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国夜行人

    
    ……
    通天大阵的光芒，缓缓消散。
    阳光重新照在狼藉的天光峰上，崇明真人身形高大，整张脸都泡在阳光里，让人看不清面容。
    但是许木仍是能认出来这是谁，因为他们曾经在白云道观的后山里见过一面，而且还谈了很多事情。
    比如崇明一语道破天机，说出了他在精灵王国中从未与人说过的事，还告诉他了去往西大陆的通道，并且交给他吞并天师山的任务，只不过因为南宫一族的事情，他并没有接受。
    “我没想到过会在这里看见崇明真人。”
    许木沉默良久之后，转过头看向酒仙说道，酒仙看着许木，有些心虚地吞了口唾沫，而后挠头打着哈哈说道：
    “我说这是巧合，你会相信吗。”
    许木望着酒仙，又是沉默许久，脑中许多片段闪过，他在想崇明真人为何会在这里，白云道观的那些道长又为何会突然冲进通天大阵。
    而后，他想明白了。
    “原来是这样。”许木眉毛一拧，脸上露出明悟的表情，看着酒仙面色复杂地说道，“你们从未想过要靠我完成任务，这一切都是你们计算好的，我只是计划中的一环。”
    “唉。”酒仙叹了声气，见事情瞒不住了，也是苦笑着望着许木说道，“你不要怪我，统一道门祖庭一事，是师兄这辈子除收徒外最想做的第二件事情，掌门师兄也都同意，我没有办法不支持。”
    许木摇了摇头，认真地望着酒仙说道：“这不是你骗我的理由。”
    “如果你们有这种计划，那为何不与我讲？”
    酒仙闻言语塞，刚要回答，却听元天戒律望着许木说道：
    “因为你在整个计划中，起到很关键的作用，所以你不能有任何的个人情感。”
    “但明显你是做不到的。”
    许木闻言，愣了一下。
    “不能有任何个人情感么？”许木侧过头，望着被一众长老掩护在角落的左明秋，瞬间便明白过来了这句话的意思。
    “如果你要是知道，师兄要以这种方式统一道门，想来是不可能会帮忙的。”酒仙道人上前拍了拍许木的肩膀，满脸歉意地说道，“对不起，其实我也是昨天才知道师兄的计划，但我不得不执行。”
    许木呆在原地，没有说话。
    天师山的掌门，碧虚真人将众人的对话都在耳朵里，于是他在经过了短暂的发愣之后，也是声音微寒地抬头望着崇明真人问道：
    “敢问真人，什么叫以这种方式统一道门祖庭，你们白云道观到底要做什么！？”
    崇明真人闻言，平静开口说道：
    “很简单。”
    “道门祖庭天师山，从今天开始，归于白云道观管辖，宗主，各峰长老的任职，都须通过白云道观一方调任。”
    碧虚真人闻言，明显又愣了一下，而后发怒喝道：“这不可能！”
    “天师山作为道门祖庭，怎么可能被其他道门势力收入麾下，这件事很多年前我就明确说过，这是不可能的！”
    碧虚真人言辞激烈的拒绝，天师山其他人也是都默默地积蓄起了异能，准备反抗。
    其他道门的势力，也是都震惊无比，他们每人能够想到，本次的祭天大会竟然能发生这么多事情，先是天师山内乱，现在白云道观竟然还横插一脚，人王亲自出面夺走通天大阵，宣布天师山归顺！
    “这不是你，你们同不同意就能决定的事情，决定权在我。”
    崇明真人握着通天大阵的阵眼杵，道源贯注之下，通天大阵又一次的“活了”过来，千万大道规则显化，铺满了空间中的一切，甚至直接压在碧虚真人的身上。
    碧虚真人面色苍白，双腿都忍不住在大道的压迫之下颤抖，但他仍旧不甘，死死地咬牙望着崇明真人问道：
    “难道白云道观，是想强行夺取我天师山的执掌权吗？”
    “就算你拿到了大阵，就算整个天师山没人能够反抗的了，但真人你扪心自问，今天的这件事，天下道门有谁能认！”
    “这可是道门的祖庭！”
    “天下人不认，就算你白云道观将之纳为己有又能如何，名不正言不顺，难道你们真以为夺走大阵，就真的能夺走整个天师山吗！”
    碧虚真人的话，沉劲有力，扩散在所有前来观礼的天下道门中人耳中。
    而果不其然，近乎是所有的势力，包括平日里与白云道观交好，受过不少恩惠的道门宗派弟子长老，都是开始暗自摇头。
    “白云道观，有些过分了。”
    龙虎山中，有位身形枯瘦的道长打破沉默，开口说道。
    “趁人之危，强人所难，实在不是我道门中人应有的作风。”全真教的一位五境道长也是皱眉开口。
    “白云道观身为如今道门的第一大势力，乃是门面，崇明真人又是位高权重的六境人王，更是应该以身作则才是。”茅山派的那名身着紫黄道袍的符篆仙长也是摇头开口，其他道派也是陆续有人出声，话里话外，都是在指责白云道观的不是。
    元天戒律，以及酒仙等白云道观的长老和弟子听到这些，顿时都有些面上无光，他们白云道观作位道门最强的势力，平日里行侠仗义，恩施天下，一直是同道中的榜样，又什么时候被天下人这样指着过？
    而且话又说回来，今日之事，扪心自问，他们做的真的对吗？
    “看看你们这些人脸上的表情。”碧虚真人望着崇明，嘴角露出一丝的嘲讽，“连自己都说服不了，何以说服天下人？”
    崇明真人没有沉默，开口平静说道：
    “天师山作为道门祖庭，内乱不止，分崩离析，天师之位一换再换，竟然要换给一个深陷五境多年苦苦不出的废人。”
    两断真人闻言，面色一白，他是天师山中年一代天赋境界最高的真人，在崇明真人的嘴里，却成了废人吗。
    崇明真人继续说道：
    “这样下去，如果白云道观再不介入，别说是你们天师山，便是整个道门的气运，都会受到影响，所以天师山，应当并入白云道观。”
    碧虚真人闻言，呲笑说道：
    “冠冕堂皇！”
    “即便是在我天师山内乱之前，你就不止一次提出过要将天师山并入白云道观，这你怎么解释！”
    崇明真人面色平静：
    “那又如何？”
    碧虚闻言，顿时语塞。
    “天师山归入白云道观，道门香火旺盛，气运兴隆，是对天下人都有好处的事情，祖地久久不散的英魂传承，也能找到许多良人，到底有什么不好？”
    崇明真人说着，语气骤然变得严肃，他不在看碧虚真人，而是望着天下：
    “不管你们理不理解，承不承认，从今天开始，天师山便这样归入白云道观了，事已至此，不可能再改变什么。”
    “老夫的用心良苦，你们现在不懂，今后要会懂。”
    听到崇明真人这样说，之前那些出言反对的道长们，便纷纷沉默了下来，没再开口说话。
    诚然，天师山如今的情况确实风雨飘摇，根基不稳，很有可能影响到整个道门的气运，而白云道观接手天师山也确实是最好的选择，但就是这个方式，令人诟病。
    只不过，崇明真人都已经这样说了，那他们还能说些什么呢，说了又有什么用呢？毕竟崇明真人乃是人王，而他现在又手握通天大阵。
    这样的情况下，即便是除魔司的那位渔夫来了，也没有作用。
    碧虚真人闻言，沉默良久，而后似乎是逐渐认清了眼前的事实，不禁捂着胸口，面色发灰地问道：
    “先前您说两断不够资格当天师，那以您的意思，是要将天师之位，交还给左明秋吗？”
    这个问题，同样也是许木关心的。
    天下人遥遥望着那身形高大的老人，包括左明秋自己。
    崇明真人的眼中闪过一道光，而后摇了摇头：“不是。”
    “依我看，左明秋虽然天赋异禀，是前代天师亲自选定的继承人，但我却仍旧认为他不够资格。”
    支持左明秋的那一众长老闻言，面色顿时变得煞白，而左明秋自己倒是平静，他早就料到了崇明不会选择他。
    所以他转头看向了许木。
    “是你吗？”
    他在心中问道。
    许木与左明秋四目相对，张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口，只是无比歉意地低下了头。
    “对不起，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我来这里的任务，确实有合并天师山，但我从未想过以这种方式，抱歉，害得你没了天师的位置。”
    左明秋闻言，神情复杂地望着许木，而后也是叹了口气，开口说道：
    “我相信你是不知情的，而且天师位置的事情，就算没有你们，也轮不到我，真正抢走我位置的不是白云道观，而是太无和暴云。”
    “只是我现在想要知道，那个被崇明真人选定，要当下一任天师的人是谁，是你吗？”
    左明秋望着许木，终于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崇明说他不配，那么他几乎下意识地就认为将要担任天师之位的人是许木，因为他觉得整个道门，甚至整个天下间，只有许木有资格排在他的前面。
    但很快，崇明真人给出了答案。
    “我的弟子，完全有资格胜任天师一位。”崇明真人淡淡说道，而随着他的话，场间人群散开，一席白发，身着道袍，深蓝瞳子的言语便缓缓走了出来。
    看见来者，许木和左明秋同时愣了一下，其他人也是如此。
    没人想到，那个被崇明真人指定，要担任天师山下一任天师的天才，不是左明秋，也不是赵清冬，更不是许木，而是他的弟子言语。
    看见言语走了上来，人群中有位道门的长老，正色说道：
    “这言语的实力很强。”
    “他在万族会盟上，曾碾压式击败过东方鱼初，并且与陈长空一换一淘汰，剑术极快，实力完全不弱于左明秋，又是崇明真人亲传……不论是天赋还是身份，他确实都有担任天师的资格。”
    场间认识言语的人很多，或者说自从后者被崇明真人收为亲传开始，天下各大道门派系的目光，就从来没从他身上移开过。
    人王亲传，那是多么耀眼尊贵的身份！
    碧虚真人面色难看，开口喝道：
    “我有意见！”
    “言语固然是万中无一的修道奇才，但是左明秋也是我天师山的道子，况且他还是老天师指认的传人！”
    “言语就算有资格，左明秋也应该更有资格才对，如果真的要从这两人中选一个做天师，那也要打过才行！”
    崇明真人闻言，沉默了片刻，而后摇头说道：“没有那个必要。”
    “左明秋如今的状态不佳，不可能是我徒儿的对手，而祭天大会已经落幕，天师之位必须尽快定下，不能再拖，所以没有时间给他恢复。”
    “天师之位，就是言语的。”
    “左明秋，交出三花莲冠吧！”
    ……