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城战记

    
    一群老实孩子落在妖王手里的下场, 就是被忽悠得团团转。
    众人才第一次跟妖王出个门, 这心已经被提溜出嗓子眼又被塞回去了一趟。瞧着一脸无辜一摊手的银妖王, 小年轻们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好想打他！
    天尊和殷候显然已经习惯了，都斜着眼睛瞄妖王, 看他怎么折腾。
    公孙将那枚玉玺颠过来倒过去研究了许久，一脸慎重地放回了妖王手上, 皱着眉头看他。
    妖王莞尔一笑, 对公孙轻轻点了点头, “小神医，很有点学问啊。”
    赵普抱着胳膊, 轻轻一撞公孙, 好奇问，“看出什么来了？”
    公孙有些迟疑地摇摇头, “问题就是, 什么都看不出来！”
    众人都疑惑——什么意思？
    公孙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那枚玉玺，“完全看不出来假！”
    说着, 话锋又一转，“但是也不能确定是真的。”
    赵普觉得挺有意思，“就是说，这玩意儿要么是真的，要么……做假那人太厉害了，是这个道理么？”
    公孙点头——概括的好！
    赵普有些无奈, 抬头问还站在那儿看风景的妖王, “老爷子, 这玉玺能卖二十万两黄金么？”
    其他人都无奈地看着穷疯了的王爷，现在才算真正明白了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这句话的意思。
    赵普身旁贺一航提醒他，“传国玉玺你都敢拿出来卖？不怕有人篡位啊？”
    九王爷望天，“那要怎么样才能弄来银子啊？大&爷我时日无多……”
    话没说完，公孙踹了他一脚，“瞎说什么你？”
    “要找二十万两黄金的话。”银妖王指了指山下的那座宅子，“线索就在那里，能不能找到，就看你们的本事了。”
    众人都回头望着那座宅子。
    “你们搁这儿努力吧。”说完，妖王对殷候和天尊招了招手，“咱们回趟天山，我想去拿点儿东西。”
    天尊和殷候都点头，跟着银妖王下山，黑水婆婆和白龙王&还有公孙某他们也都对着众人摆摆手，跟着走了。
    贺一航和几个副将也决定回黑风城办正经事去，就留下邹良帮忙，万一一会儿迷路出不来，他好叫狼群带个路。
    此时天上日头已经偏西，一转眼，荒山野林，就剩下了赵普他们几个。
    ……
    展昭看看白玉堂，赵普看看公孙，霖夜火看看邹良，小良子看看小四子，还有屋顶上的紫影和赭影……以及展昭身旁正打哈欠的小五，和霖夜火家那只不会叫的哑巴。
    小四子轻轻地“呀”了一声，众人才回过神来……怎么个意思？
    公孙瞧着山下已经出了宅子进林子的妖王等人，拽赵普，“唉！就剩下咱们啦？”
    白玉堂就听展昭说，“我比较想去百花谷……”
    五爷立刻回头瞧他，那眼神——我也想！
    霖夜火也瞧瞧邹良——我也想……
    赵普叹了口气，摇头，“唉，兄弟啊什么的，果然是靠不住啊……”
    公孙看展昭和白玉堂。
    展昭也有点儿不好意思，赵普需要帮忙，好歹兄弟一场，要不还是留下来帮着找黄金吧。
    五爷想了想，“你们先聊着，我去给我师父送点盘缠。”
    说完，白玉堂追天尊去了。
    霖夜火看着跑的飞快的白玉堂直摇头，“哈！白老五这徒弟当得真是二十四孝。”
    展昭则是比较了解白玉堂的，“我觉得玉堂可能是去问问妖王更具体的线索。”
    “是啊。”公孙手里还有妖王临走留给他的那枚传国玉玺，“这么大座宅子，怎么下手找黄金啊？”
    小良子好奇，“是宅子里藏着二十万两黄金的意思，还是说宅子里有藏宝图？”
    众人彼此看了看——这个么……真没人知道了。
    公孙和赵普回头找儿子，就见小四子背着手，站在那两座坟前边，正瞧着其中的一块墓碑。
    和公孙一样，本着有困难找团子的原则，展昭和霖夜火一人一边，蹲在了小四子身旁。
    小四子左右瞧了瞧。
    展昭笑眯眯戳戳他肚皮，“小四子。”
    霖夜火搭着小四子的肩膀，也笑眯眯，“你知不知道黄金藏哪儿了呀？”
    小四子眨眨眼。
    展昭拍拍他屁&股，“你看，我们要是找到了黄金，没准能跟妖王他们一起去百花谷拿东西。”
    霖夜火也点头，“说不准还能在百花谷住两天呢。”
    小四子左看看，右看看，揉了揉屁&股又摸了摸肚皮。
    展昭和霖夜火一起仰着脸问他，“黄金在哪儿啊？”
    公孙和赵普都凑过来，等着听。
    小四子想了想，从小荷包里掏出了一块小手帕。
    展昭和霖夜火不解地看着那块手帕。
    小四子伸手跟小良子要水囊。
    小良子摘下腰间别着的水囊给他。
    小四子将手帕打湿后，拿着那块帕子，开始擦那块他刚才一直看的墓碑。
    这墓碑是一块无字碑，灰扑扑的，像是普通的石板。
    可是被打湿的手帕一擦之后……竟然显出了图案来。
    就见在墓碑上，出现了一个圆形的图案，图案中间，是一条燃烧着的火龙。
    虽然是简简单单的几笔，但那图案却是异常的精美，特别是那条龙的神情，凶悍愤怒，与周&身的火焰配在一起看，分外有气势。
    “嚯。”
    赵普赞叹，“这条龙够凶啊。”
    “你也觉得凶恶啊。”公孙点头，“真的好凶悍的感觉。”
    “妖王说的火龙签……跟这个有关系么？”展昭问。
    众人都去看小四子。
    小四子左右瞧瞧，学着妖王的样子，一摊手。
    公孙倒抽了口凉气——这发展趋势不对啊……
    九王爷直搔头，“干脆还是去辽国和西夏抢吧。”
    ……
    不说莫名其妙被留在山上的众人，且说跑去追天尊他们的白玉堂。
    五爷到林子里，很快追上了妖王他们。
    果然，天尊和殷候也正问妖王呢。
    殷候问妖王，“真有金子啊？你别忽悠孩子们啊！”
    天尊直点头，“就是啊！赵祯那小孩儿还不错，你别拿人家当李昪那么涮啊！”
    妖王一脸不满地看两人，“怎么这样讲？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为师什么时候忽悠过你俩？”
    殷候和天尊眼睛睁得老大，瞪妖王，“这种话你都说的出口？你的良心不会痛么！”
    说话间，就看到身后白玉堂追了上来。
    天尊他们停下来等他。
    五爷到了跟前，给天尊手里塞了个钱袋，“盘缠。”
    天尊拿着钱袋疑惑地看徒弟。
    殷候扶额，“从黑风城坐幺幺飞回百花谷一天就够打个来回了，要盘缠买什么啊？”
    五爷微笑，“那妖王好久没回来了，总是需要制备点东西的么。”
    天尊和殷候听到这话都愣了，银妖王摸着下巴赞叹了一声，“喔……”
    天尊回过神来，气得跺脚，“你个小兔崽子竟然拍他马屁？！”
    殷候拽住暴走的天尊。
    银妖王则是哈哈大笑，“小白堂太客气了！”
    五爷继续微笑，“应该的。”
    殷候帮着捂住暴走的天尊的嘴，瞧着白玉堂继续不动声色拍妖王马屁，觉得挺有意思。
    妖王瞧瞧白玉堂，点头，“嗯……孩子乖总是要奖励的，这样吧，给你点提示。”
    五爷微笑，“前辈赐教。”
    天尊好容易挣脱开来，继续跳脚，“你那么乖干什么！老&子才是你师父！”
    白玉堂指着妖王——所以这是我师爷……
    殷候只好继续拽住天尊。
    妖王问白玉堂，“你觉得，想要了解一个人，却又不能跟他交谈，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白玉堂何等聪明，结合这次妖王要他们做的事情，答，“看他住过的宅子么？”
    妖王笑了，“你觉得，什么人会住在荒山野林里？”
    白玉堂没急着回答，而是问，“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妖王一挑眉，“聪明。”
    五爷立刻领会，“所以开始是一个人和一座坟……结束是两座坟，是这样么？”
    “嗯，孺子可教。”妖王轻轻地点了点头，心情不错，继续给提示，“人是不应该生活在林子里的，只有野兽才会生活在树林里。这片树林是狼群的领地，为什么要生活到这里来？”
    白玉堂又想了想，“可以有很多种理由。”
    “所以要去了解呀。”妖王轻轻拍了拍白玉堂的肩膀，“你太爷白月林，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五爷倒是没想到会突然讲到白月林，不过同时，他想起了当时屠云峰上，白月林和白月云联手给他们留下来的“礼物”，的确是个有意思的人。
    “这世上所有有意思的事与物，都是那些有意思的人留下的。”妖王笑着回转身，跟殷候天尊继续走，留下一句给白玉堂，“你们想要黄金，就得问金子的主人要，怎么要？活人死人都是一样，投其所好很重要。”
    妖王身后，殷候拽着气呼呼的天尊，回头对白玉堂摆了摆手，嘱咐他别待得太晚，记得跟展昭去吃晚饭。
    天尊则是持续抗议，“你以后只能拍为师的马屁！不要理那只狐狸！”
    白玉堂对被拽走的天尊直摆手，边问，“你们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
    妖王伸手比了个三，“三天后我们就回来，你们要是三天还找不到，那就别找了，干脆让赵普去西夏和辽国抢吧。”
    直到几位老人家走得看不见了，五爷才往回走，出了林子，白玉堂放眼眺望远处的宅子。
    半山坡上，展昭他们正往山下走。
    展昭还在往林子的方向望，一眼看到他，就挥挥手。
    白玉堂也对着他挥挥手，朝宅子走过去。
    走到大宅门口，白玉堂注意到，溪边，塞勒正蹲坐在一块石头上。
    塞勒刚才是来给他们带路的，这会儿也没走，估计是因为邹良还在宅子里。
    狼王身后的林子里，有十几只狼正在嬉闹，其中好些都是小狼，叫声还带点儿奶音，不过呲着牙的样子却已经很凶悍了。
    这时，宅门一开，展昭溜达了出来，跑到他身旁笑呵呵问他，“怎样？问到点儿什么没有？”
    白玉堂将刚才妖王跟他讲得几句话告诉了展昭。
    展昭背着手，在原地踱步，“投其所好？”
    “人都死了，还怎么投其所好啊……”
    两人回头，就见赵普他们都靠在门口听着呢。
    “莫不是通过这所宅子，了解宅子主人的身凭，然后通过推测他的喜好，来找那些黄金的线索？”公孙问。
    众人都觉得有道理，“估计……就是这么个意思了吧。”
    “咳咳。”
    这时，小四子突然咳嗽了一声。
    众人都瞧他——有线索想发言？
    小良子拿着水囊凑过去——嗓子痒？
    公孙眯着眼睛瞧儿子——伤风啦？
    小四子眨巴眨巴大眼睛，笑眯眯说，“你们知道，我们为什么是银狐族么？”
    众人都笑，呦呵……我们啊，终于找着同族了，小团子也越来越硬气了。
    展昭其实好奇这事儿挺久了，“听了那么多神族，银狐族最牛X没有之一啊！可为什么偏偏是银狐族，而不是银猫族或者银龙族，或者金蛇族呢？”
    “因为养狐狸么？”赵普问，“还是因为眼睛里的银光？”
    “那不如叫养狐人活着银瞳族啊……”公孙问小四子，“妖王跟你讲过银狐族的来历么？”
    小四子点点头，“嗯！前两天刚刚讲过呢！”
    赵普凑过去问，“跟这会儿的情况有关系么？”
    小四子想了想，“好像有。”
    赵普索性把他抱起来，众人进院子。
    影卫们已经打扫干净了院中的一张石桌。
    将小四子摆到桌子上，其他人在桌边的石凳上坐了，听他说话。
    小四子说，“妖王说，银狐族在一千多年前就有了，那时候并没有族名，银狐族是最早的那一代先祖自己取得。”
    众人都好奇——为什么偏偏叫自己银狐呢？
    小四子接着说，“传说，那位先祖有一次，在一座圣山里迷了路，偶遇了一只很漂亮的银色狐狸。那只狐狸非常非常好看呢，先祖就想抓&住它，但是，那狐狸好聪明还好狡猾。无论先祖用什么方法，设什么陷阱，它就是不上当。但是狐狸也不走，总是若即若离地在他附近。就这样，先祖在圣山里，追着那只狐狸五年的时间。”
    众人惊讶，“五年？！”
    小四子点头，“嗯。”
    “先祖在圣山里，经历了春夏秋冬，风霜雪雨，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就和那只狐狸为伴。最开始，他们是猎人和猎物的关系，一个抓，一个跑……到了后来，他们却变成了朋友。圣山里，有奇景，有奇遇。先祖这五年里，经历了圣山之外人间无法经历的事情。五年之后，有一天，先祖决定离开了。他走的时候，那只银狐却自己走进了他五年前设的一个陷阱里。”
    众人都莫名觉得心头一颤。
    霖夜火问，“它……是自己走进去的么？”
    “嗯。”小四子点点头，“妖王说，先祖那时候才想起来，他最初抓这只狐狸的目的，是觉得它的皮毛很漂亮，想要用它的皮毛做一个围脖。”
    展昭追问，“那狐狸呢？死了么？”
    小四子，“先祖也以为狐狸死了，冲到陷阱边，那个陷阱是一个很深的洞，经过这些年风吹日晒，塌了，有几丈那么深。狐狸摔在了洞里，一动不动，可能已经死了，然后，先祖也跳了下去。”
    众人倒抽了口气。
    赵普哭笑不得，“先祖也摔死了？”
    说完又觉得不对，先祖要死了就没后边的事儿了。
    小四子接着说，“先祖摔进山洞里后，腿摔伤了，他刚坐起来，就发现狐狸蹲在他旁边。然后，那只狐狸爬到了他腿上，帮他舔伤口。”
    众人都一愣。
    “先祖说，他追了这只银狐五年，从来没有碰过它，那只狐狸总是离开他一点距离，死活不让他靠近。”小四子说，“直到狐狸爬上他腿的那一刻，先祖才第一次，摸&到了它银白色的毛。”
    听到这里，众人莫名就觉得指尖传来了柔软的触感……仿佛也抚摸&到了那银白色的皮毛。
    小四子晃了晃腿，“最后，先祖带着狐狸离开了森林，从那之后，无论他走到哪里，身边都跟着那只银狐。传说里，狐狸是妖，后来与先祖成婚，所以银狐的血统，都是半人半妖，世世代代，都是银妖王。”
    公孙听到这儿一个劲摇头，“哪儿有妖精啊。”
    赵普，“所以说是传说么。”
    “这狐狸挺有意思。”小良子问小四子，“槿儿，所以你们先祖是因为喜欢那只银狐，才给族人取了个银狐族的名字么？”
    小四子轻轻摇摇头，“先祖说，世上有两种人，一种是追了银狐五年的他，一种是跟着银狐跳下山洞的他。是银狐先跳下陷阱，才有了后面的那个他。”
    众人听着这番话，都若有所思。
    小四子接着说，“妖王说，先祖并没有留下话来告诉后人，为什么要取名为银狐族，后辈的银狐，每一个都听过这个故事，每一个都有自己的理解。”
    公孙好奇，“那妖王的理解是怎么样的？为什么取名叫银狐。”
    小四子歪着头，“妖王没说呢，他说，对我来说他想的不重要，我自己想的比较重要，我觉得是为什么，那就是为什么。”
    “那，你觉得是为什么呢？”几个大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问。
    小四子笑眯眯说，“我这两天一直想呢，都没想好，不过……今天突然觉得和现在的情况很像呢。”
    众人都疑惑，“和现在很像？”
    小四子慢悠悠地说，“我们就好像是当年的先祖，这所大宅像是森林，那些金子，就是那只银色的狐狸。我觉得哈，先祖会给自己取名为银狐族，因为如果世人有两种人的话，那么银狐也有两种银狐，一种是他第一眼看到的那只，一种是最后他摸&到的那只。第一种人，只配追逐第一种银狐。只有第二种人，才会得到第二种银狐的眷顾。”
    众人盯着小四子发呆。
    小四子笑眯眯晃了晃小脑袋，伸手轻轻一戳赵普微皱的眉心，“九九你想要找黄金么？”
    说着，他回头瞧了瞧那座大宅，“黄金也有两种呢，一种是你在找的，一种是你找到的……找到了第二种，自然就有了第一种。但如果只找第一种，也许永远找不到第二种。”
    小四子说到这儿，看着眼前都有些懵的众人，“我觉得吧，银狐族，其实不是第一种人，也不是第二种人，而是第二种狐狸。要看清第一种人，他们只想要你的皮毛，真正可以相伴的，是第二种人。”
    说着，小四子伸手一指傻坐在他眼前的几个大人，“同样道理，你们想要找到黄金的话，就要向这宅子的主人证明，你们是第二种人哦。只要你们能做到，那么黄金自然会来，可如果做不到，那就只好去抢啦。那样，你们就是做了第一种人了喔！妖王……应该也不会留在这里了吧。”
    听完小四子一番话，众人瞬间恍悟。
    小良子在一旁点头，“哦……敢情妖王这是给你们出了个题啊，这个挺绝的啊。”
    赵普站了起来，伸手过去，托着小四子的咯吱窝把他抱到眼前，盯着瞧。
    公孙戳赵普——唉，你干嘛？
    九王爷盯着小四子瞧了良久，“啧啧”了两声，“长势良好，一天比一天睿智，是只银色皮儿的第二种团子！”
    小四子被他逗乐了，抬脚踹他。
    赵普笑呵呵将孩子抱了，扭脸瞧瞧公孙他们几个。
    这几个都是聪明人，此时也都心中有数——这是银妖王给他们的考验。
    好个银狐族啊……敢情从先祖那一代&开始，他们就没把自己归到人这一类。也对啊，对于一个浑身是宝的神族来说，最应该学的就是带眼识人，一定要分清楚第一种人和第二种人……
    银狐族是狡猾的，他们不会与只想要他们皮毛的人为伍，却会心甘情愿待在能与他们共赴生死的人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