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能复兴

    
    卢克发现霍莉还在絮絮叨叨说着什么，似乎没有注意到少年的出现，于是主动靠上前去：“霍莉导师，我们的确陷入了怪圈，我从队伍的前面走，却从你们的后面回来了，期间穿过一阵浓雾，还遇到了个鱼人。”
    可是霍莉完全无视卢克的存在，自顾自说着：“嗯，这种情况我在典籍中有所耳闻，东大陆的人似乎把它叫做‘鬼打墙’，成因有很多，有的属于特殊地形引起，而有的则是强大异兽或妖灵的产物。”
    “那要怎么破解呢？”斯特恩问。
    “我们已经朝各个方向都走过了，每次都是回到这里，这棵树看起来也没什么古怪，它如果真的是把我们困在这里的原因，倒是可以尝试把它毁掉，”霍莉的语气有些焦躁，“但目前没有证据表明是一棵树在作怪，所以再朝别的方向走一次。”
    等等，她说已经朝四面八方走过却失败了？
    卢克心想我虽然中途被鱼人带偏，但速度不慢啊，你们这么多人行动缓慢，这么可能朝各个方向都走过了呢，看到伊莎贝拉在旁边，于是伸手去拍她的肩膀问道：“你们刚才没待在原地？”
    手划过了空气，从伊莎贝拉身上穿过。
    这是虚影。
    斯特恩在另一旁，他的虚影看起来和他本人略有不同，是的，他瘦了，脸颊都凹陷下去，整个人精神颓废，像是被饿了几顿一样，也是无视卢克存在，在思索着什么。
    胖法师也是虚影，接下来是霍莉导师、勒内还有马车等，卢克终于确认，这里所有的人都是虚影。
    在佩雷拉达大图书馆下面都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况且自己带着光脑，怎么会中招？
    “光脑，这是怎么回事？”卢克问。
    光脑滴滴了几声，大概是没啥事不要打扰的意思，它似乎在处理别的事务。
    好吧，你连宿主的死活也不管了，虽然光脑罢工，但卢克稍微安心，因为它既然有反应，就表明事态还在可掌控范围内，不就是虚影嘛，当初真实幻象也没能把我怎么样，何况连个实体都没有的东西。
    虚影仿佛舞台剧上的演员，按照排演好的流程一句句说着台词，大约一刻钟时间说完，又回到原来的状态重复一遍。
    听了一会儿，他们无非在说四处都没有线索，连个野兽都找不到，卢克心说不是的，我找到一头鱼人违神者，可惜让他给跑了，当然虚影是听不到的。
    无可奈何，卢克决定继续朝前走，熟悉的浓雾如约而至，这回比方才那一阵更强烈，如果这时候鱼人拿着梭镖埋伏袭击，还真有可能中招，卢克手持长剑警惕万分，然而这回真的像虚影所说的那样，一头野兽也没有。
    很快卢克发现浓雾再次淡去，还是熟悉的营地，还是熟悉的众人，但是那颗树已经没了，原地留下一颗树桩，附近还有火焰魔法的烧焦痕迹。
    “树烧了，没用！”霍莉面目狰狞，用枯瘦的手指把头把抓地一团糟，“刚才谁说要砍树的，谁说的！”
    下面有人小声回答：“是您自己，霍莉导师。”
    “闭嘴，不可能，我怎么会犯这种错误！”女法师咆哮着把手中的盘子朝地上砸去——咣当，盘子打翻，里面的面糊洒在了泥地上，所有人看向面糊，情不自禁吞了口唾沫。
    卢克终于发现异常，辎重车空了，里面的食物已经告竭，甚至霍莉也不得不节约口粮，以面糊果腹，再看向斯特恩，这胖子已经瘦成常人模样，没了力气，说话都显得费劲。
    不可能啊，卢克心想我满打满算才走了没到一小时，你们不但把东西吃完了，一个个还看上去快饿死的样子。
    林子里没有野兽，所以伊莎贝拉捉不到小动物，她半躺着靠在一棵黄槐树下，长弓倚在身旁，看起来像在睡觉，只是眼中偶尔还透出一丝警惕的光芒。
    卢克继续听他们交谈，发现这个虚影展示的是他们被困在这里两周后的情况，没有任何食物来源，眼看就要弹尽粮绝。
    虚影是在向我预示什么吗，卢克深吸了一口气，他有些迷茫，斯特恩也在这里，就连他也束手无策，霍莉也在，她用魔法烧掉半个树林都没问题，可是仍然找不到脱困的方法。
    不，我要看到最后，虚影展示给我的未必只有这些，卢克再一次扎入了迷雾中。
    这次从迷雾中出来，原地只剩下一堆枯骨，包括马和骡子，人看上去都饿死了，卢克走到斯特恩面前，发现他虽然胖的大众，但骨架还是蛮清秀的，胖子死前用手指指了个方向，好像是在暗示什么。
    顺着他指的方向，卢克看到了地上的一个涂鸦标志，那是一本书的样子，上面还划了个骷髅，这书看起来挺眼熟啊，不就是他用三枚金币从自己那里换走的东西嘛，他还从这书里面学会了造食术……
    造食术。
    他们怎么会饿死？
    所以这到底是存在于自己脑海中的景象，而是光线组成的虚影？
    如果是前者，代表光脑抵御不了这种幻象，自己正处于梦境或者什么状态，身体也许在另一个地方；而如果是后者，那么为什么虚影给自己展示的景象中，明明斯特恩能够制造食物，众人却活活饿死了？
    所以这绝不合理。
    当然这些景象之中还缺了重要的一环，卢克本人。
    为什么少了个人，大家却绝不提及呢，是被环境影响，脑海中选择性无视，还是虚影中的我出了什么事，所以理所当然不该有我的存在？卢克越想越纠结，干脆又向前走去。
    走了三趟，肚子突然咕的一声，卢克总算发现自己有点饿了。
    不好，自己可没带干粮，不用和虚影中的同学们一样饿上三星期才翘掉，说不点三天就完蛋，真不行就开极能到处扔一下，反正这能量调用自各天体，不用像魔法一样消耗精神力。
    嗯……天体。
    虽然身在迷雾中，卢克却觉得找到了破局的办法。按照光脑的极能课程，虽然现在是白天，但实际上依然是满天繁星，只是因为阳光的强烈，肉眼无法辨识而已，而群星最广为人知的用途，就是用于定位。
    通过星座的位置在一望无际的海洋上找到方向；
    通过时间和季节，判断行星的位置推演自己的位置。
    卢克极能天赋前无古人，瞬间有了思路——找到太阳，然后根据现在大约中午的时间，定位出几颗天体，再借用它们的极能定位自己，这样无论怎么走怎么变，周围的环境都了如指掌。
    没有幻境能骗过极能，除非这个幻境大到连被调用极能的几颗天体也包括进去，那显然是痴人说梦。
    卢克抬头，然后骂了一声。
    太阳呢。
    空中亮堂堂一片，唯独缺了太阳。
    好了，用极能定位的办法也已经落空，卢克又朝前走到了那个地方，这回一切又有所不同。那颗大树安然矗立原地，但树干上没有三道爪痕，地上没有车辙的痕迹，更没有饿死的人，一切仿佛恢复原样，就是林间随处可见的地方。
    有人过来。
    卢克听到附近的草也悉簌几声，连忙俯下身子，躲到了灌木中，这绝对不是幻象，那些细小的纸条扎在自己裸露在外的脖子和小臂上，隐隐生疼。
    那人出现了，正是卢克方才见到的腔棘鱼人违神者，他拖着个海藻编织的大袋子，左右环顾，发现没人之后，打了个呼哨，然后几乎贴着卢克所在的灌木丛，一头半人高的披甲异兽缓步而出，前爪锋利，一块鳞片几乎有巴掌大小，在莫名的光源中闪动铁色光芒。
    卢克吓了一跳，心想幸亏我藏的好，否则还不是被这畜生发现了。
    违神者掏出了石头似的东西，恭敬在树下放好，野草和土块挡住视线，卢克看不清到底是什么东西，鱼人先用匕首把手掌割开一道口子，然后滴在石头上，双臂高举，口中念念有词。
    如此再三，这种类似祈祷或者献祭的仪式显然失败了，什么都没有发生，鱼人愤怒异常，他用力踢打树干，然后把袋子解开，从里面取出东西。
    卢克这个角度正好能看清袋子的开口，那里面是满满一袋残肢，大部分是小小的手臂和腿，上面还带着蹼和鳍，淡红的血液不停流淌，地上形成一片小小的水畦。
    鱼人再次开始他的仪式，这回比刚才要好的多，那些断肢上燃起黯色火焰，这火焰不知有多高的温度，连同经络骨骼，须臾之间化为烟尘，燃烧殆尽。只是一整袋断肢烧完，地上石头似的东西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这头违神者抓狂了，他焦躁地来回踱步，然后抓起地上的草叶和树枝疯了似的啃咬，那头钢鳞蝾螈是他的宠物，慢慢爬到身旁安慰似的用头拱着主人。
    原来如此，树上的爪痕应该是这生物留下的，可是这头异兽为什么要去爪树皮呢。
    腔棘鱼人立即给了卢克答案。
    违神者摸了摸蝾螈的脑袋，然后拔出背后的梭镖，把它从宠物的下颚捅了进去——那里没有鳞片防护，碗口粗的标枪穿透口腔，直接刺入了异兽的大脑，钢鳞蝾螈哀鸣一声，痛苦之中用爪子死死扣住一旁的树皮。
    卢克心中不忍，差点冲出去给鱼人一剑，但考虑到整个事情和虚影的奇特，眼前看到的可能不是正在进行的，而是自己等人来到这棵树下之前就已经发生的事。
    这回违神者的祈祷得到了回应，钢鳞蝾螈全身被黯火吞噬之时，那块石头漂浮到了空中。
    这时光脑的机械音在卢克脑海中响起：对接成功，共和国老式生产型光脑，破解完毕，请宿主前往拿取。
    卢克看向那块漂浮半空的石头，上面也有不属于大陆上任何一个种族的墨色字符，闪动着黯色光芒，显然和自己胸口的光脑属于同一个文明的造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