成立的总理府，原内阁总理府如今成了总统府，因此总理府只能重新找一处地方。
    来到唐绍仪处，两人却见到唐绍仪非常生气地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周遭的秘书和文书们也是愤愤不平。
    王永安忍不住问起秘书发生了什么，秘书说陆军总长段祺瑞将国防军改革的计划书拿到了总统府，请总统批阅，完全无视了内阁总理的存在。内阁决议自然要内阁总理先行检阅，如果内阁总理与内阁大臣就决议有所争执反复讨论无法得出结论，则再由内阁总理将决议递交给总统再做出决定。而如今内阁大臣竟然越过总理直接将决议递交给了总统府，这就明显将内阁总理给架空了嘛，那还要这个总理做什么？
    王永安睁大了眼睛，心说段祺瑞这是在干什么，他这是疯了吗，那边刚刚跟革命党闹起来，这边北洋系内部就打起来了？
    “唐总理，这……这是真的？”张謇忙问道。
    唐绍仪气道：“他们还将我这个总理放在眼中吗？难道我这个总理是个摆设？内阁刚刚成立的第二天，我便被架空了，我不做这个内阁总理也罢，不做也罢。”
    “不要说气话，少川。”张謇忙劝起来，王永安坐在一旁，向秘书们挥挥手，让他们下去，秘书们连忙退了出去，关好了门。
    “此时说来话长啊……”唐绍仪摇头叹气道，“我和段祺瑞的矛盾早就存在很久了，但这次却不是我和他的矛盾，而是我和大总统的矛盾啊。”
    “你和大总统的矛盾？”王永安惊讶道，“您是大总统委任的内阁总理，您怎么会和他有矛盾，你们……你们……”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而这件事是他先前与孙逸仙一直在争论的焦点，即共和国到底是总理制还是总统制，他忽然意识到袁世凯为国统一之后，迅速转变为己的思想，而这个思想已经体现在了排挤革命党上了，如今连唐绍仪也要受到打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