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城战记

    
    一大帮人大晚上不睡觉跑进城查案的结果就是又捡到了一堆尸体。
    展昭瞧着那四具焦尸越瞧越别扭, 感觉越捡口味越重了。
    这会儿已经过午夜了, 小良子瞌睡得都睁不开眼了。
    小四子早就趴赵普肩膀上睡着了。
    赵普让影卫把这巷子先封了, 他也不回帅府了, 跟公孙他们就近找了家客栈, 先住下。
    ……
    赵普把小四子和小良子放一张床上了, 自己恬着脸跟公孙挤一张床。
    公孙明天要早起，这会儿抓紧时间睡觉。一下子又多了四具尸体要验, 明天一天肯定更忙了，买完草药就要回帅府验尸。
    赵普躺下之后却是不困, 公孙就躺在他身边怎么可能睡得着。
    九王爷撩了一眼身旁，公孙盖着被子就露出黑乎乎一个后脑勺。
    九王爷伸手，戳了戳公孙的肩膀。
    公孙没动。
    赵普索性翻了个身, 单手托着下巴，伸手轻轻拍拍公孙的肩膀, 小声说, “唉，书呆。”
    公孙肩膀一动, 来了句，“别闹！睡觉！”
    公孙说不闹就不闹那还是赵普么？九王爷隔着被子目测了一下公孙腰的位置，瞅准了腰侧, 伸出手指，一戳。
    公孙一惊, 伸手一捂腰, 回头, 瞪赵普。
    赵普嘿嘿乐，厚着脸皮对他挑眉，“聊会儿。”
    公孙眯起眼，赵普笑嘻嘻道，“就聊一会儿，一盏茶功夫。”
    公孙想了想，翻了个身，瞧着赵普，“聊什么？案情么？”
    赵普扫兴，撇着嘴，“案情你找展昭聊去，咱俩聊别的。”
    公孙瞄着赵普，“那你想聊什么？”
    赵普放下手，靠在枕头上跟公孙脸对脸，说，“你这两天咋样啊？”
    公孙眨了眨眼，嘟囔，“咋样啊？挺好的啊。”
    赵普，“我这几天挺忙，都没空陪你跟小四子。”
    公孙瞧了他一会儿，本来想怼他一句“谁要你陪啦。”不过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不知为什么就说了句，“仗都打完了就歇会儿么，要劳逸结合。”
    赵普盯着认真讲话的公孙看了一会儿，忽然，“噗”了一声，然后哈哈大笑。
    公孙赶紧扑过去捂住他嘴。
    赵普也反应过来了，赶忙闭嘴。
    两人默默扭过脸，瞧对面床。
    对面床上，小四子还裹着被子睡得挺熟，小良子却是醒了，就见他睁开一只眼睛，瞧了一眼对过。
    这会儿，公孙正趴在赵普身上捂着他嘴。
    小良子瞧了一会儿，闭上那只眼，一翻身，搂住小四子，继续睡。
    赵普转过脸，瞧着情急之下趴自己身上的公孙。
    公孙也松了口气，低头，正瞧见赵普笑嘻嘻瞧着自个儿。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
    公孙撒手，躺回去，一翻身，“睡了！”
    赵普轻轻推推他，“唉，一盏茶功夫还没到呢！”
    “到了！”公孙拍了拍枕头，“赶紧睡！”
    赵普无奈，伸手，跟小良子搂小四子似的，搂着公孙。
    公孙回头瞄了一眼，赵普闭上眼睛也不动。
    公孙转过身伸手，给他拽了一把被子，随后迅速翻身睡觉。
    赵普嘴角微微上翘，感觉床有点儿小，就又搂紧了些。
    相比起这边两大两小睡的利索，隔壁间展昭和白玉堂可是折腾开了。
    首先是展昭按住小五，给它撸毛。
    展昭气哼哼边给小五顺毛，边埋怨，“赵普那家伙，竟然用内力给我家小五烫羊毛卷儿！”
    白玉堂刚把影卫帮他买来的新床单新被子铺好，拍了拍手左右看了看，觉得没什么问题，准备睡觉。
    展昭无奈地看着这位正欣赏自个儿亲手铺的床铺多么完美的大少爷，别看五爷平日养尊处优，不会洗衣服不会烧饭，但铺床却是一把好手，撤下客栈房间原本的床单被褥，再铺上新的，只需要三步，一气呵成，优雅又迅速。
    白玉堂就听身后展昭连着叹了几口气，回头看，有些想笑。
    展昭正趴在小五背上，给它顺毛呢，小五再大也是猫吧，猫被撸毛总是高兴的。这会儿它享受得趴在地上直哼哼，眯着眼睛虎须都翘起来了，耷拉着耳朵直晃尾巴。
    白玉堂见展昭就快完工了，走过去帮他一起弄。
    展昭嘴里嘟囔，“不知道外公和天尊妖王他们睡了没。”
    五爷微微一愣，随后笑了笑，“应该睡下了吧。”
    展昭郁闷，“早知道跟去百花谷了，省得捡尸体，反正四具焦尸搁在巷子里总是会被发现的。”
    白玉堂摸了摸小五的脑袋，又抬手，摸了摸展昭的头，手法一致。
    展昭莫名觉得摸摸头其实还挺得劲儿的，心情似乎没那么糟糕了。
    五爷则是见展昭脸色明显好转，默默点了点头——果然哄猫摸头就对了！
    “对了。”展昭突然说，“刚才听霖夜火说，赵普准备安排回开封的事情了。”
    白玉堂笑了，“可算要回去了啊。”
    “仗打完了，赵祯让找的金子也找到了，黑风城这边把这案子结了基本就没什么事儿了，可以去开封府过夏天。”展昭说着，趴下，搂着小五的脖子蹭来蹭去，“小五，咱们要回去了哦！早上可以吃开封府的早点了！”
    白玉堂还是佩服的，敢情这么久没回去，这猫最惦记的竟然是开封府的早点！
    五爷点点头，“那就赶紧破了这案子回去，包大人那儿估计也堆了不少案子要破，开封城还有好些尸体等着捡呢。”
    展昭伸手就去掐白玉堂的下巴，“你就仗着自己好看瞎贫吧！别忘了猫爷的衰运也带着你的份儿呢，家属！”
    白玉堂靠着小五坐下，伸手边摸小五的耳朵，边问展昭，“说道案子，我有点想不通。为什么砍下头了还要烧焦尸体？或者说既然已经烧尸体了，那还砍掉人头干什么？”
    展昭靠着小五，捏另一只耳朵，边道，“我也在想这个事儿，按理来说尸体烧成那样，肯定认不出样貌了，可头还是砍走了，而且公孙也说了，是砍掉头之后才烧得尸体！”
    白玉堂微微一笑，“所以有人要那四颗人头？”
    “看着是……可要四颗人头干嘛？”展昭问，“江湖仇怨？”
    “黑风城到处都是赵普的眼线，有什么风吹草动他肯定第一个收到风，最近并没有什么江湖仇怨发生啊。”白玉堂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地说，“而且，你看我也跟你捡了那么多尸体破了那么多案是吧……”
    展昭眯着眼睛瞧着白玉堂，那意思——你再说？再帅都翻脸哦！
    白玉堂也不逗他了，接着说，“通常像什么无头尸啊，焦尸啊，都是一具一具的来的。”
    展昭听到这句，倒是也觉得似乎是有点道理，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你明白我的意思吧猫儿？”白玉堂道，“你想啊！无头焦尸哦！一具就是桩很复杂的大案了吧，竟然四具！感觉有点不拿人当人了。”
    展昭靠着小五盯着白玉堂看，嘴里嘀咕着，“不拿人当人……”
    正聊着，外边传来了打更的声音。
    白玉堂站起身，对展昭招招手，“睡了，明早再说。”
    展昭起身，先瞧了瞧一身“柔顺”黑毛的小五，满意点点头，上床去睡了。
    这一宿展昭也没睡好，半梦半醒想的都是案子，正如白玉堂所说，这桩案子不对劲。虽说用很极端的手法处理了尸体，但却不像是什么恩怨情仇，反而有那么点儿敷衍了事的感觉……不拿人当人？
    ……
    次日鸡鸣，展昭就被吵醒了，这客栈临街，早晨车马经过还挺闹腾。
    睁开眼睛望了会儿上方的床顶，展昭又转脸看了看旁边。
    白玉堂也醒了，正打哈欠，那样子看着应该也是没睡好。
    这时，就听到隔壁有人轻手轻脚开门，公孙正让几个影卫帮忙照顾小四子和小良子。
    门里赵普好像也走了出来，随后是下楼的声音，赵普应该是陪着公孙去买草药了。
    展昭伸了个懒腰坐起来，就见床边的小五也起来了，正伸直了前腿打哈欠，尾巴一晃鬃毛一抖，精神抖擞。
    展昭看白玉堂，“你要起来吃早饭还是再睡会儿？”
    五爷正考虑是不是再躺会儿，就听到楼下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似乎有人跑上楼。
    展昭和白玉堂就听着这脚步声有点熟悉，而且已经到了他们房门口了，随后就是拍门的声音，“兄dei~起床了没？！”
    展昭和白玉堂同时嫌弃地看着房门——欧阳少征的声音，火麒麟起的够早的啊，一大清早这么有精神。
    欧阳少征连着拍门，隔壁房门先开了，传来小四子的声音，“征征早。”
    随后是小良子的声音，“哇！这么早？”
    欧阳少征扯着嗓子，“哎呦，你俩小孩儿起挺早啊，比隔壁睡懒觉的大人强多啦！”
    展昭没辙，只好下床去开门。
    门外的走廊上，站着精神奕奕的欧阳少征和朝气蓬勃的俩小孩儿。
    小四子跑进来搂住展昭，仰着脸说，“猫猫早。”
    展昭捏脸捏他脸蛋儿，“你不跟你爹去买草药啊？”
    小四子笑眯眯，“九九说陪爹爹去，那我就不去了。”
    小良子也插着腰点头，“师父非要跟着先生去啊，拦都拦不住。”
    欧阳乐呵呵跑进屋，对展昭和白玉堂咧嘴笑，“早~啊~”
    展昭和白玉堂警惕地看着他，“你~想~干~嘛？”
    欧阳将小四子和小良子都拽进来，关上房门，凑到展昭和白玉堂身旁，笑道，“二位……有没有兴趣帮忙？”
    “帮忙？”展昭和白玉堂都瞧着火麒麟，“今天要查案……”、
    “唉！”欧阳少征伸手搭着两人肩膀，“查的都是老帘子的案子么，你俩昨晚上捡到的尸体不也是赌坊的么？正好我这差事也跟赌坊有关系！”
    展昭和白玉堂都看他，“详细说。”
    欧阳一挑眉，“我不太方便出面，黑风城的人都认识我，不过你俩换身装扮，应该没什么人认识你俩。”
    白玉堂疑惑，“你要我们乔装干点什么？”
    欧阳伸手从腰间摸出了一副筛子来，对着他俩挑挑眉。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你要找我俩赌钱？”
    欧阳摇摇头，坏坏一笑，“我想你俩去黑风城各大赌坊赌钱！”
    展昭和白玉堂还没开口，欧阳接了一句，“确切地说，是想你俩去各大赌坊踢馆！”
    白玉堂和展昭一愣，“踢馆？”
    欧阳，“张二狗他们不是因为赌钱欠债出的事儿么。”
    欧阳拿出一份名单来，“这是许戡他们连夜查出来的名单，这几家赌坊都跟壆家那个钱庄有关系。”
    展昭和白玉堂都盯着那份名单想心思。
    白玉堂看看欧阳少征，“你想我俩去查这几家赌坊？”
    欧阳点头。
    展昭觉得可行，“这招不错啊！”
    “还有后续呢。”欧阳坏坏一笑，拍了拍展昭，“你家三位老爷子借我用用哈！我今早跟他们说过了已经，他们仨都肯帮忙。”
    展昭不解，“你让他们干嘛？”
    欧阳挑了挑眉嘿嘿一乐，“山人自有妙计，啊哈哈哈……”
    说完，火麒麟甩着袍子乐呵呵走了，临出门还不忘嘱咐，“赶紧哈，吃完早饭就动手！”
    欧阳少征说完就跑了，展昭和白玉堂开窗户往下看，就见楼下许戡、洪齐天、沈绍西和秦悦都在，欧阳少征跑出去，跟他们一起去别处了，看着好似挺匆忙。
    展昭和白玉堂关上窗户，就听桌边小四子和小良子正讨论呢。
    小四子问：“小良子，赌坊要怎么踢馆呀？踢掉赌坊的招牌牌么？”
    小良子抱着胳膊，“嗯……应该是赢走庄家所有的银子吧！连赌坊地契都赢来，赌坊掌柜的和伙计们集体输的只剩一条裤衩。”
    小四子“嘿嘿”直乐。
    白玉堂看看展昭——真的要去？
    展昭眼睛那个亮——蛮好玩的啊！
    五爷哭笑不得，“这活儿可拉仇恨，别一会儿让赌坊的追得满城跑。”
    “唉，这年头要不被人追着满城跑，要不就追着人满城跑，习惯就好。”展昭看着瞌睡全醒了，整了整衣服，跑去抱起小四子拉上小良子，冲下楼吃早饭。
    五爷无奈地跟下楼，手里拿着那张名单，还挺长，看来早饭得吃饱点儿，今天有的忙了。
    ……
    百花谷的清晨，阵阵鸟鸣声悦耳。
    天尊和殷候是在一阵香味中醒来的，两人坐起，就听到门外院中传来“铛铛”敲碗的声音。
    妖王在院子里喊他俩，“起床啦！”
    天尊和殷候坐在床上发呆，好像做梦……
    正呆着，昨晚没关的窗户被推开了，妖王探头往里看了看，道，“赶紧起来吃面。”
    天尊和殷候起了床洗漱完走到院里，桌上摆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面。端着面碗呼噜噜吃面，边瞧着妖王从一个房间跑到另一个房间，翻箱倒柜似乎是找东西。
    两人捧着碗凑到书房门口张望，妖王连书桌都挪开了，桌子下边的石板也移开了，妖王正从里边搬一个铁箱子出来。
    殷候好奇问天尊，“那箱子你藏的？”
    天尊淡定地吃面，“我除了藏酒没藏过别的东西。”
    铁箱子搬上来之后，妖王拿了个鸡毛掸子掸掸灰，将箱子打开。
    天尊和殷候瞅了一眼，也无语，一箱子书。
    天尊摇摇头—— 一点创意都没有！
    殷候也疑惑—— 什么书藏那么好？
    两人端着碗又凑近了一点，妖王正翻书呢。
    殷候随手捡起一本被他丢在一旁的，看了看书名儿，下的一撒手——啥玩意儿！
    天尊也看到书封上画了个鬼面，贼那么吓人。
    两人面吃完了，喝了两口面汤，感慨了一下果然天底下最好吃的就这碗酱油面了……
    就听到妖王“啊！”了一声。
    两人抬头看，妖王手里拿着一本书，激动，“总算找到了，还以为丢了。”
    天尊和殷候好奇想看看什么书，妖王却把书藏怀里了，过来接了他俩手里的空碗摞到一块儿，指了指地上摊了一地的书，“收起来放回原处，一会儿跟我出门。”
    说完，妖王溜溜达达去洗碗了。
    天尊和殷候蹲下收拾书，发现这一箱书每一本上都画了一个鬼面，还都不同的。
    “……这什么啊？”殷候翻了翻，却发现每一本都是白片儿，除了封面的鬼面里面都是白纸，什么内容都没有。
    天尊和殷候对视了一眼，歪头——奇怪啊！装一箱白纸干嘛？还藏那么好。
    ……
    同样吃了早饭的展昭和白玉堂换上了黑影给他们拿来的衣服。欧阳还比较靠谱，就让他俩打扮成南方来的商贾，黑影技术高超，给他俩粘了胡子又涂了点儿棕粉，还真看不出来他俩是谁了。
    小四子挺羡慕，说也想去看踢馆儿。
    展昭和白玉堂都寻思——带小四子去赌钱应该可以大杀四方，不过要让公孙知道他俩带小四子去赌坊，没准要跟他俩拼命。
    准备妥当后，霖夜火也跑来了，邹良今天要忙，让他来照顾没人带的小四子和小良子，顺便给白玉堂展昭搭把手。
    展昭和白玉堂打开名单准备逐个来，第一家是黑风城城南的“曾家赌坊”。
    出了客栈，就见门口停着一辆马车，黑布盖，赶车的是青影和白影。
    见两人出门，两个影卫对他俩招手。
    霖夜火抱着小四子跑出来，对展昭和白玉堂说，“出门时欧阳让带给你俩的，赌本儿。”
    展昭疑惑地掀开黑布看了看，赶紧蒙上……好么！一车黄金！
    白玉堂目测了一下，“这一把下去赌坊就空了。”
    展昭兴致高昂，搓搓手，“哎呀，预感今天要得罪好多人然后捅出好大篓子。”
    白玉堂无奈看展昭——得罪人和捅娄子你那么开心的啊？
    两人上车，青影和白影赶车出发。
    目送他俩拉着一车赌资去踢馆的霖夜火，准备找个地形有利的茶馆儿观战。
    他拉着俩小孩儿带着小五和哑巴往一家茶楼走，经过一座大宅的时候，小四子却停住了。
    霖夜火回头，见小四子正盯着一座大寨的牌匾瞧。
    火凤抬起头，这么巧……他们正站在壆记钱庄的大门口，这会儿还没开门呢。
    霖夜火低头瞧瞧小四子，小良子问，“槿儿，这钱庄忠的奸的？”
    小四子歪过头，看了一会儿，开口说，“人头哦。”
    “哈？”小良子不解，“人头？”
    霖夜火也蹲下看他，“什么人头？”
    小四子指着钱庄跟霖夜火说，“那四具焦尸的人头在里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