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晓晓抿嘴不言,盯着黑云般四散的鸟——有些向着西北方向而去,有些直奔东南,还有些乱七八糟的哪里都飞。
问话的人也注意到了异样,未及细想,手已经按到了刀柄上,指尖隐隐有什么流动,包裹住尚未出窍的刀身。
呜呜嘎嘎的难听叫声乘着风先一步来到城南,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做出了防御反应。先前带领十人小队的女孩先夕影一步来到凌晓晓身边,手中双刀拉开,将凌晓晓护在了身后。
一股难闻的气味儿驾着鸟携着压迫感从城中迅速弥漫开来,像是死尸腐烂,又像是喷了香水的狐臭,令人作呕。
谁也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梦里都没有看到过,凌晓晓询问夕影,得到的也是个“不知道没见过你决定”。没办法,此时此刻只能相信直觉了。
凌晓晓一面伸出拳头示意集合,再次委以五小只和傲云重任;一面迅速传讯给西北防线,要他们就地隐蔽不要逞强。傲云十分靠谱,故技重施,迅速结成阵法,把百十来号武者都笼罩其中,隐匿了行迹。
黑鸟迫近,众人屏住呼吸,眼睁睁看着它们呼啸而过,像是损坏的农机被谁从头顶抡了出去,呜呜嘎嘎的乱响听起来十分牙碜,又眼睁睁看着远去再近来,盘旋往复,让人头发都要立起来了。
有夕影刻意保护,凌晓晓除开始时感觉到一点恶心和压力,就感受不到如他人一般的恐惧压迫,于是跳脱的心又开始翻腾。不过夕影总是能及时洞悉她突然活跃起来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即便知道她不会轻举妄动,也还是尽职尽责地科普了一番,顺便也让其他人明白这是个什么东西。
“虽说此前我没亲眼见过,但听人说过大概,现在猜着,他说的应该就是这种鸟了。”
夕影不太主动说话,忽然主动开口,众武者的视线瞬间集中到他身上。
“黑羽赤目褐喙,长约一臂,翼尾皆腾烟雾,叫声如将断之木,轧轧难以入耳。此鸟名为‘尸衍’,因其为武者死前最后一抹气灵经特殊衍化而成,所以并无实体。但身带巨怨,一旦接触到目标身体,便此生难消,折磨神志,直至目标死亡。
“这个过程并不太长,但危害在于,神志失常而目标未死时,处于痛苦中的人会发狂,暴起伤人。曾听闻有一普通农妇不小心沾上了尸衍鸟,不到半日就屠尽全村,又杀了闻讯赶来的武者十多人,伤近百人,才力竭而亡。”
又私信凌晓晓:“你师父曾设法捉过一只,关在禁地,不知怎么折腾了一顿,不到两月就死的不能再死了。但怎么捉的,怎么折磨死的,我不清楚,你别动这个心思。”
“刚才还说不知道,现在倒说的头头是道。”人群一片低低的吸气声,盖住了凌晓晓后边的嘀咕,夕影也没听到,双刀姑娘倒是耳拾了几个字,什么“酒”,什么“好东西”,什么“随便”之类。
难听叫声盘旋不去,得以认识尸衍鸟的众武者并不觉得多荣幸,反而更谨慎了些,连西北方向的安危也一并担心起来。
而西北方向的情况并不需要多担心。
以唐木和于思哲为首,众武者手搭凉棚,视线追随尸衍鸟,脑袋一圈一圈地跟着做保护颈椎运动。若不是神情凝重,还真像是在悠闲度假。
三五圈转过,唐木先收回了手,讲起了尸衍鸟的来历,比夕影的介绍多不了几句,却也听得众武者嘶嘶吸凉气。
“尸衍鸟活动范围有限,只以死前最后执念为命令,所以它们会一直在北川上空盘旋,直到找到目标并附身,折磨对方至死。
“不过不要紧,醉老曾研究过这种鸟,刚才给你们的药粉就是他配出的特异药物,足以使尸衍鸟发现不了我们。南边有傲云和夕影在,也不会出事的。”
众武者面面相觑,下压的眉头指向交换的眼神——“他身上到底带了多少药粉”,“他怎么会提前准备这个”。
一个人若是强大,那他会收获仰慕与钦佩,可他若表现出不知根底的旁门左道与未雨绸缪,忌惮与猜疑就是墓砖。
唐木不在意,这世上也没多少事物让他在意,于是看懂也装作没看懂,只眉眼弯弯地提醒药粉不多,人员不要分散,便将左壬然叫到一边检查伤口。
伤口很深,但用了唐木的药,可以保证他三两天内不会有事,所以唐木也不多话,帮左壬然重新拉好衣服,自己飘飘然转身和鸟捉迷藏去了,独留左家大少爷眉眼直直,若有所思。
这个前辈对后生们关怀备至,不掺虚假,一片真心昭昭,可又不明确倾向谁,除了主动给左壬然检查过伤口、递过药,几乎可以说一视同仁得有些没人味儿。
只主动给他一人检查过伤口啊。
左壬然把手放在胸口伤口处,直直一根筋的脑袋瓜子,忽然缠出个乱疙瘩。
“差了几百岁呢。”
他摘不清解不开,只知道疙瘩上凸出这么几个字来,没头没尾的,看不懂什么意思。于是不想了,赶紧疗伤。
迟畴看看他,看看唐木,又看看他,恍然大明白,赶紧抬头看鸟,仿佛真有一只与众不同,令人瞠目一般。
尸衍鸟是不会疲倦的,往来穿梭,在北川城上空织出一道制空网,远远看去,仿佛盖上了一层黑色丝巾,影影绰绰看不真切,那叫声重重叠叠更是惹人生厌,炸了蛤蟆坑也就是这样了。
一双结着冰晶的脚站定,在空中踩出两圈涟漪,荡到制空网处弹开,发出细细的一声嗡鸣。尸衍鸟瞬间躁动起来,集中到涟漪碰撞之处,叫得更加响亮难听,却并没有飞出一只。
脑海中有声音说道:“尸衍鸟组成了屏障,恐怕海盗要以此掩护什么行动。我们藏身的阵法,既是保护,又是掣肘,所以无法侦查海盗的动向。”
是傲云的声音。
冰凉的声音答:“无所谓。交给我。”
是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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