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素心的病一直拖了近一个月才终于康复,沈清泯这么些时日来一直伴她左右,几乎不曾离开半步。尽管沈清泯一再同素心保证他不会再娶、父母只是在自说自话,然而素心晓得,再怎样努力都是枉然,终究还是会被迫屈服的。
想到这里,她再也无法强颜欢笑,泪,默然而下。
深秋的脚步已经愈来愈近了,清晨的空气寒冷而阴湿,吹着风都有些刺骨。几场雨刷过后,天气越发的凉下来,院子里的槭树和枫树都红了叶子,那株粗粗壮壮的银杏也开始不停地掉落叶片,扇子般的银杏叶旋转着随风飘下,似乎在宣告着夏天的终于远走,和冬日的即将来临。
清晨素心睁开眼的时候,沈清泯已经起床了。也不晓得沈广鸿将清泯喊到书房里说了些什么,用完早膳之后清泯便出门了。
离席欲回房上楼,黄妈正在打扫楼梯,见到素心忙唤了声:“大少奶奶。”素心淡淡应了一声,继续往前走。黄妈在后头张张嘴,最后小心翼翼地说道:“少奶奶,老爷说……待您用完早膳之后去一趟书房。”
素心刹那间似是手脚都被顶住了,完完全全逃脱不了。半晌,才僵硬地笑了笑应道:“好,我晓得了。”
素心在书房门口驻足了好一会儿了,分明只是一扇轻轻的木质门,却仿佛有千斤重一般,让她怎的都无法抬手推门。
她听见自己重重的呼吸声,浅促,心慌。
正当素心终于鼓足了勇气抬起手准备推门时,们却从里头自己开了。一见,是沈广鸿。
沈广鸿看了素心一眼,随后往里头走,边走边道:“在门口站了这么久,怎么,进书房很难么。”素心有些惶然,不由自主地搓了搓手环住自己。
沈广鸿在那张雕花楠木椅子上坐下,缓缓取下遮住眸光的眼镜后揉揉太阳穴,声如洪钟道:“素心啊,前些日子你身体不好,现在已经完全康复了吧?”
素心点点头:“是。”
沈广鸿继续道:“既然这样,我和你母亲商量过了,现在就去收拾好细软去双梅乡下散散心,好生休息些日子,把身子再养养好。你看,如何?”
素心一瞬间有些惊愕,猛地抬头,却触到沈广鸿不避开的目光,于是又迅速低下头,缓缓,才闻不见闻地应声:“素心,全听父亲的安排。”
有好几秒钟的静默。
随后,听到沈广鸿的声音再次响起:“唔,那就这么定了。你去收拾收拾,一个钟头后启程。双梅乡下的一切都已经打点好了,会有个丫头陪着你的。”
素心仍旧没有抬头,轻轻地说道:“是,素心晓得了。”然而那声音却夹杂着些许模糊,仿佛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发出。
沈广鸿挥挥手,低沉道:“那你就出去吧!”
一直到走出书房很远,素心还是没有抬起头。
有谁在她心口狠狠插了一刀,那样迅速那样用力,令她猝不及防,痛得仿似五脏肺腑都要吐出来一般。
似乎,只要她一抬头,便会看见方才书房木案上的一大叠未曾遮掩好的红。她认得那是什么,大红的喜帖,她认得。
原以为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可是不曾想到,当一切真正到来时竟是这般溃不成军!
今天,居然就是今天……
从此之后,清泯,不再是自己一个人的了。
深秋的严寒蔓延了整个上海,记忆中的阳光普照,已经许久未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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