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能复兴

    
    伊莎贝拉在前面领路，卢克和斯特恩一人扛着木棍的一端，棍子中间绑着沉甸甸的丛林貘，貘下面两头地精龇牙咧嘴，用力把猎物向上托起，以减轻它压在棍子上的重量。
    奇琴伊察的城门就在眼前，天际已经有了几颗暗淡的星，夜幕降至，霍莉没有出现，卢克拨开树丛走近城门，却被路边跳出的身影拦住。
    是奥姆巴巴波，他看起来灰头土脸，鳞片上沾了些土块，似乎在树丛里面趴了很久。
    卢克忙问出了什么事，鱼人如实交待，事实上他发现卫兵开始刁难时就意识到了不妙，他本来就打算压低身子，混在地精中进入城市，但刚才那架势，分明是要仔细检查，以他被放逐者的身份，绝无可能混入。
    趁着卫兵与霍莉对峙，奥姆巴巴波躲进了后面的灌木，鱼人本来可以自己逃走，但黑夜中进退都危险万分，左思右想还是卢克身边最为安全，于是留下来等待。
    “你是说恩津加抓走了所有人？”斯特恩小心翼翼从棕榈树下探头，城门口虽然没人，但通过两侧的箭垛和射击孔，依稀可见鱼人的短弓和标枪。
    “没错，那个怪物祭司！”奥姆巴巴波回忆起恩津加的变异，全身打颤。
    “这下精彩了，”斯特恩啐了一口，“霍莉这老处女怎么就这么蠢呢，鱼人明明想要的是金币和水晶，随便就打发了，非要弄得惊动祭司。”
    “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卢克发现奇琴伊察的护城河比较宽，里面偶尔可以看到朽木般漂浮的东西，那是凶残的密林鳄，“现在怎么办。”
    “我很想放弃这群白痴，可是勒内也在里面，”斯特恩转头看向漆黑幽暗的丛林，那里有无穷无尽的虫子，“两害相权取其轻，还是面对城里的魔鬼好一些。”
    卢克说那就进城救人。
    但斯特恩不赞成救人，奇琴伊察不是什么王权国家，而是宗教城邦，祭祀塔就是政权和神权结合的中心，潜入营救简直难于登天，他认为只要自己几人脱身，回到佩雷拉达，向学院和伯爵汇报此事即可。
    学院和伯爵领自然会派遣使节团，由安普里亚斯出发，快船抵达奇琴伊察，和这里的祭司们商榷放人。
    奇琴伊察所属的南部丛林，名义上还是属于塞克特王国境内的。
    卢克说不可以，一来一回，加上组织使节团的时间，被抓的人恐怕早已遭遇不测，我们今晚就行动，直接进那什么祭祀塔。
    两人开始争执，斯特恩说这是为了我们的安全着想，卢克说我们从来就没安全过。
    奥姆巴巴波目瞪口呆，缩在角落，伊莎贝拉从中调解，于是两人取了个这种的办法。
    今晚先进城，去鱼人家里安顿，明天伪装一下，刺探祭祀塔的守备情况，如果真的戒备森严，那就放弃，直接去港口寻找商会。
    如果有潜入的机会，哼，那卢克就要进去试试鱼人祭司的手段如何。
    “可是我们怎么翻过这面高大的城墙？”伊莎贝拉苦着脸说。
    “通常来说会很难，可是我们的鱼人朋友一定有办法，对不对。”法师说着踢了奥姆巴巴波一脚，让后者从恐惧中回魂。
    “是的，奥姆巴巴波有办法！”鱼人指向护城河。
    城里有着完善的运河系统，运河连接港口与护城河，连接的节点有铁栅封锁，想要通过连接点进入城内的运河，有三个难关。首先是河里的鳄鱼，这是城防系统的一部分，每天有鱼人喂肉；其次是铁栅本身，由某种耐锈金属铸造，坚固异常；最后则是看守水栅的卫兵，不过目前看来他们不在。
    所以只要躲开鳄鱼，打破铁栅就能入城。
    入城之后，水道四通八达，奥姆巴巴波可以把几人接到自己家中，再想办法救出霍莉一行。
    “我们怎么把鳄鱼干掉。”卢克拔出长剑比划，他想不出怎么在水下与鳄鱼搏斗，因为毫无这方面的经验。
    “笨蛋，这么一大块肉不就是诱饵。”伊莎贝拉用弓梢打了一下少年，冲那头死貘努嘴。
    那么计划很明确了——首先要把貘放在护城河离水栅较远的岸边，让鳄鱼都去那里集合啃食，然后潜水到水栅位置，斯特恩用塑能系阿迦纳萨喷火术烧铁栅，卢克用星陨长剑把烧软的铁栅割开。
    说起来简单，可是实行起来有难度，人类没有鳃，不可能像奥姆巴巴波一样潜在水底很久，一旦露头，就可能被城墙内的守卫发现，遭到来自射击孔中的弓箭打击。
    “怕什么，”卢克摘了几根近一人高的芦苇杆，摘掉顶端草叶分给众人，“我在白槭领的小河中经常干这种事，叼着一头，另一头露出水面，用中空的草茎呼吸，潜水过去就行了。”
    卢克把死貘拖到水栅远端的芦苇从里，割开皮肉，让未干涸的鲜血流进护城河，稍等片刻，那些状似枯木的东西一个个都活了过来，摇摆身形迅速游来，在河面上划出一道道水痕，粗略数去，大约有七、八头。
    放眼望去，河中的鳄鱼顿时一空。
    水栅在城墙的一个凹面内，如果外敌攻城试图从这里突破，要面临凹面两侧的火力打击。
    从下河道潜水道水栅门口，大约五六十米，对于鱼人来说是小菜一碟，可人类就没这么方便，一头貘对于一群人来说能够吃上几顿，对于密林鳄来说只不过是几口下肚的事情，所以大家需要抓紧时间。
    当卢克确认鳄鱼已经安心享用晚餐后，也到了斯特恩他们下水的地方，安静潜入水中，朝那边移动，按理说这种地方处于原始野蛮状态，水质本该很清澈，但眼前的护城河水却带了点棕红，似是铁锈的颜色。
    斯特恩那边已经用阿迦纳萨喷火术烧了一会儿，红光在水中远远可见，卢克划到他身边时，大家都凝神围观，周围有水草，偶尔还有小鱼游动。
    鳄鱼都过去了？奥姆巴巴波打着手势。
    卢克比了个确定的手势。
    那就要快快的了，那头大家伙在，几口就能把貘吃完。鱼人显得惊慌。
    什么大家伙，卢克耸了耸肩，别担心，看样子它们能吃上一阵子。
    一阵子？奥姆巴巴波大惊，你没有看到那头大家伙！
    什么大家伙，与鱼人交流真是痛苦，卢克无奈摇头，表示不理解，可马上就无需理解了。
    有个黑影沿着城墙凹面的外围一闪而过，划出一阵明显的水波，那黑影如此之长，想不注意到都不可能。
    伊莎贝拉猛地瞪向卢克，意思是看你干的破事，卢克半张开嘴，芦苇杆掉出来都浑然不知，这能怪我么我哪知道还有个这玩意啊。
    当黑影再一次游过时，所有人都看清了那是什么。
    一头长逾十米的巨兽。
    它有着帆一般的高耸背鳍，全身细鳞密布，却不似鳄鱼那种粗糙菱形，四肢张开滑动，两只眼睛分布在头部两侧，即使没有张开嘴，两排利齿还是破口而出，露在外面近半米长。
    这是什么怪物，异兽图鉴上根本没有。
    它似乎对斯特恩手中的火光有所畏惧，还在疑虑中，不过每次游过，它都更接近一分，来确认这种火光对自己的威胁程度。
    当然是毫无威胁。
    众人哪能坐以待毙，眼看那小臂粗的金属条还没能完全烧软，没人敢上前，因为这时候试图攻击，不仅是自寻死路，更会激发巨兽的怒火，撩动它发起攻击。
    从诸多劫难中生存下来的五头地精中，有一头不够冷静。
    巨兽的獠牙几乎近在咫尺，这绿皮小东西屁滚尿流，水中浮起一阵淡黄，这玩意居然尿了，那时间卢克恨不得一剑把它砍死，可砍了就会流血，更是使不得。
    巨兽扇了扇鼻翼，似乎在分辨地精尿的成分。
    可那地精按捺不住，拼了小命掉头划水，试图从巨兽身侧游过，跑回岸上去。
    斯特恩对周围发生的一切仿佛毫无察觉，手中的喷火术毫不停歇，只是胸口剧烈的起伏出卖了他的情绪。
    地精竟然从巨兽身侧游了过去。
    他看到了河岸，看到了岸上的芦苇丛，忙不迭伸手去抓，可手瞬间僵在了那里。
    地精艰难回头，正好对上巨兽残忍的双眼，再低头一看，腰以下的身躯如同做了精密的外科手术，彻底消失了。
    地精张嘴想要痛呼，但已经没有了那个机会，下一秒巨兽的血盆巨口再次一张一合，把剩下的半个地精囫囵吞下，然后拧身一摆，朝众人冲来。
    快快快！斯特恩终于把铁栅烧软，拼命挥手示意卢克切割。
    切蛋蛋，这时候还怕弄出动静？卢克一把把法师推开，挥剑砍了上去，那铁栅不知用什么金属铸造，坚固异常，两剑居然才砍开其中一端。
    伊莎贝拉不顾长弓在水中受损，张弓搭箭，朝巨兽射去，可水中弹道和空气中有所不同，阻力也很大，箭矢没有按照瞄准射中眼睛，而是稍稍刺入了怪兽脸部的鳞片，它并没有爬行类那种坚固的防御。
    可足有十多米的巨兽，这种箭矢连厚重的外皮都刺不透，只是稍微让它警惕，延缓了游动的速度。
    卢克第四剑落下，铁栅的另一端断了。
    见伊莎贝拉被巨兽盯上，选为头号攻击目标，卢克不再迟疑，一把拉过长弓少女，塞进了拆掉铁条的缺口中。
    然后是斯特恩，胖法师手脚笨拙，差点卡住，卢克一脚踢在屁股，把他踹了进去，而那几头地精根本不用提醒，仗着小体型鱼贯而入。
    卢克把剑往那边一扔，准备钻洞时，巨兽的利齿密布的长吻已到眼前，把他纳入了攻击范围，巨口咔嚓合拢。
    但仅合到一半，卢克手中拽着那根被砍下来的两头烧红的铁棍，抵住了巨兽的上下颌，铁棍两端深深扎入巨兽口腔，让它痛不欲生，巨尾甩动，躯干乱撞，一时间水栅周围的城砖四颤，引发了如同地震般的摇晃。
    卢克借着巨兽一冲一撞的威力，进了缺口。
    城卫军惊动，守水栅的士兵在上方的垛口出现，标枪和箭矢雨点般落下，火把繁星似的在夜色中亮起，沿河密集脚步急促，眼看要把众人合围。
    两头地精死于弓矢之下，沉入河底没了声息。
    在奥姆巴巴波带领下，众人左突右拐，憋着最后一口气，闯进一条狭窄的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